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就像是堆了一個雪人似的。雪地裏有幾只餓狼在遠處徘徊着,伸着長脖子,發出“喔—
—喔——”的凄厲的嗥聲。所幸這晏宅大門口的燈光很亮,否則那書生怕早要被這些畜生給吃掉了。
忽然,兩條人影從晏府的高牆上冒出來,現出白天所見的那一對佳人,正是府裏的小姐晏小真和丫鬟雪雁。她們婀娜的身形由牆上飄然而下,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然後飛快地向着那個書生奔去。
前行的雪雁,一身翠綠小襖,頭系紅巾。後面的晏小姐仍然是一襲銀狐披風,在雪地映襯下,不注意看,還真看不清楚。
她二人很快地跑到了那個書生面前,這時大雪已把那書生整個身子都蓋住了。
晏小姐着急地跺着腳道:“糟糕,我們來晚了!你快把雪給他弄下來,讓我看看他還有救沒有。”
雪雁忙把手中的包袱交給小姐拿着,走過去用手把書生身上的積雪拂了下來,回頭招手,小聲道:“小姐!你來!”
晏小真一擰纖腰,縱到了書生跟前,慢慢蹲下身子,把包袱又交給雪雁,伸出玉手,在書生鼻子上拭了試,秀眉微蹙。雪雁焦急地問:
“小姐!還有救沒有?”
晏小姐嘆了一口氣,杏目瞟着這書生,心中似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其實她總共也不過看過這書生兩次,是騎馬出去打獵和回來時掃了兩眼;而且父親都在身邊。先時她只是覺得這書生文弱可憐,此刻這一近視,她才發現到,這書生竟是如此英俊的一個少年。
書生的兩道劍眉,黑秀分明,挺直的鼻梁,如繩懸玉膽,那英俊緊閉的雙唇,即使不說笑,也散發着一種男性獨有的俊豪氣質。
晏小姐微微怔了一下,心中暗忖道:“可憐的讀書人,看他樣子,并不似一寒門中人,怎會落得凍倒街頭呢?”
想着匆匆向雪雁道:“快把水囊給我!”
雪雁由包袱內拿出了一個熱水囊,晏小姐把水囊打開,小心地往書生嘴裏灌了幾口水。又等了一會兒,那書生仍不見有任何動作。
晏小姐嘆息了一聲道:“雪雁!你把他身子扶一扶,我為他活活血,也許他在雪地裏躺得太久了。”
雪雁答應着,兩只手把書生上身擡起了一些,吓得伸了一下舌頭說:
“乖乖,好冷!他只穿着一件單衣裳呢!小姐,你摸摸他身上看!”
晏小姐剛伸出手,卻又慢慢收了回來,讪讪地道:“我不摸。”
雪雁撲哧一笑:
“你不是還要給他活血麽?那可要摸得更厲害呢!”
晏小真一挑秀眉,嗔道:“你……”
随着她又低低嘆息了一聲:
“雪雁!我們這是救人。俗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可不要胡說!”
雪雁笑着點頭道:“是!是!誰說不是呢!小姐,什麽是浮屠?”
晏小真白了她一眼:
“浮屠就是寶塔。好了,你別打岔了,我們還得快些回去,等會媽找不着人,又要叫了。”
地上的白雪映照着書生的臉,他仍是緊閉着雙眼,死死咬着牙關。
晏小真嘆了一聲:
“我愈看他愈覺得可憐,一個讀書的相公怎會這麽慘呢?”
雪雁也嘆了一聲:
“唉!比這慘的事還多着呢!”
