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8)
擡手摸了摸脖子,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力有點斷片兒,就好像喝醉酒第二天醒過來不知道喝醉之後發生了什麽一樣,她歪頭猶豫想了想,問道:“我……不是,我怎麽睡着了?”
葉兆拍了拍沙發,“過來。”
梁笑笑走了過去在葉兆旁邊坐下,狠狠用力想了一下,才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在書房看到了一個人影,她轉頭瞪眼道:“人影!我看到有人躲在書櫃後面。”
葉兆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
當時他并沒有在樓下等梁笑笑,停完車之後就上了樓,上樓的時候正看到梁笑笑被個帶着帽子的男人一掌劈在後脖頸劈暈了過去。葉兆前半輩子刀尖上滾命的人,一眼就看出對方不是沖着梁笑笑來的,應該也不可能是普通小偷,很可能是在找什麽東西,一般這種時候也絕對不可能是一個人。
男人在一掌把梁笑笑劈暈之後用餘光看到了葉兆,在葉兆飛速跑上來時立刻轉身從二樓陽臺跳下逃跑,另外一人則從陽臺蹿下樓,看身手便知道是職業慣犯。
什麽都比不上梁笑笑重要,葉兆把她抱上床查看,确認身上沒有傷口只是脖子後面挨了一下才松了口氣,燃了安神的香讓她睡下,打了一通電話之後出房間在這二層小樓裏尋找線索。
對方顯然很小心翼翼,不是普通竊賊,從房門到窗口再到所有的抽屜甚至是地面的一根頭發絲都沒有留下,嚴謹得令人心生疑惑,對方不沖人來又這麽小心翼翼的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必然實在尋找什麽東西。
葉兆不知道對方在找什麽東西,但書房的保險箱是一個很明顯的目标物,至于裏面放了什麽東西,應該只有梁笑笑知道。
但葉兆不會問,梁笑笑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看書考試,其他什麽都不需要管,他來搞定就可以了。
于是葉兆簡單的總結——是小偷。
一句話當然不可能就這麽把聰明的梁笑笑給打發了,她皺着眉頭正要說什麽,卻被葉兆打斷道:“除了小偷,你覺得還能是什麽?”
梁笑笑想了想,好像确實也是這樣,除了小偷還有什麽人會來這裏,她這裏什麽都沒有啊,一個暫住的公寓而已,除了那些家具電器,值錢的珠寶首飾都托放到孟嫣那裏保管了,所以是小偷來偷東西,偏偏不巧趕上主人回家,把她打暈了之後落荒而逃?
葉兆站起來,不給梁笑笑思考的時間:“給你十五分鐘收拾你的東西。”
梁笑笑撇嘴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回房間收拾東西——如果只是小偷偷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反正這房子裏也沒什麽東西,只是……為什麽她總是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呢?
她回房間收拾衣服,把長褲襯衫都翻了出來,她蹲下的時候頭發從腦後散落在肩膀兩側,露出了脖子後面一道已經變得青色的印記。
葉兆靠門框而戰,垂眼時視線落在那道印子智商,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他要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和內容把今天這事給掀過去,梁笑笑什麽都不需要知道,只是女人脖子後面的一道淺淺的傷痕如同一根芒刺紮在他眼睛裏一樣讓他覺得渾身不舒服。
但這女人果然還是和別人不一樣的,遇到小偷被弄暈了,這要是一般女人肯定得心驚得吓一跳,回過頭想想當時的情景,就算不後怕得吓哭,恐怕也不會像沒事人一樣,這心得大成什麽樣子?
