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李雁紅方斬二狼,不想才走幾步,聞得身後息息獸喘之聲遠遠似有一片狼號,不由一驚,忙一回頭,只吓得哎玡的叫了一聲。

原來不知何時,竟偎上了數百只大青狼,最近的離自己僅不過三四丈遠,正有十數狼槍噬着地下那二只死狼,幾咬幾拉,已将那兩只死狼拉扯得七零八散,須臾吞吃盡淨,雁紅見狀,真個是心驚膽碎,本來她要是舍馬潛行,也許尚不致于為狼群所發現,誰知她一來不舍那馬,再方面,這一吃驚,生恐自己逃不開身,所以一背手。

“嗆!”一聲龍吟,把那口“聚螢”劍撒在了手中,黑夜裹閃出了一道青光,光照遍野。

那狼群本是附近“小莫山”的狼群,因其山地農作貧乏,漸感不能果腹。故乘夜大舉下山,竄至這附近田野,此時正逢高梁玉米成熟之時,衆狼俱都飽食了一頓,聚衆在旱田內小憩,不想先聞雁紅馬啼之聲,衆狼已自驚覺,但夜大黑,尚未真實辨清方向。

雁紅一急拔劍,這一下,算是惹火燒身,竟把身形敗露了。

雁紅劍才一拔出,身形尚未掩好,已聞呼呼兩聲,兩只長吻青狼,首先并頭向自己身上撲咬了來,雁紅也是藝高人膽大,不由把銀牙一咬,掌中劍。

“流星趕月”迎着為首青狼,猛沖之勢,刷了一劍揮了過去,一聲慘嗥,這一劍,竟把那大青狼前頰,整個劈了一半,這狼在空中一陣翻騰,砰一聲落于就地,蹬了幾下腳就不動了。

雁紅一劍出手,身形向前猛一伏,一招“卧看巧雲”,容得那第二只狼,一陣勁風己撲向了頭頂,只見她右手劍“舉火饒天”猛向上一舉“噗!”一聲,鮮血四濺,這一劍,竟把這狼貫了個洞腹而穿,也是悲嗥了半聲,頓時了賬。

就在此時雁紅忽聽得身旁,自己那騎坐馬,連聲怒鳴,不時傳來跳嘯之聲,知道不妙,一聲嬌叱,已挺劍縱身了過去,但見十數青狼正在向那馬猛攻不已,那馬想是身已負重傷,已倒在地,偶而負痛,尚能竄跳幾下,衆狼紛紛搶噬其內,每撕咬一塊,就逃逸一邊仰首大啖,食咽後再咬。

雁紅見狀,不由痛心欲裂,大喝一聲:

“我與你們這些畜生拼了……”,竟以“蜻蜓點水”的輕功絕技,一連三個起落已縱自那馬身旁,掌中劍“秋風掃落葉”,蕩出一片光牆,頭三狼閃之不及,吃這吹毛斷發的寶刃一揮,首先身斷肢輚,衆狼一陣大亂,連聲嘯吼。

這一下可好了,但聽四野齊鳴,數以百計的狼群全驚動了,號聲喧天,雁紅聞聲,不由吓得打了個冷戰,知道這可不是蠻戰的事情,只要被它們給圍上了,那可只有死路一條,它們為數這麽多,殺不勝殺,就是累也把自己累死,所幸那随身衣物銀兩,都負在自己背上,馬上并無別物,只好忍痛棄馬而逃了。

想到此再回首,只這瞬息間,見那馬已僅餘一堆白骨了,那敢再多停留,不由展起絕頂輕功,“燕子飛雲縱”身法,身形拔起五六丈高,一徑往前猛撲。

許是這李雁紅命中該有此一難,她這一急,竟撲錯了方向,竟反向那狼群來處撲去,一陣疾馳後,竟發現這地帶愈法荒辟無人,四圍全是山丘野地,草長可及腰,稍一停,身後狼群已號嘯撲近,聲勢之衆,真是吓人已極,雁紅雖久經大敵,可是到底還沒有跟這種野獸鬥過,尤其是這種青狼,一個個都是殘兇已極,何況為數近千,烏壓壓一大遍,簡直是吓人已極。

