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

燈下一看,才知妹妹和他之間竟已有如此深的感情了,而我的突然介入,竟作了天下的大大罪人,平白使一段美滿姻緣因而破裂……”

說到此,他用手支着前額,一時淚如雨下,雁紅不由嘆道:“大哥!這都是上天早已注定的事情,豈能歸罪于大哥?”

她腦中更想着即使沒有此事發生,自己遵限于對野叟的誓言,也不容許和硯霜結合,所以此時雖內心仍是悲痛萬分,可是倒不十分激動。

紀翎此時擦幹了淚,長嘆了口氣又道:“所以事後,待我再找到他所住的那所小店之中,卻已失去了他的蹤影……以後多少日子裏,我在江湖上訪他和你,只想能找到你二人之一,解清了此項誤會,我一人雖浪跡天涯,亦無以為恨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這期間,我曾到了雲南永善縣西城水月坊去找過妹妹!”

雁紅不由一怔,遂道:“你去過我家了!?”

紀翎點了點頭失望的道:“去是去了,卻沒見着妹妹,和伯父伯母談了半天,二位老人家竟把我誤認為葉硯霜!我因有心促成你二人姻緣,是故佯稱為葉硯霜,想借此可在二位老人家之前,表明愛你之心,誰知依然白用了心……”

雁紅聽後一時感慨萬千,只是抽搐着,卻不發一語。

紀翎見她沒有說話,不由嘆了一口氣道:“是我萬分灰心失望之下,才至方府,想到了妹妹往昔托囑之事,總算這方鳳致根骨奇佳,甚合我意,在方府打擾了幾日,才決定帶着這方鳳致來此授藝,同時想見見我那位師父,卻不知竟會在旅店中遇見了妹妹,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說至此他不由奇怪的道:“我只是奇怪妹妹竟如何會來此呢?莫非曾遇見了恩師,尚請賜告以釋疑懷!”

雁紅見問不由眼圈一紅,眩然淚下的道:“大哥!你的話說完了,還有我的呢!只是求你聽後不要傷心,你如答應我才肯說呢!”

紀翎不由失色道:“妹妹……”

雁紅這才嘆了口氣,詳詳細細把自別六旗鎮以後的遭遇,如何夜遇狼群,危急之際,遇見了野叟,救自己來此小雲峰療傷,自此粉頰留痕,野叟尤天民如何收自己為徒,如何教授自己武功,那黑猩子又如何授自己輕功。

聽得紀翎時而嘆氣,時而欣喜,雁紅這才慢慢講到,那野叟如何為抵大冰石也身負重傷,最後不治身亡,聽到此,紀翎不由狂叫了一聲:“恩師!”

一時淚如而下,全身抖成一片,李雁紅只怕他有何意外,頓時慰勸道:“大哥……師父雖仙逝,但年歲已高,這也是人生難免之事……”

紀翎此時臉色鐵青的說道:“妹妹你再說說,以後又如何安置師父了呢!”

雁紅落淚道:“是我痛心之下,幾乎死了過去,醒後和那黑猩子在後山伐木為棺,将恩師裝殓下靈……”

說到此,想到那老人往昔對自己的好處,一時不由泣成一片,竟是再也不能下言。

紀翎更是痛心欲裂,但他究竟是一明理青年,知道這種事也不是哭所能解決的,待稍定傷懷,反而勸起雁紅來了。

李雁紅遂斷斷續續又把葬時情形略為說了個大概,告以将老人衣物劍冊,一齊下棺埋了,待第四日自己懷着破碎之心,至老人墳前叩別之時,才知那義獸黑猩子竟在老人墓前投環自盡了。

紀翎忍不住頻頻動容,又落了不少淚。

于是雁紅就帶着紀翎來至那小雲峰絕頂,此時紅霞已失,天風冷冷,二人已來至這位一世異人,野叟尤天民的墓前,默默然撲伏下跪。

前望雲海一片蒼茫,兩測飛瀑下垂,紀翎泣叩罷起身,反身對雁紅深深打了一躬道:

“妹妹此舉,真可謂極盡仁義之舉,令愚兄好不感愧,只嘆我紀翎,身為受藝長徒,卻在恩師臨終,絲毫未盡弟子之道,思想起來。真是無地自容了!”