葉兆兀自搖了下頭。
收拾完之後葉兆開車帶着梁笑笑離開,梁笑笑在門口和保安打了個招呼,說家裏遭賊,讓他們注意點。
門口保安當時聽了心裏就驚了一跳,連連鞠躬和梁笑笑道歉,保證會加強警衛不會再有下次,只是詢問梁笑笑家裏是否有丢東西的時候有點面露難色。
梁笑笑大方道:“沒丢東西,這裏我也不怎麽住,平時幫我多看看吧。”
保安立刻鞠躬保證。
梁笑笑住的這個小區算得上是高檔住宅小區,保衛十分嚴格,如果丢了東西保安是需要負連帶責任的,一個月幾千塊的工資,都不夠陪梁笑笑一個耳環的。
打過招呼之後葉兆驅車離開,開到一半等紅燈的時候突然轉頭看了一眼正在背單詞的梁笑笑,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麽,葉兆有一種全世界都沒有眼前女人完美的錯覺,她低頭時散落在肩頭的碎發,襯衫下露出的鎖骨,還有低頭看書恬靜的姿勢,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麽的,只是那一刻突然想到某一天梁笑笑會一直站在自己身側時,那種興奮中的悸動就沒由來得覺得傳入四肢百骸。
她讓他覺得自己還非常年輕,心中突然有了某種非同尋常的活力,好像一劑興奮劑打在身上,渾身上下都被灌輸了一種特別的力量。
靜谧涼爽的車廂和外面烘烤着大地的高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葉兆兩手放在方向盤上,緊了緊,松開,突然對身邊看書的梁笑笑道:“梁笑笑,我們結婚吧。”
梁笑笑剛剛正背着spot這個單詞的好幾個意思,聽到葉兆嘴裏吐出來的話一頓,轉頭道:“你說什麽?”
葉兆看着他,沉沉的目光流轉着漆亮的光,把梁笑笑一張愕然的面孔印在瞳孔中,他道:“我們結婚吧。”
梁笑笑瞪眼,後背貼着車座看着葉兆,用一種幾乎看神經病一般的目光看着他,十分誠懇道:“你沒病吧?”
不知不覺,葉兆的“求婚”就這麽在梁笑笑的“有病”聲中過去了兩個月,這兩個月裏用她的話就是七月流火,八月流大火,簡直熱死人了。
G大放暑假之後梁笑笑就去了學校的圖書館看書,每天騎着車帶着太陽眼鏡和太陽帽在食堂和圖書館之間兩點一線的跑,明明一天裏也就吃午飯的時間曬了會太陽,結果曬得一開口露門牙,食堂裏買菜的大媽都笑她,說同學你怎麽曬得這麽黑。
梁笑笑面無表情的把湯端走,心裏想着我這是黑麽?我只是牙齒比較白好吧?
胡小冉這個當媽的簡直要笑瘋了,人家說越白的人越不容易被曬黑,梁笑笑平時也挺白的,就算去海灘曬個太陽都沒曬得這麽黑過,今年夏天黑成這樣簡直奇了。
梁笑笑看她媽笑成這樣自己也氣,氣着氣着哭笑不得地推胡小冉:“別笑啦!有什麽好笑的!我不就是沒有抹防曬霜外面沒套個衣服麽?學校裏又不能開車!”
胡小冉喘着氣,喊梁墨道:“老梁,你快看看你女兒,從鮮玉米棒子曬成了黑玉米棒子。”
“媽!”哪有這麽形容自己女兒的?
梁墨從眼鏡後面擡眼看了梁笑笑一眼,收回目光,幽幽道:“我覺得還好。”
梁笑笑傲嬌地哼了一聲表示還是親爹靠譜,結果聽到那邊梁墨幽幽道:“脖子曬得沒有臉黑。”
胡小冉爆笑,梁笑笑抓狂得要死。
孟嫣這兩個月裏肚子已經顯了出來,可能是養貓時留下的職業病,每天摸摸肚子就和小寶寶講話,梁笑笑在一邊削蘋果,孟嫣就和肚子裏的孩子講話:“寶寶寶寶,你以後出生了可別像你笑笑阿姨,她最近,嗯,得了一種‘曬太陽變黑炭’的病。”
梁笑笑氣得一口吞了半個蘋果。
因為變黑給自己的人生抹上了這麽一筆黑歷史,梁笑笑表示很不甘心,但更加讓她不甘心的是,某個幾乎天天陪她看書天天和她一起走在大太陽下的男人卻還是過去那個色!!
