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諸君一定都忘了吧!很久以前,在六旗鎮上打完擂臺以後,出了三個少年男女英俠,他們的名字是,葉硯霜、李雁紅和紀翎。

葉硯霜另有遇合,失望斷腸之餘,居然又逢鐵守容,舊情複熾,現在正打得火熱,人家正在得意的時候,我們先別去打擾他(她)們,留待後敘。

李雁紅呢?上兩本全是在說她一個人的事,也是暫告一段落,後面将愈是精彩,而作者一枝禿筆實難述幾下的事情,現在就乘着他三人,得意的得意,傷心的傷心之時,來談一談另一主角紀翎吧!

讀者諸君當不會忘記,他有一付高壯的個兒,大大的眼睛,猿臂蜂腰,真個是風姿飒爽,英俊絕倫,比之那位英柔相溶的美男子葉硯霜,并不少有遜色,然而他的遭遇卻是四人中最可憐的。

也許不該說他是最可憐,反應說他是最幸福的人,因為他不知道在飽嘗愛情之後而失去愛情的痛苦,比一個尚未領略愛情的更痛苦、更厲害,因此他比之葉硯霜、李雁紅、鐵守容(後二人暫時尚在內)來說,他應是最幸福的人了,然而他并不以此為然,他以為他是最寂寞、最可憐的人了……。

現在我們就看看他這份失神落魄的樣子吧……騎在高駿的黑馬上,深鎖着劍眉,那馬瑞着熱氣,身上也是蒸蒸的直冒汗,這日子可真熱,尤其是雲南這地方,他心中在想李姑娘住在那呢!

他在馬上擡起頭看一看,這當空的烈日,好象就要壓下來似的,二十四個秋老虎可真熱!

他手中持着一張薄薄的信箋,上面有雁紅的地址,上面是:“雲南永善縣西城水月坊李宅………”,心說這李雁紅也真胡塗,那水月坊這麽大地方,姓李的人一定多得很,到底她在那一家呢?

想着見對面來了一行行人,紀翎下了馬,上前一抱拳道:“對不起列位仁兄,此處可有處地名叫水月坊麽?”

那為首一人聞道:“向東走,往右轉,有一條大石板路,那地方就是水月坊……。”,紀翎忙彎腰道了謝,上馬又往前趟去,果見有一條很寬的石板路,兩旁都是深宅大院,多是朱漆紅門,路邊是參天的梧桐樹,除了無數的鳥兒,在梧桐樹上飛來飛去,發出婉轉的鳴聲,這條石道上,鮮有行人,環境是那麽靜雅。

在這石板道道口上有一家小雜貨店,有一個禿頂的老人在招呼着生意,紀翎下馬對那老人微笑道:“借問一聲,此處可是水月坊麽?”

那老人點頭笑道:“不錯呀!……相公找誰?”

紀翎皺眉道:“你老人家可知道有位姓李的,是不是住在這裹?”

這老人一怔,遂走出小店,驚問道:“你問的是滇中道李道臺府第?”

紀翎也不由暈了頭,遂問:“這裹就一家姓李麽?”

這老頭道:“我只知道李道臺府,別家我就不清楚了!”

紀翎點頭道:“那李道臺住在那呢?”

老人用手一指這石道盡頭那堵高牆道:“那不就是!不過小夥子,要是你不認識人家,可別亂進去,這是道臺公館可不是好玩的……。”,紀翎不由一笑,心說就是找錯了,他還能吃人不成?

遂即向老人道謝,一個子牽馬向那高牆走去,這一走近始看清那高牆高有丈二,黑漆大門鑲着黃洞的門邊,門口是一邊四個大紅燈籠,空懸在大門的兩邊,兩邊牆上全系二尺見方的整塊大理石鑲着,愈顯得氣派,門口階下有兩列專供捆馬缰的石架,還有一輛黑漆四輪馬車停在門口,一個趕車的小子在車上打盹……。

紀翎因出身大族到也不覺如何氣餒,遂昂首上階,方一敲動門镮,由牆邊上小紅門開處,出來了一個穿大褂的聽差的,高問道:“找誰的?”

紀翎忙笑道:“請問此處是姓李的麽?”

這人點頭道:“這是道臺府,你找誰?”

紀翎心想管他的先問問,錯了也不要緊,遂道:“我找一位叫李雁……叫……李雁紅的李小姐,可住在這麽?”