這種青狼東北人叫它作“老青皮”,由其毛色青黃,故名,這種老青皮,性極狡殘,更厲害的是其爪齒上都含有毒,不論人獸,被它爪咬一下,定必潰爛不已,雖不能說有什麽生命上的危險,可是弄不好就許為此殘廢,所以此地人提起這“老青皮”來,無不談虎變色。

雁紅此時一回身,見身後衷叢中千百金星風掣電閃的往己逼來,心中早已膽寒,她本是一至情的小女孩,仍未全脫了孩子氣,這一見如此聲勢,吓得竟哭了起來,哭雖然是哭,但是還是得打呀!

只見她一面抽搐着,面對着即将撲至的狼群道:“你們這些狗東西來吧……姑娘今天不要活了……”,一面嘤嘤的哭出了聲。

俗謂“狼心狗肺”,證明狼這種獸是毫沒有感情的一種東西,比之虎豹猶惡萬分……

雁紅的哭聲,要是換在任何一個人,也會軟下心來……但是這些是狼啊……

一霎那,狂號連聲,狼影彌空,午夜裹一道青光,時上時下,竄躍騰閃,身到處鮮血四濺,她像是一個瘋子似的,發瓣全開,衣衫褴褛,掌中劍展開了“一百廿八手伏魔劍”,整整的兩個時辰過去了,死在她劍下的狼已數以百計,但是她已力盡聲歇,幸虧裹面穿著那件赤仙蟒皮衣,否則她全身怕不早成了血人了。

她背靠着一棵樹,哭喘成了一片,掌中劍不時翻刺着竄撲來的青狼,默默中她哭叫道:

“天啊……這難道就是我李雁紅的下場麽……”

“硯哥哥……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陣陣的夜風狂吹着這僻靜的草原,這裹正演着人生的一幕殘忍的悲劇,四圍的環境很靜,沒有人,沒有聲音,自然是沒有人能聽見她的話,來救她了。

她傷心欲絕的勉揮着手中的劍,這集手已全為狼血所染透,身上臉上……發上……

忽然有一只大青狼,竟不知何時爬上了樹,由樹上往下猛撲過來,一雙利爪,直往雁紅臉上抓來,雁紅方斃一狼,見狀勉力的揮劍“朝天一柱香”,噗!一聲,這只狼竟遭了貫胸而亡。

但是它那負痛的身子在空猛一翻撲,雁紅的劍,竟再也把持不住,竟随着那狼屍,滾在了一旁。

她幾乎連喘氣的力都沒有了,別說叫她再去撿回那口劍,這時竟又有三只大狼,齊胸撲咬而來,她不禁狂叫一聲:“好畜……牲……”,奮力掄起一雙玉掌,向前猛一撲,随着她倒下了!

