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又用手在這匣上用力拍了一掌,遂聽:“嗆啷啷!”一聲脆鳴,這口劍,竟自己跳出劍匣有四五寸長,一時霞光外洩,耀眼難睜,方氏全家都不由喜得驚叫了一聲,一起偎了上來。

方鳳致笑道:“乖乖!你還真有兩手,真被你弄開了……”

紀翎右手扣劍柄,以姆、四五三指扣柄,中食二指一壓劍身,跟着向外一抽,隐聞絲!

的一聲細響,劍氣如虹,這口劍已全部撤出了匣。

一時間劍身連抖,發出吟吟之聲,劍芒舌吐美光刺目,果然是口不可多得的驚世奇刃。

紀翎一面以手指向這劍身彈了兩下,聲若抖鋼絲一般吟吟不絕于耳,不由點了點頭連道:“果然所料不差,恭喜老伯收此奇珍,只是這等罕世異物,最能引一般武林觊觎,伯父尚需好好珍藏才是!”說着合劍于匣,遞上。

方老爺接過劍,喜之不禁,一面順手抽了出來,環目四視,想是欲找物試一試這劍到底利不利。

紀翎笑指一山石道:“伯父可以此巨石為鞘,用劍放心往上揮砍,就可知小侄方才所言不假了!”

方老爺目視那一方假山石,像是怕損了手中劍,頗像猶豫不決的樣子。

方鳳致在一旁已迫不及待的喊道:“爸爸砍呀!紀大哥叫砍就砍,錯不了……”

紀翎也笑道:“伯父但砍無妨!”

方老爺這才抖劍向那大石順手揮了去,他仍不敢用太大的勁,但聽“嗆!”一聲龍吟,那劍身揮在堅石賽鐵的巨石之上,竟然一揮而入石內,方老爺不由大喜,跟着一用勁向外一削,絲絲聲下那劍,就像削豆腐似的,一閃已由石這邊削出,再看那大石依然像是完好如初的聳立在當地。

紀翎走前,順手向那石身一推,轟然一聲大震,那假山石,竟齊方老爺劍削處平翻而下,宸得衆人立足處都動了一下。

此時院中衆女婢,還有那方小姐都聚在一旁,争看着這口奇劍,誰也沒注意到,那住癡情的方小姐,一雙澄波秀目卻眨紅含情的盯在這位紀公子身上,芳心中不禁對這位俏公子佩服了個五體投地。

紀翎此時見圍了一大圈丫環婆子,不由感道局促不安,偶一擡頭,發現人群之中,一佳人颦眉凝目的正看着自己,神态緊着都有異衆女,蝢覺眼睛一亮,心想這是誰?一時間愈覺得面上讪讪發熱。

方老爺此時笑對身側丫環道:“等會到後院裹叫幾個人來,把這大石擡出去!”

紀翎聞言笑道:“伯父要擡往何處,小侄願效勞!”

方老爺幹笑了兩聲道:“咳!随便它擱着吧……”內心也不由暗道:“你好大的口氣,這麽大石頭你一介書生模樣,能一個人擡得動?”

誰知他想着的工夫,紀翎已含笑趨前,他就像兒戲似的僅出單掌,向那巨石上一按,跟着向上一提,真像跟抓小雞一樣的給提了起來,遂着向原先那巨石上一合,略一挪移,竟扣了個藏石合縫,衆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卻有一人拍了幾下手。

随聲望去,竟是那一向面嬌不出閨門的方鳳儀小姐,她自己也奇怪,怎麽會驚喜的忘了形,竟會拍起手來,這一拍手不由引得紀翎尋聲一望。

頓時她的臉又紅了,他不由自主的對着向自己捧場的這位姑娘笑了笑,方小姐羞得馬上低下了頭。

方老爺扭臉一看,不由笑道:“你也出來了!正好,來來來!見見你紀大哥!他是那位李公子啊……李小姐的朋友,你見見!”

