第14章 (14)
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是帶着目的來找我的,但我依然跟你結婚,我喜歡聽你給我介紹佟師傅做的菜,我喜歡看你和佟星聊天,還喜歡你看着奶糖蹙眉的樣子,像個小孩子。你讓我和佟星成為好朋友,你到C大來找我,你帶我去看日出,我都特別開心,我總覺得即便我們結婚的原因跟別人不一樣,但最終我們是可以好好地在一起的。”
“甚至你不讓我去華盛工作的時候,我還以為你為我吃醋,看我這樣自作多情,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現在我才明白你怕我和孟靖遠在一起,因為你怕我知道我以前認錯人,音符的主人是孟靖遠不是你。我對你到底還有什麽利用價值,我爺爺那麽精明,他不會因為我而被你利用。還有,我不想看到趙磊和喬墨結婚,因為我知道喬墨會是第二個我,而佟星,我不希望她成為另一個沈心南。”
“別說了。”喬正諺打斷她的話,可是卻久久沒有開口,他背對着她,一直沉默。她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想知道。暮秋的風帶着絲絲的涼意,從窗戶裏面灌進來,把窗簾吹得飄來蕩去,像少女的裙擺。
越美的時刻越短暫,應了那句話,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即便再不舍,他們還是走到盡頭,也許這一刻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久到她的腳都要麻了,風吹到頭痛,喬正諺才起身将窗戶關了,還拔了房間裏的電話線。走之前,他面無表情地說,“這幾天你都得呆在家裏,我不能讓你跟喬墨聯系,沒有人能破壞我的計劃誰也不能。但我不為難你,等事情一結束,離開或者留下都随你。”
“喬正諺,我們完了。”她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他握着門把,背影僵了一下,但下一秒就已經開門出去。?
☆、到此為止(三)
? 從喬墨的婚宴上回來,已經快要半夜,喬正諺推門進房間,裏面沒有開燈,原以為她已經睡着。燈一開卻吓了一跳,她抱膝坐在窗臺上,保持着一個姿勢看着窗外,一動不動,也不曉得窗外有什麽東西這麽吸引她。
窗開着,夜風直往裏灌,她寬大的睡裙被風吹得瑟瑟發抖。他知道她生病了,那天淋了雨回家就生病了,病了很久,以前她就瘦,病了一場以後更瘦,仿佛随時有被風吹倒的危險,他真的很擔心。他想要上去抱抱她,可是她卻嫌惡地避開了,“別碰我。”她用驚恐的眼神看他,像看一個可怕的陌生人。
他放下伸出去的手,向後退了幾步,最後只是幫她把窗關上就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他的手裏拿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粥,他仿佛一點兒也不為她的态度生氣,他把粥端到她的面前,跟個沒事人似的,“趙管家說你沒吃晚飯,喝碗粥,不然待會兒胃疼。”
她不僅沒有吃晚飯,連中飯也沒有吃,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他的粥很香,跟上次在佟師傅家裏吃的一樣香,可她卻一點兒也不想吃,甚至覺得惡心。她看着他說,“我要回家,我想我爺爺,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把這碗粥喝了,再不喝就涼了。”他仿佛沒聽見她說的話一樣,他永遠都是這樣,像一個聽不進勸告的孩子,一意孤行。
“我說我要回家,你聽見沒有,”她用了全身的力氣去推開那碗粥,一整碗粥到倒在他的手背上,慢慢地滑到地毯上,依舊冒着熱氣。
他的手上即刻紅了一大片,她的眼睛酸楚難忍卻依舊睜大了看着他,重複剛才的話,她說,“我要回家,我不想再跟你待在一起,跟你在一起我太痛苦了,我只要想起你做得一切都是為了利用我,我就惡心。跟你在一起我快要死掉了,可我不能死,因為我還有我爺爺,所以我要離開你,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一分鐘都不能,一秒鐘都不能。”她用盡了力氣朝他吼,眼前的他也漸漸模糊起來,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她沒有說謊,她是真的很難過,真的很痛苦。