就在這時,一條黑影,由遙遠的草原上,似星丸跳擲般的撲了過來,他口中衮出極凄長的一聲怪嘯,就在這聲長嘯的尾音尚未結束以前,他那矮小像皮球似的身子已經撲到了。

好快的身子!正趕上雁紅倒下的霎那,他聽見雁紅極凄慘的一聲尖叫,這黑影像發瘋似的撲上了這倒地的姑娘,平推雙掌,那三只青狼,就像拋球似的起在了半天。

他彎下腰扶起了雁紅,先拉她在那樹背,面朝裹的使她扒着,身後的狼又撲到了。

這怪人不慌不忙的猝揮左掌,隔空就把那來襲的青狼,震得滿地翻滾,如果可以看見的話,那狼竟是七孔流血而亡,好厲害的內家掌力。

這時下餘的狼一湧而上,四面八方,為數何止千百?但這怪人,依舊席地坐着,只是舞着那兩扇大袖,發出絲絲的勁風。

那麽厲害的青狼,只要沾上他這袖上帶起的風,馬上骨斷筋摧,一霎那,狼屍遍野,悲嗥喧天,但是,這些活着的狼依舊不停的撲上。

這怪人雙袖上是如今武林獨步的“混元一氣煞”,可發動百步內制人死命。

可憐這些狼,身子尚在空中,已不知有多少,喪命在他這袖風上了……

剩下最後極少數的狼,蹲伏一旁不敢動了,目視着這矮小的怪人,鼻中呼呼有聲。

這小矮人突然回過身來,他那雙眸子就像冷夜裹的星星一樣明亮,他看了四周堆積如山的狼屍一眼,微微搖了搖頭自語道:“這是何苦……”,忽然他雙目如電的一閃,面對着那石下為數尚有五六十蹲伏不動的狼群,厲叱一聲道:“你們還不逃命等什麽?……”,跟着仰天長吼了兩聲,這聲音竟似一種獸吼,絕非人音,果然那五六十只青狼乖乖的站起身子,低鳴着回身竄去。

這怪人目視着這些青狼逃去,忽然他冷笑了一聲道:“你不能走……”,原來就在那些剩餘的狼群中,最後有一只老青狼,它背上,竟伏着一個全身黑毛的東西,這東西樣子也和狼差不多,只是全身黑毛,最奇是它的前腿分搭在這青狼兩背脊上,僅用後腿在地上跳行着,而這大青狼卻用前足行着,甚為快速。

原來這黑色似狼的東西,也是狼的一種,名為“狽”,其性狡猾已極,凡是有百狼以上的狼群,總少不了有這麽一個東西,它就像人類中的狗頭軍師一樣的,專門給衆狼出主意,策劃着一切計謀。

這種狽前足極短,後腿卻長,每行走,必需要伏前足于一狼身上,才能借着對方行走自如,俗謂“狼狽為奸”,就是指這種東西,什麽壞主意都是這種東西出的。

眼前這怪人一眼已看出,原來還有這麽個東西,怪不得衆狼竟會不惜生命的一意圍攻,此時竟俯在那狼後身,也想逃走,如何能容它?只見他隔空猛劈出一掌,離着那狼狽尚有兩三丈,只聽見一聲慘叫,那地下大青狼依舊前行着沒事,那只黑狽卻已被這一掌,将胸肋骨骼一齊震碎,當時翻了個身死于非命。

這怪人容這些狼全走盡後,一眼發現了雁紅遺在狼屍上的劍,上前拔出,插回在雁紅背後的劍鞘內,這才低低的喚了聲:“李姑娘!李姑娘!……”,他用手把雁紅的身子翻過來,此時天上的月光,正照在這一身是血的姑娘臉上,這怪人不由驀的吃了一驚,低道了聲:“可憐!一個女孩子……傷在臉上可……怎麽好?……”。

遂見他由腰內掏出了一個小瓶,倒出了一丸藥,放入雁紅的口中,另用一丸藥捏成粉碎,灑在雁紅的傷口上,他把這姑娘雙手抱起,往肩上一負。

此時月光也照在這怪人的臉上,他原來是一個又矮又小,身子圓得像個木桶似的小老人,一臉的虬須紅胡子,那雙眸子裹,開合間放出令人可怕的光。

他此時目中竟含着淚光,低嘆了聲:“可憐的姑娘……可憐的翎兒……”,誰也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午夜裹但見他,背負着雁紅,身形驀然騰起,落足在一棵大樹的樹梢尖上,他只用一只腳尖,輕輕點在那樹尖的幾片葉子上,一任那樹身被風吹得左舞右幌,他背負一人,竟像比一片葉子還要輕,像是粘在那枝棟上似的,他望遠處眺望了一會,遂見他一點足尖,身形再度像星丸一樣彈起,跟着倏起倏落,一直望那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星馳電掣的撲了去。

