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老夫嘆為觀上,曾蒙勞苦經月,這一幅“吳王後宮”,足使蓬筚生輝,只伯這甘肅一帶,再也找不出第二枝如相公這般妙筆了……來,老夫敬你一杯!”
他說着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幹了;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這位譚相公,卻是滴酒不沾。他含笑道:“多謝東翁贊賞,晚生只是自幼喜畫,并無真實功夫……晚生不擅飲酒,請東翁自用!”
老善人怔了一下,皺眉道:“相公少飲一點兒也不行麽?”
譚嘯尴尬道:“晚生少飲即醉……實在是……”
他這種樣子,立刻獲得晏氏母女的同情。尤其是晏小姐,連忙為他辯解道:“爸!
人家是讀書人,你老人家少叫人家喝酒……”
說着,明眸有意無意地向着譚嘯一瞟,可是譚相公卻連正眼也不敢看她。
老善人皺眉笑道:“你不要為他擋駕,今天是為他賀功,他不喝酒怎麽行呢!你說讀書人不喝酒,古來多少騷人墨客,飲酒賦詩,他們喝酒的名堂,可是更多呢!你莫非沒聽過李白鬥酒詩百篇的故事麽?”
說着他又舉了一下杯子,呵呵笑道:“譚相公,你說對不對?來!少喝一點!”
譚嘯微微一笑:“東翁所說不假,的确文士愛酒自古皆然,只是晚生卻是別有原因……請東翁原諒!”
老善人與夫人以及晏小真不由全是一驚。老善人臉色微微一紅,哦了一聲,含笑問:
“原來如此,這又是為什麽呢?”
譚嘯苦笑道:“晚生在先祖父去世那年,就發下誓言,如不能手刃仇人,至死不飲滴酒……故而多年以來,從不曾飲過……”
老善人不由面色一變,啊了一聲。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
“相公,人死不能複生。相公能有今日之成,也算對令祖有所交待了。依老夫看來,這種仇恨之心,也不必深深放在心中,那是有礙健康的。”
譚嘯淡然笑道:“東翁所說固是有理,只是人孰無親,滅祖之恨,不共戴天!晚生只怕有心淡忘,也心不由己……”
老善人又怔了怔,才點了點頭:
“相公有這番孝心,真是難得。”
譚嘯淡然一笑:
“再者,晚生平素也不擅飲酒,有此雙重原因,故不敢從命,非晚生自命清高也,東翁萬乞海涵!”
這一霎時,晏星寒似乎減了先前的興頭,他勉強點頭微笑道:“當然,當然,這是不便相強的。”
他又和藹地舉筷道:“那麽我們吃飯吧!”
譚嘯欣然首肯:
“謝謝東翁盛情,今天的菜太好了!”
晏星寒笑道:“實在不成敬意,相公請盡量多吃點,不要客氣!”
譚嘯倒也真不客氣,很歡喜地随着他們進餐,方才的一點隔膜,很快地就消失了。
菜過五味,俏紅線楚楓娘頻頻含笑道:“譚相公,老身有一事請求,不知相公可肯遷就?”
譚嘯欠身道:“夫人請說!”
楚楓娘笑着看了女兒一眼,又回目譚嘯道:“我夫婦因欽慕相公文采、書法及丹青,很想令小女追随相公學學畫兒書法的,不知相公可肯賜教麽?”
晏老善人也拈須微笑點首。譚嘯是豪爽個性,可是對晏夫人這一句話,卻一時難以置答,他微微怔了一下。
晏小真臉色微紅地笑瞧着他道:“譚相公肯不肯教我呢?”
譚嘯忙欠身道:“姑娘休要如此,小可怎敢如此冒失托大?況且姑娘聰明才智俱高上小可數倍,小可實在不敢……”
才說到此,老善人已呵呵笑道:“譚相公何故如此客套?我們實在是沒有把相公當成外人,才冒昧有此請求,相公要是如此說,豈不是太見外了麽?”
晏小真更是粉頸低垂,羞澀地苦笑道:“想是我太笨了,譚相公才這麽說呢!”
譚嘯臉色一紅道:“姑娘千萬不要誤會,我實在沒有這個意思……”
楚楓娘嘻嘻笑道:“好了!就這麽說定了。從明天起,就叫她過去向相公請教吧,至于束脩另外再算。”
譚嘯忙正色道:“晚生與姑娘互相讨教一下功課原無不可,只是束脩一項,卻不敢愧收……”
楚楓娘還要堅持,老善人大笑道:“這是小事,不要争了。說起來,譚相公比小女也大不了幾歲,自然不願以師尊自居,我看這樣吧……”
他點了點頭,對女兒道:“譚相公雖比你大得有限,可是學識卻比你強得太多,你要敬重他,以兄長稱之!”