說着不由涔涔淚下,雁紅忙回施禮道:“大哥說那裏話,別說小妹和老人有師徒之份,就是任何路人,蒙他老人家如此恩待,也當有一份人心,大哥如此一說,豈不是見外了麽?”

紀翎聞言默默點首,慢慢地擡起了頭,雁紅見他雙目如血,可知其傷心的程度了。

他像斷了魂似的慢慢前行着,采了幾枝野花,供置在老人的墓前。

雁紅也照樣摘了些花,跪供獻上,又落了不少淚,直待天已黑了,二人又行至一旁雁紅為那義獸黑猩子埋的墓上,吊祭了一番,獻上了花,這才默然下山……

一路上二人都沒有說話……

這時在紀翎的腦中卻酯釀着一個頗為令人不可想測的念頭,他吶吶自語道:“我一定要這麽做!我一定要這麽做!”

于是他們就下山了,自此以後,紀翎在他那黑色綢衣之袖上,加戴了一塊孝布。

十天以來,他把自己封鎖在愁苦傷感的情緒之中,每到黃昏,他總是一人潛至恩師的墓上徘徊嘆息,當他決定了那項念頭之後,他的心才又逐漸開朗了!

諸位!原來紀翎他此時所想的念頭,是先下山去訪着那葉硯霜以後,成全了他和雁紅之間的婚姻之後,然後他再回到本山。

他決心在師父墓前搭一小屋,要在那墓前守孝三年,這三年之中,自己唯一的任務,也就是教授徒弟方鳳致,當然方鳳致是和他住在一起了。

然而這好心的紀翎,他如何又能想到,事情是那麽離奇,以致于他的計劃并不能實行。

這是他上山的第一個半月了,雁紅在這些日子以來,變得異常憂郁,平日只是看着孩子,時常一個人在山上看着天上的雲彩發呆。

顯然地,她并不能忘去她心上的他……

有時侯她仍是怨恨着他,雖然她了解她和硯霜所以會如此,完全是一項誤會,而硯霜推愛紀翎,也可說是他愛的偉大。

然而她總以為,硯霜卻表示得不夠澈底,否則他是不該和守容結婚的!

其實她自己本身也是矛盾的,因為一度她是如何的為着硯霜和守容之間祝福,祈求着他二人的婚姻美滿,如今卻又為何有此相反的感覺呢!

因為她是人,尤其她是女人,女人啊……恐怕連你們自己,有時候也會不明白自己,你們明明愛一個人,卻要避他,你們惡一個人卻要就他,有時候你們會斤斤一些不值一笑的絲微事物,卻有時候你們會為了別人看你一眼而震怒,但你們的裝着,原本是想吸引着人家看的,你們口裏罵的,也許是你們心裏愛的,但你們口中贊的,往往又是你們讨厭的,有時候你們只顧逞一時無名,卻把自己授入極痛苦的淵源,但幸福之門卻在痛苦的邊沿……于是你們流淚、哭泣、嘆息,也許那是漫長的一生,女人啊!我真不懂你們!

雁紅也正同大多數的女孩一樣,只是她那種冰潔的個性,和寬容的涵養,卻萬萬是一般塵俗少女,所不能比格的!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和紀翎真是如同兄妹一樣的相處着,在她本是心安理得,除了有時她想到硯霜,難免心裏感到難受以外,除此,她已很覺得滿足了,她只希望能如此恬靜居住一生也就算了,因為能在失去硯霜以後,失望痛心之際,卻能獲得一個像自己兄弟一樣好友,有他日常和自己相處着,解除了自己不少寂寞,這不是很值得安慰了麽?