這小老人的身形太快了尤其是上竄那凡人連步都不敢登的峻嶺,就好象如履康莊大道似的,一霎那已撲至半山之間,一時見他手足并施,有時只憑二指簐着出藤,向上一提,全身竟上騰兩三丈高,這種功夫真是驚人了,半個時辰後這老人背負着這可憐的姑娘,已至了這高山的絕峰之頂。

此時四野竟是一望如銀的皚皚白雲,可想見這峰尖高的程度了,這老人站定身形,捏口一聲長嘯,遂聞對谷中跟着也有一聲嘯聲。

瞬息之間,一黑點自遠處踏雪,星丸跳擲似的撲了過來,待走近了才看清竟是一身高三尺的小黑猿,最奇是這東西四掌卻也是雪也似白,頭上也是一圈白毛,兩只足掌又長又大,箕開着在雪上僅略一劃動,竟比箭頭子還快,待劃近這小老人身前,雙掌猛然向外一伸,全身一陣急轉,正好在老人身前停住,嘻着大口,朝着老人喉中吼吼有聲。

這小老人一瞪眼道:“今天可沒功夫給你睹鬧,快去給我找幾個雪百合來,要快!”

這小黑猿聞言,低叫了兩聲,翻身如箭而去,這老人遂重負看雁紅,直往一處山灣下灣了去,待進了這山彎,始見有兩間石室,這石室在本身無檐無柱,全是在那大青石壁上平空鑒凹而成,外面再砌以青石,和那岩面齊平,其上爬滿了葡萄枯藤,看來似頗雅致。

老人背負着雁紅,推門而入,遂找火種點亮了壁上一角犀牛角的羊脂燈,霎時間室內大明,他把這姑娘慢慢放置一全系藤枝編就的軟榻之上,微微搓着他那一雙老手,引顼環視着室內。

原來這石室中,擺滿了各式大小瓷罐小瓶,牆上也是懸了葫蘆羚角鹿茸之類,他至室後打了一盆溫水,滲上些藥沫,發出陣陣的濃臭之味,中人欲嘔。

老人捧着這盆,至雁紅身前,仔細一看她的臉,不由連連搖着頭道:“怎麽會在臉上……”他連連嘆息着以一巾浸上盆中的藥汁,小心的把她臉上傷處周範擦淨,似這樣數次之後,才将她滿臉的血擦了個幹淨,在她的右頰上,竟被狼爪深深的抓了一道血槽,尚在瀰瀰的流着紫黑色的血,這一道血槽,竟有二分來深三寸多長,橫在她那似蘋果一般的臉頰上……。

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簡直太殘忍了……尤其是對一個如此美而高尚純潔的女孩子來說,我們似乎應該為她咀咒上天……。

雁紅所以昏過去的因,全系驚吓過甚,再加上那抓爪上的劇毒,境使她一昏不醒,此時這怪老人以黑藤所泡的濃汁在她臉上輕敷了幾下以後,再加上此處酷寒,這一靜息,漸漸醒轉。

只見她眨了兩下眼,才一睜開眼,見眼前立着一個身高至多三尺的矮胖老人,一臉紅色虬須,不由驀地一驚,一翻身就坐起身子驚道:“這……是什麽地方……老老老先生……”

這老人勉強一笑,嘆道:“姑娘不要驚慌……先靜一靜,你身受了劇毒,非短時可痊愈……還不宜動……”

雁紅啊了一聲,随即又躺到床上,睜着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這老人,腦中頓時憶起了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由呀了一聲道:“那些……狼呢?……”這老人嘆了口氣道:“都被姑娘殺完啦!姑娘真是了不起的少年女俠客……”雁紅聞言不自主的臉色大紅,不自然的笑了笑,這一笑頓覺右頰一陣劇痛,使眼淚都差一點流下了,不由舉起玉手向臉上摸去,口中驚道:“我……臉上怎……麽了?…….”,但這老人迅速的把她的手按下,搖頭道:“姑娘千萬不要害怕……你臉上被那老青皮給抓傷了……中了毒,但是不要緊……”