晏小真微微窘笑了一下,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一霎時,譚嘯不知為何,像觸動了內心的隐疾一般,有些神不守舍。他望着桌子微微發着呆,晏小真撲哧一笑,他才驚覺,不禁臉色微窘,小真望着他淺笑道:“譚大哥,你吃飯呀!”
譚嘯猛然心中一動,發現她對自己已改了稱呼,不禁面色一變,勉強地點了點頭,笑道:“哦,我已吃飽了……”
晏氏夫婦冷眼旁觀。覺得這位譚相公今天有些古怪,只是他門也想不到其它方面,只以為他是觸及祖父的仇恨所致,彼此對看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老善人為了把氣氛轉變一下,不得不改換了話題,轉話到書畫方面。不想那譚相公仍然是問一句答一句,并不多說。
晏星寒正感乏味,忽聽譚嘯嗫嚅道:“晚生久仰東翁身負奇技,不知可是真的麽?”
晏星寒皺了下眉,半笑道:“誰說的?我又會什麽奇技?”
譚嘯怔了一下道:“外面人都這麽說的……晚生入府之後,又每見東翁行動諸多奇處……也許他們所說是真的。”
晏星寒微笑不語。晏小真卻嬌笑道:“大哥你莫非不知,爸爸是有名的老俠客,人稱‘天馬行空’……”
才說到此,晏星寒看了她一眼:
“不要胡說!”
晏小真突然停住,仍然轉着一雙明眸微微笑着。譚嘯忙由位上立起,瞠目變色道:
“如此說來,晚生真是大大失敬了。”
晏老爺子長嘆了一聲:
“相公請坐吧!”
他随着苦笑了笑道:“不瞞你說,老夫過去數十年,在江湖中倒也薄有虛名,也曾作過一些俠義的事情……”
才說到此,譚嘯忽地咳了起來,把晏星寒這句話打斷了。晏老爺子一皺眉頭:
“相公你怎麽了?”
譚嘯紅臉道:“沒……沒什麽!”
小真笑道:“大哥是噎住了,喝口湯就好了。”
楚楓娘白了她一眼,慢道:“別胡說八道。”
晏小真只是抿着嘴笑,經此一來,晏老善人前面的話就斷了,他聳了一下白眉,接道:“相公!武林生涯,猶如刀口舔血,那是不值得向往的,還是讀書好……”
說着又嘆息了一聲。
譚嘯微笑道:“晚生對武學卻心存向往已久,自恨不該幼讀詩書,以至如今……”
說着連眼圈也紅了,老善人呵呵一笑:
“相公錯了,請看武林中人,又有幾個有好下場的。老夫至今能如此,若非急流勇退,尚不知會如何呢!唉!後悔的應該是我啊!”
譚嘯軒眉道:“晚生如有一身功夫,也不會落得今日下場了,又何愁不得報殺祖之仇?”
晏星寒最怕聽他這一句“殺祖之仇”,每一聽到這話,總不由一陣心驚肉跳。
他嘿嘿一笑道:“如果你真喜歡練武,以後老夫倒可以教教你,只是……這玩藝兒也不是一夕見功的……”
晏小真淺淺一笑,注目譚嘯道:“如果大哥真想練功夫,用不着爹爹,小妹就可。”
楚楓娘看了她一眼,笑斥道:“你這孩子真是的,今兒個是怎麽啦?”
譚嘯佯作吃驚道:“怎麽,姑娘也會功夫麽?”
晏小真妙目轉向父親,晏老善人微微颔首笑道:“武學是我晏家家學淵源,她怎能不會呢?”
譚嘯一抱拳道:“如此晚生更是失敬了。”
晏老善人此刻為譚嘯一捧,不禁豪興大發,又幹了一大杯酒,道:“譚相公,要說書本上的功夫,我是不如你;可是談到武技方面……哈哈!”
他雙手按在桌沿上,在他的笑聲裏,整個桌面竟瑟瑟地戰抖了起來。
“武林中,凡是老一輩的人物,提起我‘天馬行空’晏星寒來,可說是無人不知……”
譚嘯插言道:“如今東翁莫非與從前一班武林朋友,都沒有來往了麽?”
晏星寒苦笑着搖了搖頭:
“早就沒有往來了。譚相公,老夫如今已完全脫離江湖生涯了。”
譚嘯不由面色一陣蒼臼,他勉強笑了笑,用笑容掩飾了他失望的情緒。
老善人并沒有看出來他的變态,他舒展着臉上的皺折,凝思道:“過去的朋友,如今也沒有幾個了。”
譚嘯不由得又是一陣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