可是在另一主角||紀翎,他可就不如此想了。

盡管,他本心應該是此雁紅還要感到滿意,和知足,因為他盡可能和心上人厮守一生,這在他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

然而,正因為他是一個仁義的正人君子,所以他在獲得了快樂之後,卻更是內心不安,他時時心中念着那位不幸的葉硯霜。

他何曾又知道,葉硯霜在雁紅之前,早已先定情于另一人,這人就是天下聞名的女俠雲中雁,而此刻,他們已開始是在籌備着他們的婚事了……

所以他心中老是想着,能有機會下山去一次,一定要把硯霜找到,告訴他雁紅的一切,請他快把雁紅迎走,自己雖為此失去了雁紅,但是卻作了一件自己認為對得起良心的事……

這一日上午,紀翎正在前山傳授方鳳致武功未歸,雁紅抱着孩子,好容易把他哄睡着了,輕輕的把他放在小床之上。

一眼看見了自己牆上的那口劍,她心中動了一動,暗忖自己來山已将近兩個月的時間了,一天到晚只是為了這孩子,卻把自己功夫給疏遠了。

好容易能有這一會空閑時間,自己何不到室外去練一趟劍法呢!

于是她自牆上摘下了劍,順手抽開,霞光閃處,劍寒如水,這位不可一世的俠女,不由覺得技癢難耐,當時興致勃勃的走出門外。

她走至門外,見紀翎正在教方鳳致在蹲着吐吶的架式,心想這是要緊的時候,自己還是不去打擾他們的好。

于是她一個人就往後面山峰上繞了去,她走了一段路,來在一塊頗為平曠的地方,左手領了一個劍訣。

方要展開一套劍數,無意間,卻聽見一陣極為細柔的吹竹之聲。

一聽就知有人在嶺前弄簫笛之類,聲調極低,卻是清柔動人已極。

李雁紅不由猝然一驚,暗忖:如此深山野澗,難道還會有人在此居住不成?

這一驚不由也無心再練劍了,當時忙将長劍插回鞘內,急忙縱身上嶺,一徑向那吹笛處攀尋了去……

似如此繞過樹林,漸漸行抵一處飛泉瀑布處,那笛聲清晰的傳來。

這一臨近,合着那淙淙的流水之聲,那笛聲聽來愈法覺得動人心眩。

李雁紅愈覺離奇,當時也是藝高膽大,存心想見識一下到底是那位高人隐士,居然有此雅意,對泉弄笛,好不悠閑?

她想着單手一提長裙下沿,蓮足點處,已施開巧燕穿雲的絕快身法,倏起倏落,就像一支脫弦強弩也似的,只一霎那,就已撲向了這瀑布之頂。

放眼望去,亂石如雲,此時天風冷冷,尤其是那飛濺起來的水花,就像一層大霧他似的籠罩在山腰之下,隐隐上透着寒意。

此時笛聲忽止,雁紅正篤愕間,卻見一全身紅羽嘴極為尖細的大鳥,自山腰林內翩跹而出,在空中一陣翻騰,啾啾的長鳴了兩聲,一徑展翅排風逐雲而去!

雁紅方驚異此鳥形态何怪至此?卻聽得一聲佛號道:“善哉!绛雲!天下奇嬰定出此山矣!

聲調蒼悠已極,雁紅尋聲望去,隐見那削壁盡頭處,面空盤坐着一枯瘦古僧。

因這和尚背朝自己,一時分辨不出他形相如何,只可見其一身杏黃僧袍,格式奇古,而且極為肥大,迎着天風,不時飄然飛蕩。

雁紅心中不由一驚,暗忖:“這走和尚自何處而來,身懸削壁,面向雲海,稍一疏忽,怕不粉身碎骨,他卻尚有意在此次笛感嘆,此人定是一奇僧異人了!”

想着慢慢向那和尚身後走去,才行數步,又聽那和尚口喧無量佛道:“茫茫衆生,我和尚只點化此一人,吾佛有靈,成全我天癡子暮年修功此子吧!”