這人臉色突然一變道:“啊!找我們小姐……她早就不在了……不過你等一等,我給您回禀一聲,老爺正好在府上用飯,請進來……。”,紀翎一聽雁紅還沒回來,不由大失所望,心想她既尚未回來,自己還是別進去好,方想告辟,忽又念到,既跑了這麽遠,最少要進去留一封信呀,再說也該見見她父母,略盡後輩之禮才是呀!否則日後那雁紅知道,豈不會說自己失禮麽?

想到此遂額首道:“好吧……。”,說着随那聽差的由那小門進入,一進門,才見好大的院勢,放眼內望,少說也有八進院子,一色白牆碧瓦,正中有一石亭,紅頂白柱,庭內正圍着一桌人在吃飯,四下聽差丫環不下五六個在侍候着,遂見那聽差的跑到那亭邊,高叫了聲:“回道聖的話!”

就聽一洪聲道:“順喜,有什麽事?”

這聽差的上前打了損道:“有位公子,來訪我們小姐……小的已把他帶進來啦……。”

這老人啊了聲道:“有這事,紅兒出門快兩年了……”

才說至此又聽一婦人道:“小翠呀!你快把這位公子帶到內廳裹去,我和老爺馬上就去……。”

這被叫小翠的,馬上答應着一溜小跑,跑到那聽差的跟前道:“那位公子在那呢!”

這順喜遂往紀翎立處一指道:“那不是麽!”,這小翠聞言就跑過去,待走近紀翎,不由一怔,未說話先就被對方這份英姿所吸住了,一時反倒怔得不知說什麽了。

紀翎見跑來一小丫環,不由一笑點點頭,這小翠方臉一紅嬌道:“太太請公子內廳裹坐,一會就來。”,說着鈕動嬌軀就往頭走,還回頭一笑道:“喂……你跟着我呀?……。”,紀翎只好跟着這丫環進了正廳,首見一幅壁畫,晝着一個老人,穿著本朝朝服,亮着紅頂子,心想原來這李道臺,還是欽賜二位品呢!否則是不能戴紅頂子的……。

這小翠又往前走了好幾步,推開一扇錦屏,又顯出一廳,較前客廳要小些,但擺飾更為精致,太師椅上都加猩猩紅的大厚緞墊子,地上是紫紅色的地氈,壁上懸着四幅工筆花卉,顯得很闊氣。

這小丫環把紀翎讓至在這內廳內坐就,還獻上了一杯茶,這才退下。

紀翎此時心中真個是矛盾萬分,心想自己對她父母又能說些什麽呢?如果冒昧說出真情,反而有損雁紅純潔名譽,要是不說呢!自己到底算是幹什麽地?

一時只急得他在坐位上遍體汗下,手中尚累累的抓着那雁紅給硯霜的信,順手把它擱在桌上,正在內心憂急得不可開交之時,忽見那扇緞屏啓處,走進一對人來,紀翎忙由住上一站而起……

見進來二人,一男一女,差不多都上了些年歲,男的有四十上下,一身灰緞馬褲褂,濃眉大眼,頭戴一頂青緞小便帽,正中配着一塊方翠,儀态很是俊逸,身側一婦人約有四十五六的年紀,黑夾般的旗袍,一雙小腳,不過面似桃花,并不顯得十分老,乍看起來直如三十許人,紀翎猜想這定是主人夫婦了。

不由由位上一起,躬身一禮,那老人一見紀翎,猛一止步,眨了兩下眼,又看了身側婦人一眼,驚喜之情形于表面,遂驚道:“你是葉家的賢侄麽?……。”

紀翎不由心中一怔,頓時之間心中的感慨萬千,首先他暗暗念到,原來這李雁紅父母都知道葉硯霜這麽個人,可見人家原是如何好的交情了,自己真是何苦再夾在當中呢?……。

他心中突然靈機一動,暗忖:我何不就暫冒充那葉硯霜一下,借此向她父母表示對雁紅的決心,如此雁紅回後,她父母一定會美言一二,豈不是好?自己乘此機會再外請那硯霜一下,告以實倩,成全他二人美事,自己就此浪跡江湖,漂渡一生也就算了……。

想到此他竟糊裹胡塗的點了點頭,那婦人見狀,大喜的上前一步,打量丁紀翎一陣,笑道:“你是硯霜?……好孩子!我們十幾年沒見了……你竟長的這麽大了!……。”