她餓得脫力,說完又在窗臺上坐下,連擡頭看一看他反應的力氣都沒有。沒過多久,她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他什麽也沒說就走出了房間,直到她睡着他也沒有再回來。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床上,剛想要坐起來,卻聽見門口的腳步聲,她繼續閉上眼睛裝睡。
喬正諺抱着奶糖進來,他在床邊停下來,原是想要在床沿上坐下的,可猶豫了片刻,還是在幾步之遙的窗臺上坐下。他的語氣特別平靜,他說,“我知道你已經醒了,我把奶糖帶回來了,我跟爺爺說我帶你去渡假,他也相信了,所以這幾天你都可以安心地住在這裏。你可以選擇不吃飯,但你餓一頓,這條可憐的小狗就得跟着你餓一頓,你自己決定。”
“無恥。”
“随你怎麽想。”
她怎麽也沒想到他們到最後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相處,威脅,惡語相向,彼此傷害。
這裏是他的地盤,奶糖在他的手裏,她只能乖乖地聽話,即便再沒有胃口也按時吃飯,她怕他真的會餓死奶糖,她越來越猜不透他。
不過除了按時吃飯,除了不能出門,他什麽都不管她,哪怕她在半夜裏把電視的音量調到最大,哪怕她彈鋼琴彈一整夜,吵得他睡不着覺,他也只是好脾氣地坐在她旁邊安靜地聽一晚上。第二天照樣精神奕奕的,她想給他找不痛快,結果他依舊不惱不怒的,她覺得沒意思,後來就不跟他鬧了,總是安安靜靜地坐着,可以整天整天的不說話,要說也只跟奶糖說。
喬正諺仿佛越來越閑,以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連白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呆在家裏。有時候他就在旁邊聽她跟奶糖說話,有時候看她發呆,有時候會主動給奶糖洗澡。玉初把奶糖從他手裏奪回來,跟他說,“你不用總在家裏監視我,你把門鎖得這麽牢,我想逃也逃不出去。”
他也不反駁,只是盯着她看,眉頭微微蹙着,她最看不得他這樣的眼神。所以每次他這樣,她總是第一時間避開,帶着奶糖躲得遠遠的,把他關在房間外面。
那天,趙管家去買菜回來的時候沒有把門關好,奶糖就從大門裏溜了出去,許是它也困在這個牢籠裏面太久,想念外面的世界。等玉初發現的時候,奶糖早就跑得沒了影兒,她剛想要追出去,就被從書房裏面出來的喬正諺攔住了,他帶着怒氣問她去哪裏。
她怕奶糖跑丢,哪裏顧得了這麽多,在他手上狠咬了一口,就掙脫他跑了出去。可她哪裏跑得快,沒幾步又被他追上,她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解釋,“我要去找奶糖,它跑出去了,它會走丢的。”
喬正諺這才同意陪她一起去找,兩個人在小區裏面轉了很久都沒有看到奶糖的影子,正在她急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她聽見了奶糖的叫聲,循着叫聲看過去,她看見了路對面白絨絨的一團。她心裏松了一口氣,就朝着奶糖的方向走了過去,走到路中間的時候,她聽到喬正諺喊了她一聲,特別特別得響,透着漫天漫地的驚恐,她從未聽他這樣喊過自己的名字。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輛車已經開到了她的眼前,帶着一種致命的速度,車燈打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感受到身體劇烈的撞擊和疼痛,她甚至以為自己死了,她很想很想回到爺爺的身邊去,但除了爺爺,她第二個想到的就是喬正諺,她依然還是那麽舍不得他。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到喬正諺,她沒有死,喬正諺抱着她躲過了一劫,他的手墊在她的腦後,胳膊和手背都被磨破皮,開始滲出血水來,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不停地問她“有沒有事”。她被吓到了,說不出話來,只是對着他搖頭,她剛想要看他手上的傷,卻注意到不遠處毛絨絨血淋淋的一團,那輛車沒有撞到他們,卻撞死了奶糖。