不想話還未完,雁紅已驚叫道:“我的臉?……”,老人點了點頭道:“是的!……真想不到”,雁紅聞言似晴天打了個霹靂,那才止住的熱淚,不由自主刷別的又淌下了,她抽搐道:“老伯伯……傷的重不重?”老人被這少年姑娘痛心的話也感動得不勝傷感,但他卻苦笑的搖頭道:“不要緊……只一點點!慢慢就會好……”雁紅哭道:“老伯伯……你……

有鏡子沒……有?”,這矮老搖搖頭道:“沒有!還是不照的好……姑娘一傷心,這傷就不易好了!”,雁紅聽後又一陣難受,但在這陌生老人面前,自已又怎好意思一意痛哭,只好勉強咬着下唇,忍着哭出的淚,泣道:“老伯伯!是你救了我的是不是?”,這老人笑着點點頭道:“也算是我救的,我要早來一步就好了,當時我正在此山下,尋一株雪芝,這雪芝非要在半夜才出來,眼看快待它出土了,忽然一陣風次過,隐隐有一股血膻之味……我這才跟尋找去,漸漸聽到衆狼咆哮的吼聲……”,說着又嘆了口氣道:“誰知待我到時,姑娘竟倒在地下了,眼看就快入了狼吻……是我運出混元一氣煞功夫,将下餘惡狼一一擊斃,最後剩下為數不足一百,各自逃生了……”

李雁紅聞言在枕上點頭泣道:“難女多謝你老人家救命之恩……今生無以為報,來世犬馬亦當感你老人家大恩!”

這矮小老人仰哈哈一陣大笑,搖頭道:“姑娘你錯了!我老頭子救你可不是為了叫你謝我呀!好姑娘你就別再說這些感激的話了……”

雁紅流淚的點點頭,但覺右臉上麻木無知,只是稍一皺動就痛苦不堪,也不敢用手去摸,此時心情真是憂慮已極,聞老人言後道:“老伯伯!這是什麽地方?”

這老人笑答道:“此處是幹天嶺小雪峰,我因喜這一帶酷寒的氣候,和這終年不化的雪景,所以遷居來此,算來已經有十年了!……”,雁紅聞言心說天下還有喜歡受凍的人,只是見此老人雙目神光十足,比之硯霜不在以下,心驚這小老人究竟是誰呢?天下能會那種“混元一氣煞”功夫的人,據自己所知,尚無一人,此老如所言不虛,倒真是自己生平僅遇的一高人了。

想到此方要請問老人姓名,卻見老人笑道:“姑娘一身全是狼血,腥臭異常,可至後室略為淨手更衣,只千萬別叫臉上傷處沾上水,我已命守室黑猩子去給姑娘找一種藥去了,服完那藥後,不出一日,定可将體內狼毒除盡……”

雁紅聞言低頭一顧自己身上,果然遍體腥紅,忙答應着,翻身起坐,見随身衣物尚稱完好(因為皮革衮所裝置),所幸自己除了臉上負傷,別處尚依舊如常,只是頭略感昏沉,一雙手齊根都是麻的,知道這狼毒果然厲害,自己又用力疲勞過甚,所以雙手如此麻軟,想着就下床站地,老人在前行了兩步,以手推開一扇木門,進內燃着燈後,雁紅微聞潺潺水聲,見一清泉,由地下一石眼處向上不停的冒着。

那石上現成錖了大小五個凹洞,最大者可客人,小者亦可作洗面物等用。

那些清泉都自然的流進石凹處,一邊又泛出,另用石溝流出室外,真個是天然導渠,巧具人心,最奇是另邊又有一道粗如兒臂的泉水由另道導入,其色乳白,陣陣的冒着白煙,可想知水是熱的了。