她竟邊說邊掏出小手巾,抹起淚來了,一面抖聲道:“好孩子……你快請坐……咱們慢慢談……。”

那位李道臺也嘆了口氣道:“賢侄!我同尊大人是老朋友了……你嘛!同小女又是自小的婚約,咱們是友上加親……。”

紀翎聽至此心內才恍然大悟,暗道了聲:“原來他們本是未婚夫萋……這就更沒有話說了………。”,只恨自己平白無故,加涉其中,令硯霜傷心而去,自己真是罪大惡極了……。

想到此,心中好不愧疚萬分,那李道臺此時見幾上一封素箋,只當是這位葉公子帶來給自己的信箋,不由順手由幾上拿起,展開一看,不由一怔,見上面是:“硯哥哥……。”,心中不由一喜,他一眼已看出這是自己女兒的字,再一看末尾簽名是“你的妻子雁紅上”,心中那份樂簡直就別提了。

暗忖:原來女兒竟沒有走失,竟是尋她未來的丈夫去了,才想好好看看她是寫些什麽。

不想紀翎一眼見狀,羞得臉色大紅,不自主的伸出了手,口中吃吃道了聲:“伯父……。”

這李道臺見狀,呵呵大笑着把手中信還交到紀翎手中,瞇眼道:“這我就放心了,雁紅這丫頭敢情沒丢……好孩子,你見着她沒有?”

紀翎不由佯笑的點了點頭道:“小侄月前才在六旗鎮上見到了令媛……”

那李夫人不由喜得大聲道:“真好?這是真事?”

李道臺在一旁岔道:“當然是真的啦!葉賢侄還曾說瞎話?這你可放心了,也別一天到晚怪我找不着她了……”

那李夫人不由點頭閉目念道:“阿彌陀佛……這可好啰……”,遂開目笑對紀翎道:

“孩子!不是我說你,你要再不來,我就要去北京鐵提督府找你母子去論理去了,到底是要我們姑娘不要?這麽些年連個話都沒有?雁紅這孩子,也不算小了……”

那李道臺在一旁笑插言道:“好了!好了!他不是來了嗎,你還說什麽說?你沒看雁紅這丫頭,給賢侄的信,寫的可真親……”,說着不由仰天大笑了起來。

紀翎雖是冒充硯霜,但處此極窘情況上,也不由窘得臉色大紅,随把頭低了下來。

他此時的內心,那份苦就別提了,失望、傷心,幾乎使他焚心窒息,但他勉強忍着這份極度的痛,反而擡起頭來一笑道:“小侄本當早來為二位大人請安,只是瑣事就身,竟不容抽身,尚請二位大人諒宥……”

那李道臺反而面現悲容的點了點頭,正色道:“孩子!……我們怎麽能怪你?只慚愧令尊大人仙逝時,我們這遠親竟是不知!……”,說至此不由聲音竟有些發抖,那李夫人竟幹脆哭了起來,直用手中擦淚,紀翎心中不由一驚,腤忖原來那葉硯霜父親竟新死不久,自己竟是不知。

說不得也只好陪着流了會子淚,他本有一肚子說不出來的委曲,正好借着這機會,一洩心中悲痛,這一傷心竟自淚下如雨,一時反到收之不住。

最後還時李氏夫婦,見他傷心到如此地步,怕傷了身子,好一陣勸,才把他給勸住了!……

紀翎止住了哭,覺得在此更增傷心,不由往起一站,對二老打了一禮,泣然道:“小侄想就此告薜二位大人……待回去禀明母親,再專程來奉迎令媛,順為二位大人問安……”

二位老人聞言,一齊站起,那李道臺憂色道:“賢侄!可不能走,你遠道來此,那能就走?可不能叫你走,你乖乖的呆在這,最少要住半個月,才能放你回去……”

紀翎不由大急,當時急道:“老伯厚愛,小侄感激不盡,只是尚有極重要之事,留待小侄親理,尚請大人不以見責才好!”