她站起來朝着奶糖走過去,她聽見喬正諺在身後叫她別去,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步,奶糖陪了她這麽久,在她覺得安靜得快要發瘋的時候,只有奶糖還會舔舔她的手背,沖着她撒嬌。前一刻它還這麽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現在它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支離破碎。她還是沒能走到奶糖的身邊,她突然沒了知覺,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的,也不曉得睡了多久,她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喬正彥趴在她的床邊,他睡着了也總是蹙着眉,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個滿是煩惱的小孩子,他的手上還纏着厚厚的紗布。她摸摸他的頭發,眼淚又忍不住流出來,她寧願從來沒有來過他的世界。
喬正彥終于肯放她離開,大約他已不用擔心她将所有的事情告訴喬墨,他離他的目的越來越近。他将一張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放在她面前,他說,“你以前說過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愛你,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玉初搖了搖頭糾正他,“你不是不愛我了,你是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對不起,”他說,“協議書上有一筆錢,是我還給你的,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我。”
“不用謝,即使沒有我這筆錢,你也一定會千方百計達成你的目的。”玉初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放下筆後,她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抱住了他。她想自己是沒出息的,即便他這樣清楚地說他不愛她,她還是那麽想要抱抱他,想要再看看他,因為一旦離開,他們就真的相見無期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為什麽你要這樣?”她又開始哭,眼淚把他的襯衫都打濕了,她抹一抹臉上的淚水說,“我知道上次那輛撞死奶糖的車子不是意外,無論我們還是不是夫妻,我都不希望你出事。我知道你恨透你大伯一家,但我希望你不要再繼續下去,我知道我勸不動你,那就請你為沈心南想想,她一定也不希望你被仇恨牽着走,也不希望你有危險。我不能再陪你了,我要走了,要回家陪我爺爺,再見。”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就頭也不回地出門了,喬正諺放下了停在半空的手,每次他想要抱緊她的手,總是無奈地停在那裏,緊緊因為片刻的猶豫。
坐在車裏,出了小區,她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她記得一年前來這裏的時候,她帶着奶糖和一點點的期盼,今天走的時候卻只剩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到此為止(四)
? 梧桐樹上只剩下一片枯黃的樹葉,挂在那裏欲落未落,它在留戀秋還是婉拒冬。C市的冬天又冷又幹燥,佟星說她不怕冷,她喜歡冬天,喜歡冬天的雪,漫天漫地的白,落在指尖上是一種清爽的涼,仿佛可以洗去一切污穢。玉初不喜歡冬天,因為冬天太過肅靜,窗外沒有鳥鳴聲也沒有哇叫聲,而且她再也聽不到奶糖的聲音。她寧願呆在酷暑,也不願意在寒冬停留片刻。
跟老爺子去墓地的那一天天氣陰沉,時時都有降雨的趨勢,她摸摸墓碑上爸爸媽媽的照片,對他們說,“我想念你們,比去年更想念一點點。”每年她都這樣說,但這次她又加了一句,“奶糖也去你們那邊了,如果你們認得出它的話,一定要好好照顧它,它很乖的,就是貪吃一點懶一點。”
老爺子也和她一樣摸摸墓碑,枯瘦的滿是皺紋的手不停顫抖,她是第一次見到老爺子這樣,以前她一直覺得他鐵石心腸,他不近人情,可真正看見他這樣,她又覺得難受,那個為她撐起一片天的人是真的老了,連心也老了。
老爺子漸漸把公司的事情交給他的外孫程邵岩,他有越來越多的時間留在家裏,也肯按家庭醫生的囑咐按時作息。午後,他躺在搖椅上,玉初念報紙給他聽,見他閉上眼睛,玉初就輕聲地喊了他一聲,“爺爺,你睡着了嗎?”
老爺子輕咳一聲讓她繼續念,她将報紙疊起來放在一邊問他,“爺爺,你真的決定不再管公司的事情了?”