這老人見雁紅模樣,知道她不明其故,不由呵呵的笑道:“就為了這“靈石”,天炎”

二泉,費盡了我半年的工夫,好容易找到了此二峰接壤的穴眼處,辟石築室,開道至穴眼,才引得此二流泉水……”

遂笑着用手一指明純白如乳汁的泉水道:“這白色的就叫大炎,性熱但并不十分燙人,內有強性地礦質,故用以浸洗體膚,能除各種皮膚之病,且可冶煉肌膚,使人吐納調息,……。”,遂又一指那股清泉道:“這道泉水叫做靈石泉,不含任何雜質,性冰寒,可以食用,若用以浸體,早晚各一次,更有無上妙用……”

按着笑道:“你自己好好在內洗洗吧……随便你用那一種……”,說着就退出室去。

雁紅道了謝把門關好,插好門闩,一眼見眼前石壁上鑲有一面大銅鏡,金光閃閃,不由忙走近,對鏡一照,那一泡熱淚不由撲簌簌的流了一臉!

當她觸目着自己臉上那一道深長的傷痕時,她的芳心片片碎了,一交摔在地上,嘤嘤而泣……

(讀者啊!愛美是一個人的天性,尤其是一個少女,更何況這雁紅本是國色天香的一個俏麗佳人,冰肌玉骨,如今突然竟變成這樣,她那能不觸景暗碎芳心,悲傷得無以複加,我們看到此,不要罵她是愛慕虛榮吧!她确實是一個明靜的好孩子!然而她落到如此的下場,這是我們萬萬意料不到的,不要說是身受其害的她,即使我們這些書外人,也不由深深為她一掏同情之淚……上天保佑這可憐的姑娘吧……)

忽然室外老人蒼勁的聲音叫道:“姑……娘!你怎麽了?”,一直問了兩聲,雁紅驚覺,仰起頭強忍着泣道:“老伯……伯……沒什麽……”那老人嘆道:“那你……哭得如此傷心……姑娘!你想開一點……”,雁紅答應着,那像明珠美玉一樣晶瑩的淚珠,粒粒都滑在石上,有些卻流入那道傷口內,感到痛苦不堪,地喃喃的泣道:“天啊……我李雁紅的命怎麽這麽苦?……”

“這可怎麽好呢?……我我……我怎麽去見硯哥哥?”

“硯哥哥是不是還會愛我?……想不到往昔的話竟不幸應驗了……”

“硯哥哥!你曾徑說過,如果我臉上留下了疤痕,你會更愛我……是真的麽?……”

她扒在石上也不知哭了多久,才聲盡力歇,一個人邊哭着走近那道清泉邊以手向水內一探,凍得打了個冷戰,連哭也忘了,邊抽搐尚且哼道:“這麽冷……不凍壞了……?”,說着又走進那乳色泉處,探手摸了摸,入手微微發燙,如此涼天,洗澡倒頗合适。

想着一個人寬衣解帶,在那石凹內,洗了一番,那泉水人體熱軟滑潤異常,絕不像一般溫泉有那濃厚的硫磺臭味,反倒有陣陣芳香,這一洗舒服竟連先前的傷心也忘了,反洗得蠻開心的。

她本是一個入世為久的年青孩子,這一被眼前的新奇所吸引,那些傷心憂愁,也不由暫時都忘了。

一個人洗了個舒服,但覺遍體舒軟異常,不意偶一偏首,見身旁一青石上,生有一如拳大的黑色如玉的石塊,不由好奇的以手輕撫了一下,覺得四壁均是一色青石,何故竟會凸生出如此一黑色石塊?