這李道臺聞言還是不信,紀翎苦求不可,最後那李道臺才不得已的皺眉道:“真有這麽重要的事,連一天也不能多留?……”

紀翎因恐雁紅馬上轉回,見了面反而無法交往了,只好點頭道:“伯父對小侄心意,小侄心領萬分,只是因尚有友人在候,實在不便久留,李姑娘想必也就在這兩天內可回來了……二位大人大可放心……”

說着向二老行了一禮,這二位老人家不得已,只好雙雙送他到門口,還一直在嘆着氣,又令人一取了一大封銀子,好說歹說非勸他收下了。

紀翎只好帶愧收下,李氏夫婦一直送他到大門口,再三叮囑路上小心這才含淚轉回,不言他夫婦歸後一心惦念着女兒轉回,且說紀翎出得李府後,真個是萬金俱熄,他已決心一個人遠離世俗,遠走高飛,自己孤單的過一生就算了……

然而這麽長的一段日子,那硯霜又曾上那去呢!又上那裹去找他呢?……

忽然他想到雁紅昔日曾懇求自己收徒之事,心中不由一動,暗忖:“我既然答應了她,收那方鳳致為徒,又怎可耍賴,好在自己此時已心灰意冷,不如就收個徒弟,回轉故山幹天嶺小雲峰,一心一意的閉門練功教徒,一來可免卻這許多無味的煩惱,再方面也不負故人之托。

他想到此不由突然轉念,決心即日起程赴那方府一行,看看這位徒弟,是否真如雁紅所言,順便路上尚可就便訪一訪那葉硯霜……

不一日他果然催騎來至冀省大名,這一路上飽嘗風霜之苦,尤其是內心憂傷得肝腸欲斷,他已完全把自己忘了,有時候他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好象茫然無我似的。

他并不恨雁紅和葉硯霜,反而深深的恨着自己,他認為他二人本是一雙兩好,被自己從中取鬧,給拆散了,每想及此,他總是覺得自己是犯了淘天大罪……

他由囊中取出往昔雁紅為他所寫的那封介紹信,一路順着地址找了去,果然于當日傍晚時光,他找到了那條垂柳的大道,有兩個賣貼餅的推着小車,叫賣着走過,陣陣的小風吹得兩旁的柳樹,莖彎葉揚,暮色裹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有一個安定的生活了,不應該再在江湖上亂跑瞎混……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皺着那雙如劍之眉,想不到夙日極其爽朗開擴的紀翎,如今竟會變了。

他找到了那所高大的牢門,大紅的磚牆,巨石的砌門,正門上鑄着兩個大金字“方府”,他自念聲:“不錯,是這裹了!”,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把那匹馬系在柳樹上,自己上前,以手在門上銅镮上叩了兩聲,發出铮铮的響聲。

就見那大門上,先開了一小門,和雁紅一樣的,有一個禿頭的老人,由那門洞裹伸出了頭,見紀翎這一付打扮,不由一怔,心說好俊的一位公子爺,想着對着紀翎笑了一笑道:

“這是方學臺府,公子你找誰?”

紀翎不由笑點了點頭道:“我姓紀,有一位李小姐介紹我來此,一晤貴宅主人,請開門去通禀一聲。”

這老人翻眼想了想,一面收頭回去,倘自語的道:“李小姐?……我怎麽不知道有這麽個人?…….公子你等着我給你開門。”

說着話這大門就開了,紀翎見院中花石點綴,遍地細草茵茸平鋪,一條花道直通正廳,道旁花池有牡丹有水仙,僅看至此,就如此宅之人不是凡士,不由平空生了不少敬仰之心。

那老人笑對紀翎鞠躬道:“公子請随我先進去用茶,我這就去給您通禀一聲。”

說着轉過身子,彎着腰在前帶路,一面口中叫道:“小喜子!去把門口的馬牽到後槽裹上上料!”

果見一小童答應着出門,紀翎怕那馬不老實,忙出門親自拉進來交給小童牽着,慢慢向那牆邊上馬槽中牽去,此時那老人領着紀翎至正廳門口,開開門道聲:“公子請裹面坐!我們老爺正在書房處埋書信呢!我這就去給你請!”