葉兆的皮膚不白,可一個夏天過去,竟然還是那個顏色,她的皮膚都已經比他暗了。
葉兆還一本正經的安慰她:“你是學習壓力大,體內激素調節不均勻,毒素排不出去,哦,大姨媽也不準時。結婚的話,可能會緩解。”
梁笑笑:“………………”
總之梁笑笑的這個暑假過得還算平靜安逸,看書看書看書,人生為了一個準确目标而奮鬥着。
然而白家卻是另外一番風景。
白寧的回歸以及白铮和梁笑笑的離婚,突然讓白氏內部陷入了一個僵局,這個僵局從白寧的團隊接了一個房地産開發案開始,但那個開發方案,一開始卻是拒絕了白氏的,最後轉了一圈卻又回到了白氏集團,只是沒落入白铮的口袋裏。
對方拒絕了白铮,卻交給了白寧,雖然對外的宣傳是交接了白氏集團,但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白寧拿到方案簽了一系列的合同當天,白铮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發了老大一通火,把自己手底下的人劈頭蓋臉一個個罵了一遍,罵完了給他們每一個放了一天假,回去自己想想工作上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然而等人一走光,白铮拉開領帶坐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吹着空調的冷風的時候,終于把他吹醒了,他兩個手肘撐在辦公桌上,額頭抵在手心上,自嘲一笑——他這才想起來,如果真要挨罵的話,恐怕最應該被罵的那個人是他自己吧。
然而還沒有等他來得急細細思量,馬不停蹄的,一系列的問題便迎面兜來,壓得白氏集團所有人都喘不過氣。
先是白氏旗下的一個工程在釘子戶問題上出了一些原則性的問題,鬧出了人命,媒體一通報道;接着是新竣工的一出期房房檢不合規;再接着因為整個房地産市場的動蕩,白氏旗下某一期的樓盤因為價格的略微下降,讓前期購房的住戶大鬧了一場……
本來作為一個大公司,各種預備後期彌補方案在之前都是會做出來,甚至是當期都會有足夠的資金以做突發事件的必要額外花費……然而這個夏天,白氏就好像突然被人抽掉了一塊主心骨,各種事情接連發生,真真有一種拆了東牆補西牆的惡性循環。
白铮這幾天有點暈頭轉向的,其實最初的幾天還好,白氏畢竟是大企業,公司的業務細化非常厲害,所以很多情況都是有預備方案的,沒有預備方案的工程在白氏也是無法通過的,只是白氏這兩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多到白铮恨不得把一秒鐘都劈開十份,恨不得不睡覺一天幾十個小時的輪番工作。
白铮的父親白有寧其實早早就可以出院了,但白铮堅持讓他在郊區療養院裏修養,一方面好好把身體調養一下,另外一方面也是不希望他回白家大宅和白有封撞上受氣。
白有寧在療養院裏每天看的報紙都是周雲雲和白铮挑揀篩選過的,所以他也不知道白氏最近出的問題,周雲雲拿走了白有寧的手機每天在療養院裏看着,不讓亂七八糟的親友過來。
所以這一段時間裏,白有寧調養得氣色相當好,白铮每天開車過來看一看安個心,只是他自己的狀況越來越差。
輪番加班轉軸連着一周每天只睡三個多小時,最後終于把他的身體壓垮了,周雲雲在療養院照看白有寧,白铮獨自一人在醫院挂號,看病拿藥,去挂水的地方打點滴。
他坐在椅子上,挂水的右手擱在扶手上,背靠着椅背腦袋後仰閉着眼睛休息,頭頂是鹽水袋子。
沒多久,再睜開,意識恢複了一點,坐起身轉頭看了看頭頂的點滴袋,還有一大半沒有滴完。
他擡眼看去,突然看到斜對面坐着一個男人在挂點滴,身邊位子上坐着一個女孩子,看兩人的裝扮應該是學生,女孩子腿上還攤着一本英文書,一手握着筆,另外一手纏在男孩兒沒有挂點滴的胳膊上。
男孩兒責備道:“啊呀,你要看書就回去看書,別陪我了,我自己一個人挂完了回頭回學校去找你啊,你看書就好好看。”語氣卻是寵溺的。
女孩兒小聲道:“啊呀你個頭啊呀,陪你挂水還這麽啰嗦。”說着筆杆子在樹上敲了敲,餘光瞥道對面白铮這裏,又壓低聲音道:“你看人家帥哥,都是一個人挂水的,你有女朋友陪知足一點好吧?”
男孩兒道:“有我帥?”
女孩兒拱了他一下,笑道:“你帥你帥,你最帥了,麽麽噠,好好挂水,乖,回頭記得幫我把論文修改一下。”
白铮收回視線,目光有些直直的落在對面的空位子上,那一刻他心裏好像什麽都沒有,又好像被什麽填的滿滿的,他轉頭朝自己身旁的空位子上看了一眼,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他終于在這麽多天的忙碌之後想到了梁笑笑,他想她在幹什麽,在看書準備考試麽?
他想她在哪兒呢?在做什麽?
