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說着也扭身跑了。

譚嘯望着她的背影,聳肩笑了笑,心想這一來,自己正可少了不少麻煩;尤其是和那晏小真脫了親近機會,自己以後也可放手行事了。

他想着不由微微笑了笑,可是晏小真方才那種楚楚動人的姿态浮上眼簾時,他又禁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自己有意的奚落,在一個姑娘面前,似乎太過分了。試想那晏小真素日是何等嬌嗔自負之人,今日當着丫鬟這麽損她,只怕她一輩子也不會理自己了。

想着譚嘯竟有些雙目發直,直似若有所失。老實說,晏小真那兩幅畫,雖然如他說的稍欠功力,卻絕不似譚嘯損貶之甚。

他彎下腰,把那撕成四片的畫拾了起來;然後扶燈走到案前,小心地又合攏起來,嘆息道:“好一個錦心繡手的姑娘……這畫兒撕了太可惜了!”

想着遂坐下來,小心用宣紙貼補了一番,用鎮紙壓在桌上,站起身來,又仔細端詳了半天,愈看愈覺筆力挺秀,仿佛身入畫中一般。

譚嘯不由感喟了一陣,晏小真娉婷的倩影,不自覺又陷入沉思中。睹物思人,他禁不住又嘆了一聲,遂又頻頻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想念之中,徑自抽毫一管,在那幅補好的梅花上,運筆疾書:

“春雷不解情,梅殘心亦殘。”

寫下了這詩句後,他不由凝目其上,默默驚念道:“哦!這……我這是怎麽了……”

想着忙擲筆屋角,匆匆把這兩幅畫卷起,置于案邊畫鬥之內。一時俊面通紅,心中通通直跳,他恍然失神似地坐下身來,自驚道:“譚嘯呀譚嘯……且不可種此情因,這萬萬使不得,使不得……”

想着他雙手緊緊抱住頭,讓心靈咀嚼着痛苦和不安,他對目前這個環境實在是太厭惡了;可是複仇的責任,使他非但不能擺脫,卻還要繼續地深入。他要在那個殺死他祖父的大仇人面前謙卑、微笑,直到有一天,達到複仇的目的為止。

這種虛僞的表情,實在是太難表演下去了。譚嘯由位子上站起來,慢慢踱到了窗口,讓撲面吹來的寒風拂打着自己,以冷靜一下沉痛的思潮。

正在這時,忽然一條人影如海鳥掠空似的,由正面琉璃瓦檐上飛竄而下。現出一個長發高個的姑娘,她像是極其驚慌地後顧了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撲向譚嘯室前,奪門而入。

譚嘯方自一怔,卻見瓦面上飛星曳地似地,又落下了一條人影。

來人竟是晏小真的母親紅線女楚楓娘,只見她一臉怒容,手執一口明晃晃的長劍。

譚嘯心中正自不解,卻聞得身後一陣碎步之聲,十分疾促,他倏地轉過身子來,只見方才所見高個子姑娘,正驚慌失措地站在自己背後。

譚嘯驚怔了一下:

“你……你……”

這姑娘忽忙搖着手,遂又輕步藏向譚嘯卧室去了。譚嘯不由急走上前,正想招呼她出來,卻聽見門上有人輕輕地敲着:

“譚相公還沒有休息嗎?”

譚嘯方答應了一聲,卻見那個姑娘由簾幔內伸出了頭,帶着緊張俏皮的笑,皺着眉,匆匆向自己擺了擺手,馬上又把頭縮進去了。

譚嘯弄了個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忙走前幾步,把門開了,卻見楚楓娘劍已入鞘,臉上帶着勉強的微笑:

“相公方才發現什麽不對麽?”

譚嘯本想道出,但念及這個姑娘和自己無冤無仇,何苦害人家。當時一怔,佯作驚異地道:“沒……沒有呀!夫人發現什麽不對了麽?”

晏夫人一雙眸子在室內轉了轉,鼻中哼了一聲,才笑道:“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只是方才在我住處發現了一個女賊,偷了我一點東西。我剛要和她動手,不想這丫頭精得很,知道宅內能人多,轉身就跑。我一路追過來,到了這裏,卻不見了!”

說着兩道灰白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冷笑了一聲。譚嘯不由“啊呀”叫了一聲,一時全身發抖道:“什……麽?女……賊……哦……”

晏夫人見他竟吓成了這樣,一時反倒很後悔,當時笑道:“相公不必驚怕,這賊多半是跑了。她已經嘗過我的厲害,八成是不敢再來了……”

說着她含笑道:“天不早了,相公請安歇吧!老身真是打擾了。”

譚嘯一面欠身送客,臉色猶自紅白不定,楚楓娘看在眼中,心內暗笑不已,當時回身擰腰,冒着細雨,穿脊越瓦而去。

譚嘯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驚嘆不已,忖道:“這楚楓娘也有一身好功夫啊!”