紀翎答應着一面掏出了雁紅所寫的那封介紹信,遞與這老仆道:“請先把這封信遞交你們主人過目……”

這老仆答應着,用手在那門邊一條下垂的紅帶上垃了一聲叮鈴鈴一陣鈴聲,就由內一陣笑喊道:“來了來了……”,那幅彩屏後跟着跑進一個一身大綠衣裳的小丫環,這丫環正是偷戀那位假公子李雁紅的春萍,後來李雁紅走了,他還一直哭了好幾天。

要知那時代,女孩子是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使是給人家當丫環的,婚姻一項也是自己作不得主,而這般丫環們年歲都已及笠,情之于人,是不分貴賤的,所以她們照樣有一份純潔貞摯的愛,只是那時深府巨院,又那能有機會,讓她們對于異性有所接觸,所以她們是那麽孤獨,那麽憂郁,她們的命運和婚姻,完全要等待着,所待奉的主人賜與和慈悲。

此時那春萍跑出一看,見是一俊挺絕倫的俏公子,不由芳心一陣羞澀,竟感到不大自然起來,還是紀翎落落大方的笑了笑道:“我姓紀,是從南方來的……”

這春萍才驚覺的哦了一聲,嫣然笑道:“紀公子請坐……小婢這就去給你倒苶!”

紀翎謝道:“不必客氣了!……”

這春萍笑着跑出,須臾端出一杯茶進來,紀翎方道了聲:“謝謝!”

遂見方才引自己進來的那老人打開門簾,道了聲:“我們老爺來啦!”

跟着由內走出一六旬左右紅面老人,一身府裯褲褂,手中仍搓着一對玉膽,這老人滿面驚奇的由內中快步而入,一進門上下打量紀翎半天,頗為驚喜的道:“歡迎!歡迎,紀公子遠地而來,本應為公子設筵洗麈,只是如今晚了!……容明日再補吧……”

說着紀翎已向這方老爺行了一禮,道:“晚生紀翎向老伯問安……”

這老人一面答謝着道:“不敢當!不敢當!”,遂對一邊那小丫環春萍道:“去把太太請來,就說是李公子介紹的客人來了……”,紀翎不由一怔,心說這老人家真昏了頭了,怎麽說是李公子介紹來的?

那春萍聞言喜得轉身就跑,她并不聽老爺的話,先去通知方夫人,卻繞個小彎拐到小姐房中,見方鳳儀正在插花,不由笑道:“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鳳儀放下繡花怔道:“什麽好消息?……”

春萍擠鼻子弄眼喘笑道:“你猜猜看?”

方小姐站起瞋道:“你別給我繞舌子了,快說吧!”

春萍這才手撫前胸喘道:“那李公子他……”

方言及此方小姐不由秀真一展喜道:“什麽?……李公子來啦?”

那春萍不由笑着搖頭道:“哎呀小姐……你可別慌呀?是李公子請他朋友來找老爺有事,這位公子……”,說着她竟低下了頭,方鳳儀雖感失望,但既聽是李公子差了人來,自然是好消息,當時忙由床上拿起一翠綠披頭,往身上一披對春萍道:“你帶我偷偷去瞧瞧去……”

春萍笑道:“等一等!我先去通知太太一聲……”,看着扭身就跑了,一會又進來,方小姐已迫不及待的走出了閨房,春萍這才拉着她手由內房暖廳繞了幾個小彎子,到了那內容廳,由那綿屏後隔縫向外一看,這主婢二人芳心都不由酥了,暗贊了一聲:“好個俏俊的公子……”

此時那方夫人也走進來了,客氣了一番各自落坐,那方老爺皺眉對自己太太道:“這真是開玩笑,這孩子……唉!那李公子……他是個小姐呀,是女扮男裝……”

方太太一聽睜大雙目怔道:“那個李公子?……”

方老爺嘆道:“就是那李道臺的公子,不是公子,是個小姐,易釵而弁把我們一家都給騙着了,我說呢!總看他有點秀裹秀氣……而且最後走得奇怪,留的信也古怪……”。

方夫人聞言,竟驚得往起一站,笑驚道:“有這種事?……這是真的?……”

方老爺一指紀翎道:“這位公子親口說的還假的了?何況還有那位小姐親筆的信,……”說着又皺眉對紀翎道:“李姐芳名是李硯霜,還是李雁紅?我都弄胡塗了,這孩子,……唉!……”,下面他本想說:“把我們鳳儀可害苦了……”,但因紀翎是生人,所以這句話到口又忍住了,還一直搖頭不已。

紀翎聞言心內一陣酸,暗忖原來雁紅在外均化名為李硯霜,由此可見對硯霜的思念之情了,想到此不由苦笑了笑道:“李小姐本名雁紅,硯霜想必是她臨時的化名吧……”,二老此時才恍然大悟,心內悵然似有所失,一時對望着心內又好氣又好笑……。