方鳳儀簡言心中不知如何,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味兒,聞言後低頭行近,方老爺笑對紀翎道:“這就是小女鳳儀。”

遂一指紀翎對自己女兒道:“這是你紀大哥,單各一個翎字……”

方鳳儀不由微啓秀月瞟了他一眼,紀翎故放大方的道了聲:“賢妹請了,愚兄常聞那位李雁紅姑娘提到你,并請愚兄代其致意!”

方鳳儀不由低道了一聲:“謝謝紀大哥……”

方老爺在一旁忿言道:“孩子……你還不知道,那李大哥是女扮男裝,是位小姐,我們都被幪住了!”

方小姐雖早就知道了,可也不能不有意裝作吃驚的道:“李大哥是女的?……有這種事?”

方老爺用手一指紀翎道:“你紀大哥親口說的,還有她自己信上說的,這還假得了麽?……”說着連連笑着搖頭,遂道:“那位李小姐去時曾書明要與小兒物色一位老師,卻不知竟找到了賢侄你,真是太不敢當了……”

紀翎不由一笑道:“伯父太客氣了,慢說此事還受李姑娘再三托附,就是小侄與伯父關系也不容有所推辭,何況這位小兄弟資禀竟是如此上品……”

說着笑瞟了一旁又腰而立的方鳳致,點點頭道:“兄弟!我都忘了,你不是還要給我比武麽?……”

方鳳致聞言臉上一紅,其實他眼見紀翎諸般神勇,心中早就軟了一半多,自知不是對方敵手,所以他在一旁連提都不敢提,現在被紀翎一催不由大恐,急道:“紀大哥的本事我見過了,比不比都無所謂……”

紀翎對方老爺眨了兩下眼道:“那怎麽行?我已經答應了你,怎麽也得比比,要不然叫人家笑話,那可不行……”

方鳳致此時頗感狼借,這小家夥可有他自己的點子,他知道要是明張旗鼓的打,一定不是紀翎的對手,所以此時小腦袋裹正在打歪念頭。

紀翎言罷方回頭對方氏二老一笑,忽覺右腦勁風猛襲而下,不由大驚,又聞得方老爺厲喝一聲:“畜牲你敢……”紀翎頭也不回向前一滑步,“仙人換影”向右猛一閃身,已窺出原來是那方鳳致一雙瘦爪正從自己頭頂上掠過。

紀翎不由暗笑了笑,心道:“好小子?還敢施暗算,今天不給你點厲害嘗嘗,以後諒你也不服我。”

想到此,正逢那方鳳致一招走空,這小子別看沒學到什麽武功,但此子天質奇佳,自小就能縱高跳矮,力量也非一般和他年歲相彷的所能比格,竟日無事,在這花園之中窟上縱下,到給他研究出來幾種怪招,府內的幾個聽差廚子都算倒了黴了,差不多都被他拿來當靶子,打得鼻青眼腫滿頭是包。

他暗襲紀翎這一手就是他自已研究出來最得意的一手,平日捉貓捕雀,用出他這一手,還真有些效力,此次因對付的是紀翎,所以更是加了十分快捷,暗付以自己經驗,頸下兩肩之上,那一條大筋是好地方,平日那些仆廚只要一被自己抓住此處,定是酥軟無力,哀聲讨饒,只要把他這地方一下抓住,不怕這紀大哥不當衆向自己低頭,方鳳致想得倒蠻有理。

不想他這一招竟走了空,心中已大為發毛,正逢紀翎恍身來至自己右側,這方鳳致知道是非打不可了,一面雙手連恍道:“好!現在我們開始此武……”

紀翎含笑而立,心說:“好精靈的小子,他倒會自己遮羞……”遂點了兩下頭道:“好厲害的飛鷹搏兔,小兄弟!這一招是誰教你的?”