這麽多年裏,從初中開始,十幾歲的青蔥歲月,二十歲的含苞待放,再到二十多歲的成熟性感,這麽多年裏,她幾乎都在他的視線裏萦繞,他也知道她在哪裏,可現在,關于她的一切,他全部都不知道,也全部和他沒有關系了。
白铮調節了滴液的速度,加緊時間挂完這瓶水,好像加快速度離開,他就沒有時間想起、也不會想起梁笑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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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想想起什麽,卻偏偏遇到什麽,這就是狗血的人生啊。
梁笑笑是來醫院檢查內分泌的,她覺得自己最近似乎确實壓力太大了,像葉兆說的那樣,內分泌不協調,毒素排不出去,大姨媽還超級不準。
她被葉兆扔上車的時候十分不服氣的問道:“今天什麽良辰吉日啊?憑什麽今天去啊?”她本來還想過兩天再去,等她啃完一本習題冊。
葉兆上了駕駛座,不緊不慢開車道:“因為今天陰天,外面沒太陽。”轉頭:“明天開始又是新一輪高溫。”
梁笑笑:“……”好吧,那還是今天去吧。
挂號看醫生,開了驗血單子下樓繳費,葉兆手裏拿着病歷卡驗血單子還有梁笑笑的背包,正要陪梁笑笑上樓,卻迎面在醫院大廳裏撞上了挂水出來的白铮。
白铮手臂上搭着西服,領帶歪歪扭扭松開,正系着袖扣,一擡頭,看到了曬黑好幾個色的梁笑笑,以及陪他來的葉兆,而梁笑笑和葉兆正抱怨着看病浪費她看書的時間,一轉頭兩人也同時看到了白铮。
這麽正面的遇上,假裝看不見也就不可能了,白铮朝他們方向走去,梁笑笑也跨步,靠近之後打了個招呼。
白铮看到梁笑笑那張臉愣了好一下,那顏色就好像抹了一層燒糊的芝麻,黑得格外通透,而且是從內到外的黑,尤其是下巴和嘴邊上。
梁笑笑看白铮盯着自己的臉就相當惱火,她道:“別看了,不就曬黑了麽?”
白铮眉頭一皺:“你,你這也太黑了,黑得還不均勻。”
果然不同的人嘴裏的話能有不同的殺傷力效果,梁笑笑感覺到了世界的惡意,她看着白铮,道:“你爸還沒出院?”
白铮:“不是”頓了頓,覺得說自己獨自一人來挂水有點可恥,便道:“我來醫院有點事。”
梁笑笑無語,來醫院能有什麽事,要麽看病要麽看有病的人,她幹幹道:“哦,那拜拜。”
白铮的眼睛在葉兆臉上掃過,道:“等等,你來醫院做什麽?”
梁笑笑指指自己的臉:“看臉。”
白铮:“……”
梁笑笑随意揮了揮手:“拜了。”說完擡步離開。
葉兆卻沒有動,他走近兩步,站在白铮對面。
他們無聲的對視,對峙。他們心裏相互都明白。
白铮說:“放顧茗回來,一手促成我和笑笑離婚,滿意了麽?”沒有男人會容忍背後有另外一只手攪亂自己的婚姻。
九龍晚宴那天他認出葉兆,便恨透了,但這麽久以來,他什麽也沒做,不過因為他反思後,覺得如果他放手可以讓笑笑過得高興,那他就放手好了。
什麽顧茗、孩子、葉兆,他通通都不想過問。
他有時候甚至想,如果梁笑笑再婚,只要她高興,他都樂意增上祝福。
但面對葉兆,白铮克制不住心頭的怒意,他可以面對慘淡收場的婚姻,但無法接受梁笑笑傾心于他的那段年少歲月裏曾經出現過另外一個男人。
葉兆卻擡步離開:“無所謂滿意不滿意。”
他不争辯,白铮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那段過往,不知道梁笑笑曾經對他的承諾。
而六年前她對他的承諾,六年後,她才做到。
她那時說:“好,我不結婚。”
梁笑笑繳費抽血,再拿着化驗單子重新去找醫生,醫生看了單子上的數據,确認梁笑笑多少是有點內分泌失調,但是問題不大,沒有給梁笑笑開藥,只讓她回去多休息多喝水運動,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還有就是少曬太陽。
醫生當時看着梁笑笑的那張臉,凝神道:“少曬點太陽多防曬,問題不大的。”
梁笑笑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來一次醫院,又是排號又是病化驗的,最後折騰了一圈,什麽藥都沒開就說她沒什麽問題,她心裏稍稍有點不太能平衡。
就好像她去學校圖書館借書,找了半天書怎麽着也得借一本出來。
梁笑笑也頗為糾結的看着醫生,格外認真道:“醫生,你真的不給我開點藥?”