說着大袖擡處,由肥大袖管內抽出青笛一管,湊口又吹湊了起來。

一時如天樂飄臨,紛粉笛音,直如出水新莺,餘音極盡柔懷,繞蕩山石泉林間,聞之令人心純意爽,雁紅此生,何曾聽過如此仙音,幾疑身在夢中,一時不由愕然楞立,久久不能下足。

那和尚一曲吹罷,回笛袖內,嘴中仍是再喃哺着什麽,雁紅方行二步,正不知是否該向那和尚開口詢問一下,猛見那和尚大袖向後一揚。

就聽吓吓兩聲尖銳的破空之聲,直奔雁紅面門打到,雁紅慌忙中輕舒玉掌,以六合神功,五成勁向外一吐,已把這一雙飛來暗器震上半天。

她心中不由頓時大怒,一番欽佩之念,即刻化解,正想出言責問,猛又聽得那和尚哈哈一陣狂笑道:“好身法!再接這個!”

說着話,他依然是頭也不回的,向後一揮大袖,這一次卻是以錦帶的連珠打法,像一條線也似直的打出一串暗器,乍看起來,竟似極小的一個小黑點。

這暗器輕快已極,一出手戈然而至,雁紅此時因不知這老僧所發何種暗器。

只怕是喂有毒的暗器,不敢大意用手去接,一看急反手握擰劍把,一聲龍吟,竟自撥出了劍來。

此時眼前黑點一閃,那暗器日飛臨目前,雁紅大急之下,甩手舞起了一團劍花。

迎着為首黑點只一削,遂聽噗的一聲,竟将那為首暗器削之為二。

她方自一驚,卻不知第二個黑點又到,雁紅依然不敢大意的向右一滑步,“垮虎登山”

式,反擰劍把,以“笑折三枝”的手法,把後面這一枚暗器劈落在地。

依然是劍過處柔軟異常,心力暗奇這暗器究是何物,卻不知這和尚出手六枚暗器,竟是以連珠手法打出,一枚與一枚之間,相差距離只不過在寸許之間,決不容對方少緩須臾。

是故雁紅方喜得手,吓然聲裏,第三枚暗器已透過劍圈,直向自己咽喉電掣而來。

雁紅一時大急,也顧不得這暗器究是何物,當時一翻玉掌以“倒剪梅花”的掌式,噗!

一把,已把這枚暗器抓入掌心。

就覺入手一軟,無痛不癢,颢然為一山果之類,由是寬心大放。

不想這一寬心,後餘三枚暗器,竟倏的二上一下,霎時展開,一閃而至。

雁紅大急之下,雙足一頓,施了一招“乳燕躍枝”,嬌軀向上倏地拔起丈許。

在空中“浪裏翻”,猛的一個疾轉,分鳳履點飛了最上的一雙山果,方喜得勢。

猛聽那老僧哈哈笑道:“輸了!”

果然在他此言一了,平空疾射上一枚山果,快如電閃飛矢,無巧不巧,正打在了雁紅的左胯骨上,噗!的一聲,頓時果破汁濺。

雖說是一枚極為柔軟的山果,可是打在雁紅身上,卻痛的像火燒也似的,若非雁紅身負極深內功氣力,只此小小一枚山果,也說不定就許挺吃不住,頓時倒地出醜。

就如此,也由不得雁紅落地時踉跄了兩步,銀牙咬處,心中已把這和尚恨入了骨,叱了聲:“好個無知和尚,本姑娘與你有何仇佷,何故展技傷人?莫非姑娘就怕了你不成?”

她說着話,纖腰扭處,以施出‘燕子飛雲縱’的絕快身法,點晃之間,已期臨那和尚背後,掌中劍‘白蛇吐信’,照準和尚後背分心就點。

那和尚至此,依然視着雲海,頭也不回,雁紅劍到,他居然像是無知一般。

雁紅正自驚心這一劍已快紮上了,心方後悔,欲挫腕擰劍,收回劍勢。

卻聽那和尚一聲狂笑,聲如洪鐘,猛見他向後一仰大袖,那肥大的袖身,就像一片白雲也似的猝然向雁紅的劍尖上卷了去。

這一招可謂之用得大膽已極,這條袖管尚未卷上,已透出一股絕大的潛力,以致于逼得雁紅那只右腕,差一點連劍也把持不住。

這一驚,不由令她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知這和尚竟是負有一身驚人的奇技,依自己判來,竟是比已故技藝的師父野叟尚在以上。

這麽一想,她那能不驚吓待全身栗然,寶劍更何敢令他大袖沾上?