方鳳致才要開口,紀翎已閃身至前,口中叫了聲:“前胸看打!”真個的一掌直往方鳳致前胸劈去,方氏二老俱當紀翎真個發怒下了毒手,不由吓得驚叫了一聲。

方鳳致見紀翎這一掌來勢如電,吓得慌了手腳,拚命向上一竄,奈何對方紀大哥這一雙手,竟像是如影附形,也不知他怎麽一翻,自己整個前胸卻被一層勁力給罩了住,想動也動不得。

這只是一霎那間的事情,遂又覺前胸一麻,方以為是中了掌力,才怪叫一聲,遂覺全身一震,自己身上并無痛癢,竟被那紀大哥将自己前胸衣裳給抓了個牢牢的,單搴過了頂。

方鳳致此時不由又驚又怕,方氏二老見狀心雖耽心愛子,但已确知紀翎不會傷他,見狀也不由笑了起來。

那方鳳致在空中被轉得頭昏腦脹,手足劃空,雖一力下擊,奈何總是挨對方不着,不由在空中抖道:“喂!……紀大哥!紀大哥!”

紀翎笑道:“怎麽樣?”

方鳳致一面唷道:“放下!放下!……算我輸了行不行?”

紀翎仍有意笑道:“那怎麽行算你輸了?到底誰真的輸了?你得說清楚一點,要不然你還得在上面涼快涼快!”說着五指微動,竟把方鳳致給拋了起來,這一下可真把這家夥給吓壞了,在空中哇哇怪叫道:“我輸了行不行?紀大哥……快放下,快放下,這摔一家夥可不是玩的!”

紀翎這才把他放下,這小家夥一下地又神氣起來了,緊了一下褲帶,見四周之人都看着自己笑,不由大喝一聲跳道:“誰不服氣過來,少爺不打他個五眼青才怪……”,說着又看了紀翎一眼,發現這話不能這麽說,即刻又改過來道:“除了紀大哥以外,人家是真有真功夫,我不能給人家耍賴,你們這一群草包笑個什麽勁,男的要是不服,我一個打你們三個,丫頭要是不服,你們就全上來,看看誰厲害?”

這一番話竟連紀翎也給逗得笑了,方老爺笑罵道:“你也真有臉!既然輸給你紀大哥了,還不上前行拜師之禮?把你紀大哥氣走了,我看你那裹再去找這麽大本事的師父去!”

方鳳致此時內心對紀翎也拜服萬分,聞言紅着臉走上一步,正要下拜,紀翎忙把他摻起笑道:“拜師不遲!我收徒弟可沒有這麽簡單呢!……我還要考查一下你的心性如何,配不配作我徒弟?……”,方氏二老聞言不由一怔。

紀翎忙對二老笑道:“小侄實因尚有要事,不克在此久留,欲去追訪一人,令郎德智兼佳,小侄能得此傳人,尚有何憾?只待那事一了,定當早日赴府,如二老放心,小侄想把這小兄弟帶返幹天嶺,在小侄習藝舊處,專心傳授他一番,不出五年,定有大成,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方氏二老聞言大喜,方老爺走前一步,執起紀翎一手道:“賢侄這番深意,我夫婦銘感終身,只是……賢侄何妨在舍間少居幾天,容對賢侄少盡些心意才好……”

紀翎方一笑未言,那方鳳致已跑前來紀翎叫道:“師父要走可不行!……我知道你是恨我将才打你,一走一定就不來了!……”,言罷眼圈發紅,竟像是要哭的樣子,紀翎不由執起他一手道:“小兄弟!你錯了,我說來一定來……”

方鳳致搖頭道:“那你為什麽不叫我給你磕頭?沒有行拜師之禮,大哥還是大哥,我還是我!”