想着才又突然想起房內的姑娘,忙把室門關上,又把窗子合上,這才正了一下衣襟,正要開口,卻見幔簾啓處,那姑娘已笑眯眯地邁步出來了。

她那種奇怪的裝束,立刻引起了譚嘯的好奇。

只見她身上穿一件鹿皮背心,露出兩截雪白的袖管,下身一襲墨綠的大裙,一雙天足,穿着一雙怪樣的翻毛短靴,腰上束有一條寬厚的皮帶,配有皮囊、鹿角、水壺等零碎東西。

這姑娘頭上梳着一條極長的辮子,又黑又粗,紅頭繩紮着辮梢,在如玉的頸項上繞了一圈,由右肩頭垂下來。高鼻子,柳葉眉,海也似深沉的一雙活潑的眸子,白中透紅的膚色,是中原難得一見的奇葩……

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乍看起來,真像是一尊女神的塑像,她這種奇裝異服,也是譚嘯很少見過的。他斷定,她一定不是漢人。

這姑娘對着他,眨着眸子,甜甜地一笑:

“謝謝你,先生,你真好!”

譚嘯微微平靜下來,皺眉道:“姑娘,你怎麽這麽冒失呢?你貿然地闖到我這房間裏來,要是被別人看見……”

說着他頓了頓,臉有點熱;可是他看着那姑娘純潔而充滿稚氣的一張臉,馬上發現自己有這種卑鄙的念頭,是多麽可恥。

于是他伸了伸手:

“姑娘請坐。”

這姑娘臉上立刻帶出一片明朗的微笑,她伸手指了指椅子,又指着自己心口,俏皮地笑道:“你要我坐下?”

譚嘯點了點頭,姑娘奇異的音調,是那麽動聽,那嬌柔剛脆的嗓子,是适合任何音調的……

她見譚嘯點頭同意,不由笑得如一朵花,左手拉着大裙子,一邁玉腿,已到了椅子旁邊。又慎重地摸着心口笑道:“請我坐……是不是?”

譚嘯看着她滑稽的樣子,不由把先時僅有的一點拘束也抛開了,斂眉輕舒道:“是的,姑娘……請坐。”

得到了這句話,這姑娘才重重地坐了下來;然後把一只腕子擱在扶手上,左右顧視着,好奇、真摯化成的微笑,把她那微微俏皮的嘴角拉開了,露出晶細雪白的一口貝齒。

“有沒有茶呢?先生!”

譚嘯皺了皺眉,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姑娘似乎忘記了她此刻的身份和處境。

但是,他仍然遵囑走到一邊,為她倒了一杯熱茶,雙手捧過去,這姑娘笑着伸出一雙玉手,把杯子接過去。她的視線,只注意着這杯茶。

她沒有道謝,到手後先呷了一口,燙得伸了一下舌頭,忙放下杯子。這時目光才轉向譚嘯,發現對方正好奇冷靜地看着自己,她的臉不禁驀然紅了。

譚嘯徐徐道:“我想,現在你可以把你的來意說明一下了吧?”

“啊!是的。”

她擡了一下腿,開始笑答道:“先生!你真好,那個女人追我,是你救了我,我應該謝謝你……啊……”

她走下位來,拉着譚嘯一只手,猛然往自己臉上貼去。譚嘯不由大吃一驚,猛然抽回了手,吓得離位而起:

“你……”

“咦……先生……”

她睜大了眼睛,像海似的深,海似的美,而只有在如此美麗的眸子裏,才會令人分辨出真情與虛僞。迷惑的譚嘯竟不自覺地又伸出了手,任那姑娘,用她那溫玉似的臉,在他的手上貼着挨着。他知道,這多半是某些民族的一種致謝的禮節。

譚嘯收回手,禁不住有些面紅耳赤。

譚嘯一向是一個持重而冷靜的人,也就是說,他是一個極少因為感情而使自己沖動或是不安的人;可是這一霎時,他竟明顯地感到不安了。

他微微喘息,紅着臉讷讷道:“姑娘,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

“哦!先生,你不必害怕……”

那陌生的異族姑娘,像一朵水仙花似地笑了,她眨着那雙似會說話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這個看來比自己更害羞的相公。這種觀念在她來說,的确是很新鮮的,因為她所知道的男人,包括那些官員在內,幾乎沒有一個人,像目前這書生這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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