再見那黑色如玉的石上頂尖,竟有一如黃豆大的紅色圓粒,愈看愈怪,不由用手捏着那紅石小粒,想用勁把它捏下來,一定蠻好玩的。

想着不由在水裹轉了個身子,面向那石,姆指二指一用動,然運用“大力金剛指”一按,但聽突!的一聲,那紅石小豆,竟滾落水中。

雁紅在水中撈出,見其一色朱色,晶瑩可愛,不由愛不釋手的把玩着。

偶再一看那黑玉石之上,此時竟由那尖頭小洞中,瀰瀰的流滴出一種淺綠色液汁,霎時之間全室大芬,嗅之神清氣爽,雁紅不由大奇。

因這黑石就在離自己面前不過一尺處,不由就近想以鼻子聞聞,不想才就近,忽聞吓的響了一聲,一股綠泉,不偏不倚,卻正射入了她口中。

霎時間頓覺甘涼清芬,入口芬芳甜美已極,不由一時自然的張開了櫻口,讓那股綠色甘泉,噴入口中,不須食咽自然順津下喉,簡直快意已極。

她一時高興幹脆就迎了頭,以口輕含着那石尖,如此竟無一滴下遺,全數入了口中。

可惜這股綠泉太少了,雁紅嘴含上不一會,已流盡,待離唇看那黑石,卻是一滴也沒有了。

只這一會,雁紅但覺全身神采煥發,精力大增,頭清目明,全身野泰已極,不由又驚又喜,高興得連臉上傷也忘了,遂見那塊黑石竟自噗通一聲落入水中,壁上留下一細若小指的石洞,心知無意間定是食了什麽靈液,想着忙起身擦淨,換好衣服,微聞老人在外喚道:

“姑娘!快些洗吧……我還要給你上藥制傷呢……”,雁紅一邊開門,一邊道:“老伯伯!

你快來吧!我遇見怪事了……”,這老人一進屋,鼻中連嗅道:“這是什麽味?好香!”,遂向雁紅看了一眼一怔道:“姑娘……你覺得好些不?”,應紅笑道:“我頭不昏了,老伯!你來看看這個吧!”,說着把手中那黑紅二石遞上,老人接過細看了看道:“這是兩塊好玉,姑娘在何處得來的?”雁紅遂把經過情形詳細一說。

這老人聞後驚得張大了口,半天才道:“這……這是真的?”,雁紅笑着過去,以手指着那壁上小石洞道:“你老人家看,這不是洞在這裹嗎!”,老人馬上滿面喜容的叫道:

“我說呢!怎麽這麽香,姑娘!這福緣真不小……你真是幾世修來的仙福啊!你知道那流出的泉汁是什麽?”,雁紅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很甜就是了!”,這小老人搖頭嘆道:“這是萬年難遇的霁石仙乳啊……常人能吃上一滴,已可長年延壽,你卻整整的吞了十好幾口……這還得了?”一面至前,以手探入那石孔中模了摸,湊上鼻子一聞,眉飛色舞道:“可不就是這東西!想不到我居此十年,朝夕在此沐浴竟未發現,你一來就發現了,可見得靈物擇主,造化前定,非人力可勉強的了……”。

遂又頭頭頭道:“我那徒兒十四歲時,也曾食過一枚成形何首烏……唉!這些福緣都是你們年青人的……我們老人一點份也沒有……”。

說着似想起一事,驚問道,“那靈石仙乳噴到你臉上沒有?”,雁紅搖搖頭道:“沒有!我用嘴接住了……”,老人不由嘆了一聲:“可惜……”,雁紅怔道:“可惜什麽?”,這老人嘆元如初、如果姑娘方才把頰上傷口讓它噴上一些,此時怕早就完好如初了……”,說罷連連搖頭道:“這靈石仙乳最具肉骨生肌之效,即使一只腿斷了,如以這仙乳灑上結上,不須三日定可複!”嘆息不止。

雁紅聽後這才又觸動傷懷,不由痛悔不已,一時眼淚又流下了,那小老人見狀勸道:

“你也別難受了,能獲得如此仙緣,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啊!想是姑娘命中有破相之災,不過姑娘既服下這靈石仙液,今後武功造詣,如遇高人傳授,簡直是不可思量……”。

“将得補失,姑娘也頗應引以自豪了……”,雁紅此時心中仍自痛悔不已,暗恨自己當時為何竟不會把臉偏一下,讓那仙液多少在臉上噴一下,如今雖然無意間食此仙液,今後武功不可限量,但是自己的臉……總是一個終身的遺憾。

此時老人道:“好了!姑娘随我進室去,我好再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

雁紅只好随着這小老人進室,驀地見門前立着一全身黑毛白掌的怪猿,不由驚得一閃身,已竄出丈餘,差一點撞到牆上,暗奇自己那來這麽好的輕功?