紀翎不由皺眉笑道:“原來你不放心這個……既如此你就行吧!不過我可不要你叫我師父,你還是叫我大哥好了……”

方老爺在一旁岔言道:“那怎麽行,名不正者言不順,言不順者事不成,這師父是萬萬要叫的……”

紀翎不由面紅道:“小侄和老伯輩份已定,豈能再以長者自居!……你說小侄也不過此之令郎癡長不了幾歲,這師父二字是萬萬擔當不起,尚請老伯不要以此相強為妙!”

方老爺聞言不由皺起了眉,一時倒真不知說什麽了,還是方夫人見狀在一旁笑道:“既然紀公子如此說,就叫他大哥又有何妨?這有什麽關系?”

方老爺斜視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麽?……”,遂嘆了口氣道:“既如此,就暫時依賢侄如此稱碎好了……”

紀翎不由大喜,那方鳳致見狀早就迫不及待的上前跪地,一連磕了三個頭道:“師父在上,弟子方鳳致這裹有禮了……”

紀翎忙摻起他道:“以後你心裹只要敬我如師,嘴裹還是叫我紀大哥好了……”,方鳳致連忙道好。

此時一行人魚貫的返回大廳,方老爺皺眉道:“賢侄難道如此急于上路?連幾天都不能在此少留麽?”

紀翎低頭想了想道:“既然伯父一意邀留,小侄就多留一日好了……”,方氏二老聞言雖仍覺一日太短,但總比不留好,俱都高興不止,于是紀翎當晚就被留住在方府,也就是從前李雁紅睡的那一間房子。

這一夜他在榻上翻來覆去,腦中想着往事,尤其是他想到了李雁紅。

這姑娘對他的印象太深了,他想到她如今恐怕已回家了吧!……

“當她知道葉硯霜會去找她,她又該如何的興奮啊!只是……。”

“只是那葉硯霜如今又上那去了呢?他難道竟真的忍下心離開雁紅?我一定要設法找到他,把這事給他說清楚,告訴他雁紅對他的真心!”

“她對我只是一份兄妹的愛,而真正愛的卻是他……。”

“然而雁紅……你可知道我多麽愛你喲……今後這無窮的歲月,我只能把這一份膩愛深深的埋在我的內心,我是不會再去愛第二個人了,你!雁紅,快些回到你心上人硯霜的懷中去吧……以硯霜那身本事和儀表,配你是夠了……唉!”

他嘆了口氣,一個人從床上起來,推開窗,外面是一片如銀夜色,他用手支着頭,觸目着這院中的夜景,腦子裹重複着這些斷腸的事。

他想到眼前的方鳳致,這孩子難得如此頑皮根骨又是如此好,倒挺對自己的心思,自己既然已萬念俱熄,正好收了此子,潛回那幹天嶺故處,随着師父和那黑猩子,好好的傳這孩子一身功夫,總算不負那恨心的無情人雁紅所托……。

想到此他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看看天色已近午夜,睡也睡不着,幾上放着自己的那口寶劍,和那把扇子。

忽然他想到了這口劍,自己自從得到它以後竟從來沒有用過,對敵只是用那一把扇子,聽師父說這口劍,劍名“墨蝗”倒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寶刃……

想着不由順手取過,慢慢的抽出,露比暗紫色的光華,陰冷冷的逼人肌膚,他把它完全抽出,暗室裹愈發顯得冷森森直如一條抖動的青蛇……

他又把它合入鞘內,放在床邊,嘆了口氣,才把雙目閉上不久,忽聽這睡室門上有人敲了一聲,似一女孩的聲音輕叫道:“紀公子,紀公子……”,紀翎不由在床上一怔,心說這是誰這麽大膽?深更半夜來找自己,要是有所傳聞,自己一世英名可就完了。