“不管了,”老爺子說得挺灑脫的,“少做少操勞,還能多活幾年,多陪你幾年。我倒是不怕死,就怕留你一個人,你這丫頭從小不讓人省心。”
她哪裏想得到老爺子會說這樣的話,鼻子一酸差點又要掉眼淚,好不容易把已經在眼裏打轉的水憋回去了,她才說,“我就是不省心,這樣你才會永遠為我操心,所以你一定要長命百歲,如果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會害怕的。”
“我盡力,”老爺子笑着說,“盡力等到你不是一個人。”
程邵岩有自己的公司,現在卻要兩地跑,再加上他媳婦林曦懷孕,忙得昏天暗地。老爺子年輕時候自負又□□的毛病雖然改掉不少,但對着程邵岩依舊吹胡子瞪眼,“你那個破公司能跟鄭氏比?遲早倒閉,不如早點脫身到鄭氏來。”
破公司,感情他們兄弟幾個這麽多年就打拼出一破公司來,喬正諺氣得臉都綠了,偏偏不好跟老人家叫板,他跟媳婦吵架吵慣了,沒有遮攔,怕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再把老人家氣出什麽好歹來。本來他還指望玉初能幫幫他,就算玉初幫不了他,至少喬正諺也能幫幫忙,沒想到從玉初那裏得知兩人已離婚的消息。
第二天他來家裏的時候,玉初就看見吳媽拿着他的手驚嘆了一聲,“你這手是怎麽了,這麽大人了,還學小孩子打架?”
玉初聞聲轉頭望了一眼,只見他的手背上面又紅又腫,打人卻把自己打成這樣真是得不償失。程邵岩卻依舊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跟吳媽說笑,“瞧你說的,誰說只有小孩子才打架,你去問問老爺子,說不定他現在還打架。”
吳媽吓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皮癢了不是?”
玉初知道程邵岩一定是去找喬正諺了,程邵岩一向都自認十分光明磊落,所以他并不隐瞞,只是對玉初說,“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就跟他約定過,如果他欺負你,我就跟他單挑,不過他這個人比較沒勁,我打他,他不還手,打着打着我就覺得沒意思。”
玉初看着他的受傷的手背,很久才不大在意的切了一聲,“難怪嫂嫂說你幼稚,你真的很幼稚。”
“她敢說我幼稚?”程邵岩顯然有點兒不能接受。
玉初卻點點頭,“你看,你現在就很幼稚。”在程邵岩發怒之前,她急忙讨饒,“你不幼稚不幼稚,你可是鄭氏未來的接班人,誰敢說你幼稚。”
看他心裏舒坦了,她才敢說下面的話,“大哥,你以後別為難喬正諺了,他只不過是不愛我而已,你想啊,如果嫂嫂不愛你,你忍心僅僅因為這個理由就傷害她嗎?”
程邵岩沉默了,看,一個人的心裏總有那麽一些地方軟得像棉花糖一樣,輕輕一按,就陷下去一大塊,誰也逃不過,喬正諺是她的棉花糖,林曦是程邵岩的棉花糖。
程邵岩像小時候那樣揉揉她的頭發,他說,“初初,你很好。”
初初,你很好,喬正諺也曾這樣說過,可是再好有什麽用,再好也走不進他的心裏。即便是走進了他的心裏,又能怎樣,正如佟星所說,他正在做一件比我重要的事情,而我很不幸地跟這件事情沖突了,所以他放下我的手。
她很久沒有喬正諺的消息,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想起他的時候,心裏會有一種隐痛,向有一根刺紮在那裏,時不時總要抽痛幾下,挨過了就沒事。也許只有忘記他,她的世界才能夠從此平靜,這是一個浩大如萬裏長城的工程。
有一天,吳媽興致沖沖又神秘兮兮地讓人開車帶她出去,到了之後才知道吳媽的用意,她帶她去寵物店,裏面有很多可愛的寵物狗,老板娘做一個請的手勢說,“你跟我來。”
然後她就在老板娘的指引下看到了一條和奶糖有九分相像的京巴犬,她吓了一跳,之後便沒出息地逃了。也許她是怕想起奶糖,然後再想起喬正諺,那是他們共同的回憶,又或許是她被離別的傷感吓破了膽,總有一天這只小狗也會離開她。
回到車裏吳媽問她怎麽了,她說,“我習慣了,習慣奶糖不在。”