醫生在病例上寫寫畫畫,鏡片後面橫了她一眼,幽幽道:“沒病吃什麽藥?回去喝水防曬護膚多吃點維生素C多的水果就成了。”
梁笑笑只得郁郁寡歡地拿着病例走了。
葉兆和梁笑笑一起下樓,他最近越發覺得這姑娘可能有一點不太正常,越過越回去的樣子,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看書,看書看得整個人都像是有點傻了。
一個再過兩年就要30歲的女人,最近天天抱着書翹着腿坐在椅子上說一些異想天開的話,發神經大喊大叫,偶爾拿手機翻個小說看看,還能哭成個淚人,和閨蜜打個電話,讨論生男生女的問題恨不能吵起來絕交。
葉兆就想不通了,這女人的大腦構造到底是怎樣的麽,又不是她懷孕生孩子她操個什麽心啊?
梁笑笑跟着葉兆回車上,關上門之後把包往後車座上一堆,有氣無力道:“浪費我半天的時間,醫生哪怕開一瓶維生素給我也好啊。”
葉兆打着方向盤對邊上女人道:“要是沒考上,你怎麽辦?”
梁笑笑惡狠狠轉頭,“我為什麽要考慮自己沒考上這個問題?”
葉兆神色如常地幫她分析:“你得現在就假設好,如果複試分數線不夠要怎麽辦,進了複試又沒有錄取要怎麽辦。”
梁笑笑想了想,轉頭道:“哦,考不上再考呗。”
葉兆把車開出了醫院,繼續道:“一般學生在考不上再考這個問題上,都不會像你說的那麽輕松。”
梁笑笑:“因為我沒有生活壓力,你看離婚也是有好處的,我這次分了不少錢,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葉兆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梁笑笑用一口自我解嘲的口氣說出了這麽一段話,可他卻從剛剛的對話裏了解到她對于未來生活沒有一個長遠性的規劃,雖然他覺得女人不用考慮那麽多,但是梁笑笑顯然沒有把再婚這個問題考慮進去。
葉兆在駕駛位上的身體忍不住朝椅子後面靠了一下,他想敢情他們兩個已經“同居”這麽長時間了,這女人對自己都沒有一點非分之想的?
葉兆又忍不住自我剖析起來,到底是梁笑笑複習看書之後就太清心寡欲了,還是他自己的個人魅力不夠,思來想去之後,葉兆覺得,可能兩方面的原因都有。
他開着車,梁笑笑在副駕駛座上嘀咕着,“回家看看我媽?還是去看看我沒出生的小外甥?要不去捏個腳放松放松。”葉兆的車頭卻突然一個調轉朝着反方向開去。
梁笑笑的身體在車裏來回一晃,吓了一跳,問道:“去哪兒?”