想到此心一狠,幹脆給她來個裝睡,才一閃眼,那門原就沒上鎖,竟呼的響了一聲開了。

紀翎在床上聽得心內碰碰亂跳,微微睜開一眼,頓時臉一陳熱,心想你這小丫環真是好大膽。

原來屋中進來二人,俱是亭亭玉人,前面那人一身紅緞睡襖,梳着一條大辮子,瞟着那對又大又亮的眼睛,不是別人,正是帶着自己入居此室的那個丫環春萍。

紀翎見她手中撐着一盞羊脂燈臺,進室後回頭又皺眉又擡頭,好似催身後那人快進來似的。

紀翎原先只以為就是這春萍一人,正想下床勸她回去,見狀心內一驚,再偷偷往這春萍身後一看,不由吓了個大紅臉。

心說方小姐……你怎麽也來了?……這麽三更半夜,到我房中來作什麽?……。

由是連忙閉上了眼,心說反正你們怎麽叫,我都給你們來個裝睡着,自然你們就會走了。

想到此,卻聽得那方小姐低聲抖道:“春……萍!不行!我怕,我還是回去吧!……”

卻又聽那春萍壓低聲道:“小姐……你真是!來都來了還怕什麽嘛!這事情不給他說妥,他明天一走,誰知道他來不來?這麽絕世的佳公子,以後又到那去找去?……”

紀翻在床上羞了個大紅臉,暗罵一聲:“小丫頭!原來是你出的點子……”所幸室內漆黑,雖有春萍手上那一盞豆油燈,可是昏暗暗之中,她們可看不清紀翎的臉色。

此時又聞那方小姐抖道:“我……我怎麽好意思給他說呢!……人家又睡着了……”

那春萍道:“唉呀!小姐你可真急人!……只要你把他叫醒,稍微透一點意思,他也不是傻子,只要你們口頭上有了婚約,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紀翎在床上聽得心裹發熱,偷偷睜眼一瞧,見那位方小姐一身白綢長衣,外披翠緞披風,暗影裹雲發輕松,美目澄波,好一番天姿國色,此時聞言後竟是又羞又笑的低着頭。

那春萍擠鼻道:“還不快點,放心!我不在這聽你們說話,我到外面去給你們把風去,你盡管放心的談你們的!……”

說着笑了笑,正要翻身出去,卻又被那位方小姐伸出玉臂給拉住了,羞道:“我……叫醒他?”

春萍笑道:“當然啰!不叫醒他怎麽談話?”

方小姐不由娥眉吟道:“那……多不好意思,他……要是……問我作什麽呢?”

春萍不由仰頭想了想道:“這……你就說到這屋來找東西……”

方小姐緊張的道:“找東西也不能把人家叫醒呀?”

春萍又看了紀翎一眼,笑嗔道:“小姐真是……你不會說本來是來找東西的,因見他睡覺被子都沒蓋,怕他受涼了,所以叫醒他叫他蓋被子,這個理由再好也不過了!”

方小姐才低頭沒話說,想是對這個借口感到還不錯,春萍笑着掙開了她的手,把那盞燈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方小姐緊上了兩步,奈何門已掩上了,她面朝的站了一會,良久才慢慢的轉過了臉來。

紀翎此時內心,真比這位小姐還要緊張,那份滋味可就別提了,暗忖道:“方小姐……

她這是何苦啊……這這這……怎麽可能啊!我如今百念俱熄,那裹還會想到這這種事?”

想到此不由又開目偷看她一眼,見她正是癡目的望着自己,滿面驚恐之色,手上的小燈臺直打抖,她就這樣輕移蓮步走近到紀翎的床前。

慢慢的他放下了手上的燈,借着這婆娑的光,她已觸目在紀翎英俊的面盤上了。

雖然是睡着,那兩彎劍眉,挺鼻俊口都顯出了無比的男性俊姿,這位癡情的方小姐看着看着,竟自淌下淚來,誰也不知她淌淚的原因。

她幾次的舉起手想去推他,但是她又收回了,深鎖着蛾眉,滿臉焦急之色。

似這樣在床前猶豫了好一會,隐聞她抖聲道:“這……這怎麽辦呢?……”,忽然她往前走了一步,無意間卻把那幾上的長劍給碰了一下,以致于叭打!的響了一聲。

那口劍竟掉在了地上,方鳳儀吓得一連退後了好幾步,看看床上的紀翎仍是仰面的睡着,并沒被這一聲所驚醒,不由用手撫着心口,好容易提起來叫醒紀翎的決心這一下又算沒有了!