她沒有領養那只小狗,除了跟老爺子聊天,她每天用很長的時間來泡茶,插花,看書,彈琴,甚至幫程邵岩處理一些公司的文件,一開始她不懂,不過老爺子總是很耐心地給她講解,她想老爺子可能還沒死心,看看能不能激發出她在做生意上的才能。她也不在意,只要老爺子高興就好。
有一天她看書的時候,聽吳媽提起了佟星,因為她以前老在吳媽面前提起她,吳媽說,“什麽時候讓佟小姐到家裏來做客,也好陪陪你。”
她沒有說話,她不曉得佟星還願不願意再跟她相處,見到她會不會讓佟星想起喬正諺,想起趙磊。
正想着,手機就響了起來,不是佟星,是孟思敏,一接通電話就聽到孟大小姐鋪天蓋地的抱怨,“我今天到你家去了,本來想出其不意地給你個驚喜的,沒想到你家管家說你不在家,說,到哪裏快活去了,也不帶上我,是不是早把我忘記了……”
孟思敏聒噪起來總是這樣沒完沒了,玉初及時将她打斷,将家裏的住址跟她講了一遍。上次給孟思敏的是喬正諺家的地址,只是現在已經算不上是她的家了。
當孟思敏坐在她的對面,得知她離婚的時候,特不仗義地笑了兩聲,“開什麽國際玩笑,像喬正諺那樣的優質帥哥,死活纏着他都不能放,放在眼前看一輩子我都樂意。”孟思敏的星星眼開始放光。
看玉初對她俗氣的笑話不為所動,她收了笑,認真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啊。”
玉初只是怕她下次再去喬正諺那裏找她才跟她講這件事情,她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就忙扯開了聊其他,和孟思敏在一起永遠不怕沒話題,她特能聊,天南地北地胡亂聊。
後來她還說起孟靖遠的事情,原來孟靖遠最終難逃被家裏逼着相親的命運,不曉得他們兄妹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孟思敏字裏行間都透着幸災樂禍的味道,“孟靖遠上半輩子順風順水,終于也能讓他坎坷一回。其實他智商特高,可惜情商就不怎麽樣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他竟然在餐廳裏跟相親對象聊股票聊金融指數,聊得那姑娘差點兒睡着了,情人節帶人姑娘去看電影,買倆電影票還是科教片,關于外星人UFO的。看完後他還敢理直氣壯地跟我媽抱怨沒法跟那姑娘溝通,哪個姑娘跟他溝通UFO才叫見鬼了,我都替那姑娘覺得委屈。”
孟思敏說得捧腹大笑,連眼淚都笑出來,後來她又補充一句,“要不你考慮考慮孟靖遠吧,反正你現在也單身了,不是我自吹自擂,其實孟靖遠這人還是不錯的,誰要是成了他媳婦,他肯定特心疼她。”
玉初被她說笑了,暫時忘記那些不開心,不過還是拼命地擺手,“我可不想跟他探讨金融指數和UFO。”?
☆、到此為止(五)
? 孟思敏留在家裏吃飯,她是個活寶,把老爺子都逗笑了,老爺子感慨地對玉初說,“以前把你留在家裏,我以為是在保護你,如果你早一點認識這小姑娘,大概會開心很多。”
“現在認識也不晚啊。”孟思敏插嘴道,“讓初初回公司上班吧,在公司裏她還有很多朋友的。”
玉初是一個星期之後回的華盛,辦公室裏孟靖遠微笑着說,“歡迎你回來。”她看到的孟靖遠總是這樣彬彬有禮,又溫和又穩重,跟孟思敏說得一點兒也不一樣。她說,“謝謝孟總。”她聽見孟思敏在旁邊咳嗽了一聲,與她對視一眼,就忍不住想到她口中孟靖遠的那些糗事,怕自己笑出來,忙底下了頭。
孟靖遠自然覺出不對勁來,朝着孟思敏那裏瞪了一眼,結果孟思敏不知死活地沖他吐了吐舌頭。
去工作以後,她很少再去想以前的事情,如果說跟喬正諺的世界是不見天日的深山老林,那麽孟家兄妹的世界就像是三亞的海灘,陽光普照。她喜歡這樣的陽光,也需要這樣的陽光,有時候她的心裏會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早一步遇見孟靖遠會是怎麽樣,但她沒有深想過,時間不會倒流,假設永遠只能是假設。
臨近春節的時候,佟星給她打了個電話,她說,“初初,出來聚一聚吧,過完新年我就出國念書了,再見面恐怕要等很久以後了。”