葉兆:“去山上看看。”
葉兆說的山上是本地一個大湖邊上的一座小島,小島上有山有樹有田有本地居民,還有一個據說香火很旺的寺廟。
葉兆就這麽開車,陰天帶着梁笑笑跨過長橋,開上了小島。
這個小島以前梁笑笑還真的沒有來過,不過對岸湖邊有一個游艇俱樂部,梁笑笑很早之前是裏面的會員,這個“很早”還真“很早”,可以追溯到她剛剛結婚的那段時間。
葉兆停了車,帶着梁笑笑順着山道爬上了山頂的小廟,小廟的香火還挺旺盛,就算是炎熱的夏季非休息日,裏面都有不少人,這處甚至還是本地的一個旅游景點,不少導游舉着小旗子進進出出,甚至還有幾個外國人站在外面。
葉兆在門口買了門票帶梁笑笑一起進去,作為高知份子的好兒女,黨的第三代傳人,梁笑笑還真的從來沒來過寺廟,就是旅游都沒有來過,主要胡小冉和梁墨出來玩兒,都不可能帶她來這種地方。
寺廟裏人很多,從進門的第一個菩薩開始就有不少人在跪拜,梁笑笑和葉兆也不拜,就這麽看看,純游客。
威嚴古剎,各佛像或慈眉或冷肅,還有些吹鼻子瞪眼,梁笑笑昂着脖子看着,不得不承認很多人有宗教信仰還是可以能理解的,進了這個地方,好像萬事萬物都被阻隔在了這威嚴的佛門之外,唯有這些香火之後高聳矗立的佛陀門執掌這一方天地。
人在這裏顯得如此渺小,再高遠的心似乎都逃脫不了這一方小小的古剎之地,好像如來的五指山一般,凡人如何都逃脫不開去;于是進了這裏,便只能收起自己所有的凡塵之心,虔誠的跪拜祈福,将自己當成世間最卑微的生命或者蝼蟻。
梁笑笑和葉兆只是看看也不跪拜,四方院落着一游覽後,終于從大雄寶殿走出來,來到了後面燃香的地方,因為香火旺盛,寺院在後面山邊上弄個大火爐子,燒香的人直接把自己的香火朝火爐裏一人,跪拜完之後,這次虔誠的祈福就算結束,只等心想事成之後再來還願。
空氣中彌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雖然是夏天,但山頂處依舊是涼風瑟瑟,梁笑笑出來之後和葉兆一起靠在白色大理石欄杆邊上吹山風,不知道為什麽,逛過一圈之後,她心裏有了一種揮散不開的沉澱下的安靜,他靠在石欄上,轉頭對身邊的男人道:“你怎麽會想起來帶我來這裏?”
梁笑笑已經做好男人說出一堆富有哲理性的大白話了,結果葉兆一開口,徹底幻滅了:“我幫你想了個後路,要是實在考不上,還能來廟裏出嫁家個尼姑。”
梁笑笑:“………………”
葉兆朝遠處深綠色的樹林看了一眼,道:“走吧,快下雨了。”
梁笑笑跟着轉身,剛好一陣山風吹過,把遠處燃香的大爐子裏的香火味道吹了過來,梁笑笑擡手捂住鼻子,然而那濃烈的檀香味道還是傳了過來,梁笑笑腳步一頓,朝着香爐的方向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香味好像勾起了她腦子裏什麽記憶,她覺得熟悉又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麽。
從山上回來之後,梁笑笑也沒有去G大直接在房間看書,她鼻尖還殘留着揮之不去的檀香味道,但這趟小廟之行倒讓她心裏平靜了很多。
進廟之後她不僅見到了各種形态神色的佛陀,也看到了各色各樣的人,兩鬓白色的老人、衣着考究的中年、穿着大號花襯衫踩着布鞋的普通中年婦人,甚至是有錢的沒錢的,中産階層的無産階層的,梁笑笑回想起那些人,跪拜的人表情幾乎如出一轍的虔誠,可就算如此,離開了那寺廟古剎從山下下來了,他們卻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
選擇了什麽路,以後就是什麽樣的人,梁笑笑看書看得暈頭轉向的,有時候确實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看書考研了,好像只是為了考而考。
五指轉了轉筆杆,梁笑笑翻開書本繼續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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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茂苑的這套公寓只有一個衛生間,梁笑笑和葉兆共用,雖然孤男寡女同在一個屋檐下,但梁笑笑每天都在看書,等她晚上臨睡前洗漱的時候葉兆基本都已經洗完了,所以兩人基本沒有像電影和小說裏那種,一個人脫了衣服準備洗澡又忘記了鎖門另外一個突然跑進來的尴尬。
但基本沒有,不等于完全沒有。
葉兆守着梁笑笑就好像園丁守着花園裏的進行栽培的小花,實在得不行,他為人如此,趁虛而入他會,但趁火打劫他還真的不會這麽幹,所以這麽長時間以來,只要沒有應酬,他晚上基本早早洗漱回房間休息。
他這天晚上十點準時拿了睡衣去浴室,剛脫了坎肩,那邊梁笑笑迷迷糊糊的推門進來,看了他一眼,道:“我洗個手。”說完跨步進來,在水池邊洗手。
公寓這間浴室是內外兩間的,中間有個磨砂的玻璃門,葉兆相當自覺得把門拉上,洗手的梁笑笑朝門上看了一眼,嗤道:“你一個大老爺們我一個女的,我都沒避嫌,你避什麽?”