她在床前站了半天,最後輕嘆了一口氣,竟自端起燭臺,像是預備出去了。

但是她又擱下燭臺,紀翎心中又是一陣緊張,暗忖這一次她一定是決心叫自己了,正是發愁,卻見她僅上前彎腰拾起了地下的那口長劍,才要擱回幾上,忽然又把這口長劍收了回來。

紀翎睜着小眼,見這位方小姐拿着這口長劍,玩着這口劍上的黑色劍穗,最後抽出一半,頓時閃出一蓬光霞,紀翎心方一驚,她卻又把這劍合上了。

紀翎隐見她面帶喜色,竟把這口劍抱入了懷中,紀翎此時心內更是打鼓,見狀暗道:

“天啊!大概是看上了這口劍了……好吧!你拿去吧!反正我也不用它,只求你快走吧……”。

想着見這姑娘竟自背過了身子,好似也在脫解什麽東西,良久才見她轉過身子。

紀翎見她手上,竟持着一塊少說有半掌大小的一塊翠牌,還連着一串白金項練。

紀翎心中一震,心想你這是作什麽?就見這位方小姐拿着這塊翠牌,怎麽一扭,竟自一開為二,她目示着這面項佩良久,才又把它合上,還在自己臉上挨了一挨,可見她夙日是如何心愛它了。

然而她竟能對一個陌生的紀翎割愛,可見她又是更如何的愛紀翎了。

她把這面翠牌小心的提着,輕輕放在紀翎枕前,複似又覺不太妥當,又輕輕拿起,她竟抖着玉手,輕輕的解開了紀翎身上的袋口。

當然紀翎此時是愈法的不敢動了,一任她費了半天事才解開,把那面翠佩輕輕的放入,至此這位方小姐已吓得發鬓見了汗,緊張得連連嬌喘。

一切就緒,她又至長桌前,拔下一管筆,咬着筆杆兒想了一會,刷刷的一陣微響,像是寫了些什麽,最後套好了筆,把寫好的字紙卷成了一個小卷兒,輕輕的塞在了紀翎的手心,紀翎翻了個身。

方小姐吓得退後了好幾步,見紀翎還沒醒,這多情的姑娘随拉了一床被子輕輕的蓋在了紀翎身上,竟聽着她嘆了口氣,門口有人在輕喚着:“小姐!怎麽了?……”

方小姐端起了燈輕聲道:“好了……”,說着就推開了門,又咬着唇兒看了看床上的紀翎,接着一陣碎步,她主婢二人就走了……。

待一切又重歸于寧靜後,紀翎這才在床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掀被下床,偷偷的聽了聽裹外都沒有了聲音,他才又點亮了燈。

首先他把手中的小紙卷展開,就燈下一看,不由暗贊了一聲:“好娟秀的一筆小草書……”那箋上寫的是:

字呈

紀大哥俠覽:

午夜随小婢私訪,适大哥好夢方酣,逗留君榻未敢驚擾,實愧如哉!