她打電話來的時候玉初和孟思敏還在辦公室裏忙着工作,孟思敏雖然還未見過佟星,但早已聽聞她的大名,就是上次在她的作業上惡搞的膽大包天的小妞。她實在太好奇佟星是一個怎麽樣的姑娘,所以非纏着玉初帶她一塊兒過去。
“你不是說今晚還要去相親嗎?”玉初好心提醒她。
誰知她立馬打了個電話給她媽,對着手機,捏着嗓子咳了好幾聲,虛弱地說,“喂,媽,我感冒了,頭暈耳鳴,四肢無力,今晚恐怕是不能赴約了……我說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虛言,就讓孟靖遠第99次相親失敗。”說完便挂了電話,還用她塗着五彩斑斓蔻丹的手跟玉初打了個OK的手勢,玉初啞口無言。
和佟星約在一家中餐廳裏,單獨的一個包間,在孟思敏對着佟星表達了她的敬仰之情之後,她們才坐下來。再見到佟星,玉初覺得她們之間都變得生疏了,以前她們總是有很多話題,可以聊趙磊,可以聊喬正諺,可是現在這些事情都成了忌諱,三兩句寒暄之後便不曉得要講什麽。這時候,她慶幸帶了孟思敏一起過來,她可以從channel最新流行指甲油聊到birkin的經典款包包,再從西藏聊到聖托裏尼島,無邊無際。
可後來她上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後情緒180度大轉彎,竟一聲也不吭了。玉初和佟星都好奇地不得了,佟星是不知情,玉初卻想起了徐俊,因為能讓孟思敏這朵向陽花迅速低下頭的人只有徐俊。于是她也借故出了一趟包間,果不其然在外面的餐廳裏面遇見了徐俊,他的對面還坐着一個女生,是中人之姿,比不得孟思敏,但一看就是能踏實度日的。
原以為孟思敏這樣成日沒心沒肺,是早就把徐俊忘得七七八八,沒想到她竟還如此在意。回到包間裏,她沒有提起徐俊,只沒想到孟思敏自己撩起話題來,“你說他要是好好的相個親,結個婚也就斷了我的念想,現在他是跟孟靖遠學習,一個禮拜換一個相親對象,拖到現在也每個着落,這不是故意吊着我嗎?”
玉初自己都搞得一團亂,也不曉得怎麽發表意見,倒是佟星開口道,“他要還在相親,就說明你還有機會,現在不努力,更待何時?”
這話一說,孟思敏的眼睛裏頓時閃閃發光,不過這光是火柴的光,閃了一會兒便暗了,她有些失落,“我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可他不理我呀。”
佟星沉默了片刻之後,打了個響指說,“我幫你,如果這招都不靈的話,那你就真的可以死心了。”
于是就有了後面酒吧裏面戲劇性的一幕,不過在那戲劇性的一幕之前,玉初受到佟星和孟思敏的委托去找了徐俊,就在公司的餐廳裏面。平時在孟思敏無聲的威脅之下,公司的女同胞們都不敢跟徐俊同桌用餐,今天玉初主動出現在他對面,他顯然有些受寵若驚,不過那是在玉初開口之前。
“許特助,你為什麽要拒絕小敏,你不喜歡小敏嗎?那你什麽類型的女孩子?”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直白地跟別人說過話,像個娛樂記者似的,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為了順利完成任務,她連語速都加快了。徐俊頓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接下來就是一陣猛咳。玉初急忙寬慰他,“徐特助,你別緊張別緊張,我只是随便問問,我保證,絕對不是小敏讓我來問的,我只是好奇,我以為小敏這樣的性子很容易讓人喜歡,而且她對你又……”
在玉初的循循善誘之下,徐俊終于慢慢地吐露一點點蛛絲馬跡,“小敏她很好,就是因為她這麽好,我才不希望她将來後悔……”
看着徐俊有些猶豫的樣子,玉初急忙鼓勵他,“徐特助,你繼續呀,我不會告訴小敏的,我發誓。”她在心裏暗暗想,如有虛言,就讓孟靖遠第100次相親不成功,反正孟思敏已經詛咒他那麽多次,也不怕再多一次。