那老人笑道:“別怕!這是我所飼養看門的黑猩子,方才我叫它給你去找藥去了……”。

雁紅見這黑猩子一對紅眼看着自己,目不少瞬,口中吼吼有聲,老人回叱道:“不得無禮!到你房裹去!”,這東西也真聽話,果然走了幾步,推開一門,進入一小室,老人這才叫雁紅坐下,自己撐着羊角燈,就近一看,點頭道:“這靈石仙液果然是神物不凡,只這一會竟自腫退炎消,那毒已全除,不須換藥了……”。

雁紅興奮道:“伯伯!難道會好得不留下疤?”,老人微微一笑道:“姑娘……那就難說了,本來中了這老青皮的毒爪後,就是再好的靈藥,也只能把毒除盡,潰爛一些是難免的,所以我方才尚擔憂姑娘整個臉都難免波及,這一看,潰爛是萬萬不會,但要想合好如初,不留下一絲疤痕,恐怕不易辦到了……”。

雁紅聽後,低頭失望不語,老人遂笑道:“不過時間久了,也許會慢慢消失的,你也別為此難受,這些外表的美醜,有什麽值得傷心……”

“一個人的美,全在他的內心,我相信姑娘有一顆真潔善美的心!這就夠了……”

雁紅聞言頗受感動的擡起了頭,淚眼看着這奇異而和善的老人道:“老伯伯……謝謝你,你真好……”,這小老人聞言哈哈大笑道:“姑娘!你看老夫我這付尊容如何?”,雁紅不由臉一紅,答不上話來,老人哈哈又是一陣笑,自嘲道:“身高不滿三尺,體态臃腫如珠,臉上虬髯如刺,還是紅色!哈哈……”,他這一陣狂笑,真是聲震全室,忽然他止住了笑,憤道:“人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像我這麽醜的怪物了……但是姑娘!我不是還好好的活着麽?”

“我今年已經一百二十八歲了……尚自老健不死!”,雁紅愈覺這矮小老人,聲音宏亮,目光如電,遠射數人,似此高人,分明俠隐一流,只是自己怎麽竟是再三想他不起?遂聽他笑接道:“我自問我很美!因為我一生濟世救人,憑着我采取百藥,日夜涉足在千仞峭壁之間,但活在我手上垂死的人,這一生竟是數以千計……”。

“我有一顆自信美善的心,所以我很美,就同姑娘有一顆真潔明媚的心一樣美……反之那一般空有完美似仙的人面,級是人面獸心無惡不為的家夥,那簡直是我們比他們美得多了……”。

雁紅點頭似有所悟,這老人陡嘆了口氣又道:“天下十全十美的事太少了……有一得必有一失,姑娘還是看開一點,讓內心誠坦真潔的美,來彌補姑娘你所認為的遺憾吧……”。

雁紅現出真摯明媚的笑,一掃臉上的懊喪,她發現這怪老人實在是一個值得人敬仰佩贊的老人,不由笑着點頭道:“老伯伯您貴姓呀……”,這老人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別問我姓什麽,要是你知道我是誰,恐怕就不好意思再呆在我這裹了……”。

雁紅不明白的翻大了眼道:“那為什麽呢!老伯伯!”,這老人呵呵又笑了一陣,搖頭道:“別管為什麽……姑娘你只要知道我對你全系一番善意,你就在這好好玩幾天,然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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