晏小真白了她一眼,不避嫌疑地用雙手在這書生的前胸推按了一番。當她的手一觸及這書生胸脯時,才知對方果然僅僅只穿着一襲單衣,他身上的肉已和地上的雪差不多涼了。
晏小真自幼随父親天馬行空晏星寒學了一身驚人的功夫,尤其是晏老爺子獨擅的內家吐納功夫和一身飛騰的輕身功夫,晏小真已得真傳。天馬行空晏星寒擅能神醫藥理之術,武林中人知悉者甚少。可是這個女兒,在這一方面,卻已得了父親傳授。只是晏老平素約束甚嚴,對于這唯一的掌上明珠,更是不令她輕易出門,所以她雖有一身超人的武功和絕妙的醫術,卻從未有展示的機會。
晏小真每想起來,就似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常年的無聊之下,除了每天偷偷地随父親練功夫以外,就把那經史子集背誦一遍。閑暇的時候,就傳授自己的貼身丫頭雪雁幾手功夫。她傳授雪雁功夫,本來為的是解悶,卻想不到這丫鬟資質很高,居然一學就會。這才引起了晏小姐的興趣,以後遂也認真地教下去。五年下來,雪雁受益非淺。
晏小真對父親知道得很少,晏老從來也不給她談過去的事。在她小時候,總是難得見上父親一面;可是到了十歲以後,父親卻從來沒有一天離開過她。
近幾年家由涼州搬到肅州,父親更是絕少出門,除了有時候這位老人家在傳授女兒武功時,回想到當年風塵生涯有些感慨以外,其他的時間,他幾乎忘了自己是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名宿了。
晏小真的母親“俏紅線”楚楓娘,三十年前也是名聞天山以南的女俠客,自從她和晏星寒結婚以後,夫妻感情一直極為融洽。
一個風塵裏拿刀動劍的女性,一旦回到閨房,作了管家婆以後,俏紅線楚楓娘的功夫可就擱下了。可是她并不以為憾,一來她有個好女兒,可繼承她及丈夫的衣缽;再者她以為女人總應該像個女人。況且如今丈夫有大片家業,不愁吃穿,更無人敢上門惹事,還要功夫何用?
盡管如此,楚楓娘手底下仍還是相當厲害的。有時候她高了興,也會把女兒叫來,母女兩個比比劍。可是每一次她總輸在女兒手裏。她最拿手的暗器,叫做“紅線金丸”,這“俏紅線”三字的外號,也是因此而來。晏小真的“紅線金丸”是得自她親手傳授的;另外晏小真還由父親那裏學會了“五雲石”。她的暗器打法,确是得兼兩家之長。
平靜的生活裏,有時候會因為一些偶然的小事而引起波紋。就像今天,當晏小真射獵歸返時,再次看見雪地裏的那個書生,她竟感到一種說不出的不安情緒。她滿以為父親定會把他救回家醫治的,誰知竟出乎意外,這一次父親竟沒有管。當雪雁回來把晏星寒對那書生的态度詳細告訴她之後,晏小真心中不禁十分難過,同時對父親這種态度十分不滿。
因此在入夜之後,她才瞞着父母,叫雪雁準備了些食物,還帶了一床皮褥子,主婢二人偷偷越牆外出。在小真本身來說,是極為純潔的,她只是想為那書生把寒病治好,再贈他些食物及衣物,勸他離開這裏,好到別處謀生。
誰知這時見到了這個可憐的少年,她心中竟似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
她那溫潤的手指,在對方冰冷的皮膚上揉按的時候,不知如何,她的臉變得緋紅了。
半盞茶之後,那書生才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口中長吟了一聲:
“好冷啊!”
晏小真急忙收回了手,紅着臉站起了身子。
雪雁笑道:“小姐!他醒了。”
晏小真以手按了嘴唇一下,輕輕道:“把褥子給他蓋上。”
雪雁點着頭,把帶來的一床黑豹皮褥子給他蓋上。這時晏小真卻輕巧地縱身竄上了牆頭。雪雁一怔:
“小姐!你別走呀!”
晏小真嗔道:“傻丫頭,我不比你,怎能與他亂說話,你等他醒了好好問問他,我先回去了。”
她說着,嬌軀扭動,已失去了蹤影。雪雁紅着臉站着,正想再說話,忽聽那書生嘆了一聲道:“多謝小姐贈褥送暖,萍水陌路,還沒請教小姐芳名如何稱呼……小可……”
雪雁紅着臉讪讪道:“你……弄錯了。救你的是我們小姐,可不是我,我是她的使喚丫鬟雪雁!”
書生翻着亮晶晶的一對眸子,盯視着她,微微怔道:“如此說,小可之命,系二位姑娘搭救了?但不知貴府小姐可還在這裏,小可想當面向她致謝!”
雪雁皺眉搖頭道:“她走了……我說相公你就不要客氣了,我還有話問你呢!”
書生苦笑道:“小可一介寒儒,如今落泊異鄉,衣食無着,怎敢承受姑娘如此稱呼?
豈不折煞……”
雪雁平素很少與文人交談,一聽對方說話如此文绉绉的,有點酸酸的味兒,聽得怪舒服,不由笑了笑道:“我們小姐果沒猜錯,她說你是一個讀書人,現在一聽你說話果然不錯……你也不要客氣了,我問你,你現在覺得好點不?”
書生伸動了一下雙腿,俊眉輕舒:
“嗯……”
雪雁忙蹲下了身子,急道:“怎麽啦?”
書生喘了一口氣,喃喃道:“骨頭好酸!”
雪雁一笑,杏目連轉道:“怎麽會不酸?要我在雪地裏睡這麽久還痛呢!”
書生苦笑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