大哥英姿飒爽,年少有為,妹每憶能追随大哥從文弄劍,辄深回溯,不覺神癡,奈何突聞大哥明日即将遠行,睽違日久,思念何支,乍念帶水之迢遙,益切蕪懷之萦系,不覺紅淚浸衫,此實妹之意弱而徒惹大哥笑耳。

幾上長劍,想系大哥愛物,偶拔視光可鑒人,冷氣侵體,想知是太古奇珍,大哥旅途迢迢,難免惹人觊觎,小妹不恥擁懷,暫作小據,他日定使原璧歸趙,請大哥釋念。

紙短情長,匆匆曷罄,小妹心意,大哥諒必洞悉,惟祈珍重,敬書數行,附将不腆,聊赆行旌,伏希哂納,謹侯

旅安,餘惟菱照不宣,臨筆倥促,不盡依依。

小妹方鳳儀午夜拜草

紀翎看完後不由點了點頭,暗贊了聲這方小姐真個是才貌雙全,只由其匆匆手箋能出此文墨,情詞兩盡,當之才女無愧。

一時間,竟自目睹着這張綿紙素箋,久久不能離目,心想這方小姐難得才貌兩全,對自己竟有委身之意,按說自己此時失意之餘,能逢此淑女垂青,真不知應是何等慰心之事,奈何自己一心眷念着那雁紅姑娘,雖然那李雁紅一心只惦着葉硯霜,但自己竟無力将她剔出念中,這真是令人饒腸痛苦的事情,看來方小姐這一番真情,自己早晚定是辜負她了……。

想着不由對空長籲了一口氣,把這封信小心的疊了起來往袋中一放,無意間卻觸到了那面翠牌,忙取出一看,晶光瑩瑩微微透着一縷溫香,知道這翠牌定是那位方小姐貼身帶着的玩意,尚還溫着呢!

這位一向有魯男子之稱的紀公子,此時目觸着這番膩情,也不由暗然神往,他竟把這面翠牌小心的帶在了自己的前項,一時那位方鳳儀的影子就浮上了他的腦中。

他拚命的搖了搖頭,往床上一倒,卻是再也無法入睡,翻了好幾個身,還是睡不着,只好坐起試着行了一番坐功,才稍微心平燥釋,慢慢入定了過去。

第二日天才一亮,紀翎尚在入定,隐聞門外有人叩門道:“紀公子!醒了沒有?”

紀翎忙下床道:“醒了醒了!請進來吧!”遂着門開處,竟是春萍這小丫環端着一個白瓷洗臉盆,一進門先高叫了一聲:“公子早!”

紀翎不由應了聲:“姑娘早!”這小丫環放下了盆,笑迷迷的看着紀翎,紀翎不由被看得不大自然,春萍嘆道:“公子昨晚睡得好不好?”

紀翎連連點頭道:“好!好!謝謝你了……”

這小丫環眼珠一轉笑道:“這屋裹昨晚上是不是鬧了賊了?”紀翎頓時臉色通紅,心說好個小丫頭,自己領頭作的事,還要在我面前裝胡塗,拿我開心……。

想到此有意問道:“鬧了賊了?是男賊還是女賊?……”

春萍不由一抿嘴,心說這可好,把我自己也罵成賊了,見紀翎居然不提丢劍之事,可見他心中也有了小姐,當時心中好不高興,見紀翎正在洗臉,想起了小姐囑咐自己的話,不由在旁邊背着手道:“從前那位李公子也住在這間房裹……”

紀翎一怔道:“那位李公子?”

這春萍一笑道:“哦!我都忘了,是李小姐,不是李公子!”

紀翎不由心一動,啊了一聲,見那春萍一雙眼正盯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道:“你是說的李雁紅小姐,你也認識她?”

春萍臉一紅道:“她可真會騙人,真沒想到她會是個小姐,本事這麽大!”

紀翎點頭道:“姑娘……江湖上有本事的女俠客叫鐵守容,這位女俠客外號人稱雲中雁,本事可大着呢……”。

春萍聞言驚得張大了眼睛,忽又道:“公子!你也認識那位李小姐呀?”

紀翎一面擦臉一面點頭笑道:“我當然認識她啰……我們是好朋友!”

春萍一怔道:“是好朋友,你們已經訂了親了?”