徐俊見她一臉純真老實樣,就繼續道,“我大學的時候,有一個女朋友,我跟她談了三年的戀愛,結果在畢業前,她說要跟我分手。她說我太悶,不夠浪漫,跟我在一起一個月可以,一年也可以,但十年一輩子太漫長,所有的激情都會被磨光,生活太乏味。你也知道小敏的性子,她那麽孩子氣,她比我以前的女朋友更愛玩,她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面,衣食無憂,根本不懂得普通人生活艱辛,而我現在的條件,給不了她好的生活,與其等她将來後悔,不如現在不要開始。”
他看着表情越來越嚴肅的玉初,覺得自己今天講了太多,而且還是對一個不太熟的人,于是便住了口。
“也許你以為你不說開始就不會傷害到小敏,可是你沒有發現小敏已經因為你而不開心很久了嗎?如果你不喜歡她也就算了,可你……”玉初為孟思敏憤憤不平,“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雖然我和小敏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也比你了解她。她的确是小孩子脾氣,大小姐性子,可是為了喜歡的人,你哪怕要她跟你一起還房貸她都不會眨一下眼睛。你這樣什麽都不說,讓她不明不白的,對她太不公平了。”
玉初與徐俊這是交淺言深了,徐俊沒有想到她平時波瀾不驚的,說起這些話的時候這樣振振有詞,把他都說慚愧了,他坐在那裏連吃飯都忘了,一時不知該怎麽回複她。不過玉初沒有讓他為難,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起餐盤就要走,不過走之前還留下了一句話,“徐特助,我很不贊同你的做法,所以我要食言了,今天你對我說的話,我一定會一字不漏地轉達給小敏的。”
徐俊徹底沒有胃口了,早就知道女人的話信不得,哪怕像鄭玉初這樣看着又文靜又厚道的也不能信,他打算把這個經驗之談告訴孟靖遠。
參與佟星這個計劃的除了她們三個以外,自然少不了孟靖遠的客串,因為他們需要他把徐俊約到酒吧裏去。當佟星對孟靖遠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孟靖遠義正言辭拒絕她,“不行,雖然你是我妹妹,但徐俊也是我兄弟,為兄弟兩肋插刀,我可不能算計他。”
“哥……大哥,我的好大哥,這可關系到你妹子的終身幸福,你就幫幫我呗。”孟思敏拉着他的手背撒嬌,卻見他依舊不為所動。孟思敏無奈地朝着玉初撅了撅嘴,玉初只好抱着試試地心态向孟靖遠開口,“孟總,你幫幫小敏吧,我們又不是做什麽壞事,徐特助也不會損失什麽。”
“那好吧。”孟靖遠幾乎連想都沒想就朝着玉初點了點頭。
孟思敏看着架勢,不放過任何機會調侃他,嘴角露出邪惡的笑意,“這就決定插兄弟兩刀了?你個重色輕友的家夥,說,對我們家初初有什麽企圖?”
孟靖遠看一眼鄭玉初,只見她已低下了頭,心裏莫名的一陣失落,但還是沒忘記給孟思敏一個爆栗,“我可不打算幫一個成天跟我作對的人。”
孟思敏一聽這話,又連忙讨饒,還在他耳邊悄悄地意味深長地念一句,“你幫我,我就幫你。”
那天晚上下班後,孟靖遠就按計劃把徐俊拐到了酒吧裏面,其實佟星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最最普通的激将法,讓孟思敏喝醉了,找個人去調戲調戲她,看徐俊能有什麽反應。
孟思敏剛聽聞此計的時候,本能地抱胸,不大信任地看佟星,“那萬一那人真把我調戲了怎麽辦,我損失很大的好不好。”
“放心放心,”佟星信心滿滿地打包票,“我會找個靠譜的托兒。”
但玉初萬萬沒想到佟星找的這個托兒是喬正諺的司機小謝。?
☆、陌路(一)
? 那天晚上都零下幾度了,孟思敏卻穿得特別涼快特別省布料,玉初見了深吸一口氣,佟星見了卻豎起大拇指,“姐姐,你可真豁得出去。”
“那是,”孟思敏冷得打了個哆嗦,得意地朝她擡擡下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過轉念一想,她又有些猶豫起來,向玉初巴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