不言他老夫婦心中感慨不已,且說那屏頭之後的小姐和丫環,聞言之後,都不由驚得呆了。

尤其是那位方鳳儀小姐,更是羞得粉頸低垂,芳心也不知是酸是苦,暗道:“好個小丫頭片子,你可真會逗人,害得我這幾個月為你茶飯不思,卻不知你竟是個女的……”。

想到此偷看了春萍一眼,那春萍此時也是臉色緋紅,彼此似笑又怨的對笑了笑,心中都感到大不是味,方小姐不由往起一站,想回返房中,卻被那春萍一把給拉住了,只好又蹲下身子,聽那紀公子說些什麽。

此時那方老爺笑着摸了摸頭,對紀翎道:“那李姑娘一身功夫可真不得了,她信上對紀先生如此誇贊,想必先生武功定是不弱了……”。

紀翎面紅的謙虛道:“晚生那有什麽武功,和那位李姑娘還不是差不多……”,這本是一句客氣話,但那方氏二老聽起來俱不由大吃一驚,知道來人定有一身奇技。

當時又問了紀翎的身世,這一提起,大家又不是外人,紀翎的父親方老爺是早已慕名,一席話談得方氏二老好不歡心。

那方老爺私觀紀翎英俊有為,誠實忠厚,談吐不俗,學凡所問無不對答如流,有些見解竟高過自己,心中不由大為贊賞,再一問對方年歲,竟和小女相差不過三歲,心中已暗暗打了個主意,只是沒有說出而已。

這主賓三人一席話,暗地裹已把一旁偷看的二人,聽得入了迷,尤其是方鳳儀,一生對于文學,無論詩詞歌賦都有極深的造詣,自負極高,令夕隔屏聽了這英俊豪邁的紀公子一席話,芳心中不由拜服得五體投地,在一打量這紀翎!

只見他方面大耳,目如點漆,長眉如劍,斜挑入頰,再一笑露出編貝之齒,真個是俊秀已極,試觀大蒼衆生,何獨有此俊逸公子……于是那一顆本來屬于雁紅的癡心,在粉碎失望之餘,竟不知覺間撲向了紀翎……。

主人如此,丫環就更別說了,春萍此時更是看得芳心砰砰亂跳,要不是小姐在旁,她早就借故倒茶進去了……。

二人正在盤弄心思之際,忽見方氏夫婦相繼起身,随着那紀翎也站起來了。

方小姐心中方一驚,只當這位紀公子要走了,心中悵然若失,卻聽得自己父親笑道:

“這孩子皮得很……恐怕有辱李姑娘及賢侄的一番厚意了……”,接着又聽他喊道:“春萍呀!去看看小少爺在不在院子裹,紀公子要看看他……”。

方小姐一聽才知原來是到院子裹去找自己弟弟,那春萍本在小姐身旁,也在偷看,一聽叫自己,不由自主的答應了一聲,由屏頭內鑽出,方氏二老都不由一怔,春萍這才發覺,不由羞了個大紅臉,一低頭就跑出去了,方小姐見狀也不敢再在後面偷看了,忙返身輕步回房去了,此時方氏二老随着紀翎也踱出室外。

紀翎腦中方想,這方鳳致不知是怎麽個小孩,居然會蒙雁紅如此器重,想必是一頗懂得規矩的小孩,就在他此念尚未想完,突然一聲脆喝道:“小爺到也!”驟見由一大石上黑影一閃,跟着撲通一聲,三人都吃了一驚,再一細看,始見是一年方十二三歲的小孩。

這小孩一身黑緞馬褲褂,腰上緊束着一條綢巾,背上斜背着一口跟他人差不多長的劍,也不知是他那找的,打扮得挺像個俠客似的。

此時想是由那石上跳下,太高了,摔得他眦牙咧嘴,樣子可笑已極。

紀翎見這小孩長得唇紅齒白,闊首厚颔,果然是一難得的上材,心中已猜出定是那方鳳致無疑。

果然那方老爺見狀,又氣又笑的喝道:“還不起來!見見你紀大哥……你看看你這一身打扮……唉……這是維給你出的花樣?”

這方鳳致由地上蹂耆屁股站起來,翻着那雙大眼睛看了紀翎一會,紀翎笑道:“小兄弟!你這身打扮到真像個俠客呢!你會什麽本事?”

這方鳳致後退一步,看着紀翎道:“你是不是也會武?”

紀翎點點頭道:“會呀!這麽樣,你還跟我比武是不是?”