紀翎不由笑看着春萍道:“不要亂說……”

遂苦笑了笑道:“人家早就訂婚了,我和她只不過是朋友,你可別開玩笑……”言罷竟不料被春萍這句話給逗得心內不勝悲凄。

春萍聞言大喜道:“這麽說公子你還沒有訂親?”

紀翎不由心裹一動,扭臉看着這小丫頭道:“你問這幹什麽?……”,遂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那春萍被問得臉一陣紅,竟笑道:“問一問有什麽關系嘛……”

紀翎苦笑了笑道:“這一輩子我是不會給誰訂婚了……唉!春萍這些事你也不須要知道,反正給你說也說不清……”

春萍聞言尚天真的咬着手指道:“那是為什麽呢?”

紀翎此時已洗好了臉。見這小丫環眼圈紅紅的看着自己,竟似對自己有無限同情似的,不由笑了笑道:“我洗完了……”

春萍才驚覺的哦了一聲,紀翎又笑道:“請通知方老伯夫婦一聲,就說我要走了……”

說話間已由外面跑進一個小孩,正是那方鳳致,一進門先叫了一聲:“師父!哦!大哥早!”

紀翎忙拉過他道:“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在家随姐姐念書,先把文學底子打好了,将來再學武才有用,否則徒為一介武夫,也沒有什麽出息……”

這方鳳致睜着一雙大眼睛道:“我知道,大哥!我給你商量一件事怎麽樣?”

紀翎笑道:“商量什麽事?只要我能作到一定答應,你說說看什麽事!”

方鳳致眼珠一轉道:“大哥此次是去找一個人是不是?”

紀翎點頭道:“不錯!正是要去找一個人,你問這幹什麽?”

方鳳致嘆道:“大哥一個人上路也夠孤單的了……”

紀翎一笑,也弄不清這小鬼打什麽算盤,當時應道:“可不是!那又有什麽辦法……”

卻不知這方鳳致聞言後笑道:“我給大哥介紹一個朋友路上一齊走好不好?有這位朋友陪着大哥,保險路上不寂寞,也不會給大哥添什麽麻煩的。”

紀翎一怔道:“啊!那倒好得很,你這位朋友在那呀?”

這小子幌了幌小腦袋,用手一指自己道:“就是我!”

紀翎不由一笑道:“你別開玩笑了……”

卻不知這方鳳致聞言後正色道:“大哥!我求求你好不好?……昨天晚上我在床上想了一夜,發現我自己實在是不行,江湖上的事情更是一點都不知道,所以決定跟随大哥出去走一走江湖,經歷經歷,大哥你是非答應我不可……”

紀翎不由皺眉道:“小兄弟!你跟着幹什麽?反正我事情完了一定回來接你就是了,江湖上苦得很,你怎麽受得了,何況你父母一定不放心。”

鳳致聞言不由急得直想哭道:“大哥!我一定不怕苦,我也不會給你添麻煩,再要把我關在家裹,可真要把我悶死了,好師父!你就帶着我吧!”紀翎不由一直搖頭,正在鬧得不下之時,房門啓處,方氏二老都進來了。

方鳳致一見二老到來,不由大哭道:“師父他老人家不肯帶我去……他不要我了……”

方老爺不由叱道:“你亂哭什麽哭,我早就告訴你不行,你非要來,好在你紀大哥事情一了就來接你還不好,你哭有什麽用?沒出息!”

方鳳致那裹肯聽,尚自滿床打滾,鬧個不休,弄得方氏二老也沒辦法,一直皺眉不已,紀翎正不知如何勸他,那方老爺卻嘆了口說道:“賢侄要是……咳咳!”

紀翎不由道:“老伯有話但說無妨,小侄如能作到一定遵辦!”

方老爺這才嘆道:“賢侄如不以我這劣子為異,何妨就帶着他路上經歷一翻,有賢侄在旁我夫婦一定放心了……”

那方鳳致在床上聽到此,哭聲可小多了,遂見紀翎低頭想了半天,方老爺見狀不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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