葉兆在裏面沒吭聲,梁笑笑洗完手甩了甩出去,合上門的時候視線随意朝前看了一眼,透過磨砂玻璃看到葉兆後背上似乎有一刀疤,那疤痕也不知道是太深了還是最近這一年才有的,總之印在玻璃上還挺明顯的,但梁笑笑也沒在意就關上門出去了,葉兆以前混黑的,身上有點傷疤也是正常的。
但梁笑笑這天晚上做了個夢,她鼻尖一直殘存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在睡夢中一直牽引着她的思緒,朝着記憶最深處游蕩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37.38
當年梁笑笑把白铮從顧家那個“黑暗的牢籠”裏救出來其實并沒有那麽順利,顧家這個盤盈H市多年的老黑窩,也不可能放走好不容易才抓住的白家大公子。
但顧茗的父親顧良經營着的黑道勢力,當時确實是不行了,H市本地聯合周邊城市一起打擊黑道勢力,大陸又不是香港,像顧良這種大蛇頭的存在只會是政/府心裏一個必須出去的疤,政/府盯着顧良這裏已經很多年了,線人打入內部多年,計劃正是收尾的時刻,正打算在年末的時候把顧良和他手底下的那幫子人一鍋端掉。
但顧良不愧是這麽多年侵/淫在當地的頭目,他花了不少錢籠絡人心,政/府、公/安內部當然都有他熟悉的人,蛇窩容易斷掉,老蛇卻是不容易鏟除的,顧良也知道自己這麽多年經營的事業恐怕是保不住了,便打算去國外躲一陣子,帶着他的女兒和他養了多年的幾個養子,甚至包括了白铮。
他要帶走白铮,白铮和白家是他東山再起的倚靠,他覺得白老爺子那種重情重義的人,是絕對不會放着自己孫子不管的,他利用住了這一點,便能乖乖讓白家就範。
只是各人有各人心理的算盤,顧良心裏算得精準,卻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提前出逃的事情竟然被人捅了出來。
那天H市的碼頭上上演了一出電影裏才會有的警匪兩撥勢力的對抗,一邊是顧良的人,一邊是端蛇窩的警察,港口碼頭禁嚴,兩撥人拔槍相向。
梁笑笑那時候想救白铮已經想得瘋魔了,她求了葉兆帶她過來,她就想把白铮帶出來,她從初三開始就喜歡白铮,一直喜歡到大學,喜歡到現在,她為白铮做了那麽多,根本就不能放棄也沒辦法放棄。
她求葉兆帶他過來,甚至沒有通知周明非,沒人知道那天禁嚴的港口碼頭上,梁笑笑竟然去了那裏。
葉兆那時候是不說話的,梁笑笑求他的時候,他陰沉的黑眸晦暗不明的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子,最後終于點了點頭,答應帶她把白铮從顧良那裏撈出來,但有個條件,他在便簽上寫到--事成之後,答應我一個條件。
梁笑笑驚喜得狂點頭,抓住便簽本道:“可以可以,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葉兆是趁着兩撥人開槍之前帶梁笑笑上了碼頭,除了存在國外銀行的錢,顧良那時候只帶走了女兒、養子、白铮,其他什麽都沒有帶。
葉兆把梁笑笑安置在碼頭一個安全的地方,讓自己的人看着梁笑笑,帶人偷偷摸摸上了船,雖然花了點時間,但還是成功把昏沉的白铮從船上撈了出來。
但撈出了船,卻沒有順利的從岸邊回來。
槍聲想起的時候梁笑笑在碼頭的集裝箱後面聽着,整個人都蒙了,看着她的人裏有一個女人,當時一直按着她的肩膀,聽到槍聲響起來但葉兆還沒有回來的時候便按照之前說的,當機立斷要帶着梁笑笑折身躲起來,懵掉的梁笑笑被人抓着跑躲了起來,除了那個女人,其他人在把她送開混戰圈之後便齊齊跑了出去接應葉兆。
沒人知道警察是怎麽會出現的,更沒人料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兩方開槍的地步。
梁笑笑在槍聲中過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等她反應過來朝四周看的,發現人都沒了,葉兆手下的人全都跑了出去接應他。
一開始還是很少的幾聲槍聲,似乎只是簡單的警告,接着梁笑笑聽到了“轟”的一聲巨響,她探出身體張望着,驚愕顫抖中,瞳孔中印着一大片火海,有人炸掉了港口的一個集裝箱,接着場面便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