方老爺聞言也給逗笑了,一面對方鳳致笑叱道:“你紀大哥本事可大了,這次來就是想收你作徒弟的,你怎麽一點禮貌也不懂,要是把紀大哥氣走了,看還會有人來教你不會,還不快給你大哥鞠個躬!”

這方鳳致似不大願意的勉強給紀翎打了一個禮,然後擡起頭對紀翎小聲道:“今天是有爸爸媽媽在旁邊,要不然我非給你比武不可……”

方老爺方怒喝了一聲:“胡說!”

紀翎卻對着方老爺眨了眨眼,遂接着笑言道:“那真是在好不過了,你看!”說着以手拍了拍自己的那把折扇道:“我這把扇子就是我的兵器,今天就是專門找你來此武來的,怎麽樣,你敢不敢?”

這小孩一聽勁可大了,先看了他父親一眼,方老爺含笑的和方夫人各自退後幾步。

原來那紀翎正想借此機會,一來好看看這方鳳致是否真有本事?再方面可殺殺那方鳳致的威,所以聞言後各自退後幾步,空出一塊地方好讓他們動手。

方鳳致此時一看自己父母俱都含笑退後,寬心不由大放,當時緊了緊紮在腰上的那根綢巾道:“你不要以為這是普通手巾,告訴你,它名字叫做英雄巾,不是英雄可不敢随便紮它,就像你一樣,腰上就不敢随便紮,要不然,就有綠林道上的朋友找你的麻煩,你知道了吧?”

紀翎聽後也不禁被逗笑了,方氏二老更是又笑又氣,方老爺忍不住皺眉道:“你這一套都是那學的?一定又是老周告訴你的是不是?”

那方鳳致聞言一撇嘴道:“老周他也配!他只算是我的大師兄,李大哥才配當我師父,我已經答應等見了李大哥以後,求求他也把老周收下!”說到此又低下頭想了想,又擡起頭道:“他已經五十五歲了,練童子功是不行了……不過還可以練別的功夫……”

紀翎此時聽得直想笑,不由笑問道:“小兄弟!你這口劍不錯呢!是在那得的?”

方鳳致聞言先看了父親一眼,臉紅道:“沒什麽……還可以用就是了……”

方老爺再仔細一看他背的那口劍,不由怒道:“好小子!我說怪眼熱的,原來你把我書房的那口劍給偷出來了?……這口劍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你居然背出來亂玩……簡直氣死我了……,還不拿過來,不是你紀大哥在旁邊,今天不揍死你才怪!”

方鳳致只好哭喪着臉,把寶劍解下,遠遠的遞給方老爺,又看了紀翎一眼。

紀翎笑對方老爺道:“想不到老伯尚收有如此一口好劍,如小侄所見不差,此劍定還是一口寶刃呢!”

方老窬聞言不由一驚,喜道:“啊!有這回事?……”

紀翎笑道:“可否借小侄一現?”

方老爺笑着把劍遞過,一面連道:“當然可以……只是這口劍自傳入我手後,始終還沒打開過,怎麽抽都抽不出,真奇怪!”

方鳳致也在一旁道:“用石頭砸都砸不開,真氣死人!”

方老爺聞言怒目瞪了他一眼,恨道:“好小子!你用石頭砸,砸壞了,看怎麽了?”方鳳致才知說漏了嘴,後退了兩步吓得直伸舌頭。

紀翎接過劍後,略一過目,連聲贊道:“好劍!好劍!”

方鳳致在一旁岔嘴道:“再好抽不出來,還不是白費!”

方老爺喝了聲:“你少答碴!”

紀翎笑着了方鳳致一眼,遂又回頭對方老爺道:“小侄代伯父将此劍抽開如何?”

方老爺喜得張大雙目道:“那簡直太好了,不過恐怕是難得很……”

紀翎笑着把這口劍在手中把玩了幾轉,他是玩劍的老行家,只看了看,已知這劍原來還有暗鎖鎖着,暗想,怪不得你們抽它不出,想着,先用手按了一下劍柄上的啞簧,這劍“嗆!”的響了一聲。

方老爺啊了一聲,滿面喜容,方鳳致在一旁道:“沒有用!這聲音我也曾叫它響,就是開不開,爸爸是白高興!”

方老爺氣得看了他劍一眼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說着話,紀翎遂用手在這劍尾兩邊用手捏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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