當時一擰劍身‘倒卷雞翎’,那精純的內功,竟把這劍身冷寒的刃身硬給卷起了尺許多長。

老和尚大袖嗖然拂空,就在此時,這和尚在這方寸地,以‘大轉袖’的奇快身法,單掌按削壁之沿,噗嚕嚕一陣疾風震衫之音。

驚愕的李雁紅,只覺得眼前一花,已和這和尚照了個對面。

驚魂乍定下,此時才算看清了這和尚的面形,只見其面黃如蠟,又瘦又削,一雙白眉雙垂頰外,眉下一雙細目,卻射露着無此神光。

他前頸項下懸着一串黑光淨亮的念珠,顯得這老僧飄然若仙,望之即似一得道高僧。

此時雁紅抽劍回身,已反竄出三丈以外,身方定,那和尚竟以‘流星趕月’的身法撲趕而至,口中笑道:“何來俗女,敗我清靜,老僧卻要見識見識你到底有多大能耐,竟敢目無餘子!”

他說着話,身已落地,但是一雙大袖卻配合着下落之勢,雙并以着‘排雲袖’的功力,直向雁紅身上拂來!

雁紅見狀,知道這種神功的厲害,當時不待這老僧大袖揮出,已嬌叱了聲,身形猛然騰起,掌中劍‘撥草尋蛇’,直往這和尚禿頭上削斬了去。

這和尚本是至今天下僅有的奇人,身位之高,武技之精,年歲之長,也只有風雷谷中太虛老人堪與其并格,自然視雁紅之技為雕蟲之類。

見狀嘻嘻一笑,容雁紅劍刃已臨頸上,他猛地由袖中抖出如玉之掌,直往那劍刃上猛抓了去。

這一手差一點把雁紅給吓呆了,只因她掌中劍劍名‘聚螢’,乃堪稱是一口寶刃,這和尚既具有此身手,由自己這口劍上光華,焉有判之不出的道理,既如此,他竟敢以肉掌硬抓,試想這和尚掌上該是具有看如何駭聞的掌功了?

雁紅這一驚,不由打了個冷戰,焉敢再令他用手抓上,在空中‘雀躍三枝’,倏的一個滾翻,己出了七八尺以外。

這一手功夫,也錯非是雁紅如此身手,若換在任何一輕功較差的手上,定也不敢如此施展。

李雁紅此時驚魂乍定,那和尚本是一得道擅參因果玄術的高僧,其本人更具有無上法力武功,而其所以以笛誘雁紅來此,實為了卻一段緣份。

此時暗運佛術,“痛佛指”力,滿想舉手可令對方兵刃出手,卻不知對方少女,竟自會有如此一身驚人輕功,分明輕功上已達到了“證元踱虛”的地步。

以雁紅姣姣少女,竟自含具有如此上乘輕功,在老和尚判來亦不能不說是認為駭人聽聞的奇蹪了!

故此就在雁紅以身形向外一落,這和尚不由負手怔了一下,口喧佛號念了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你再接接老衲這“大瀰伽七合禪手”,若能敵過這一式七招,老衲當自愧形陋,何敢再引度令郎?當拂袖而去,女施主!你可敢一接麽?”

雁紅一時氣盛,更由對方話中,似乎聽出事牽自己嬌兒身上,當時只疑這和尚蘊惡意而來,不由無名怒起,向外一挺道:“和尚,本姑娘與你無怨無仇,何故暗器傷人,你就當姑娘怕了你不成?別說你一式七招,就是施出你混身解數,姑娘也不能與你善罷幹休!”

她說話時,那老僧只是目開一線的聽着,雙耳垂下的白髯被山風吹得就像兩條白绫也似飄向頸後,聽完話面上亦然蕩漾着慈善的笑意,絲毫不現怒容。

雁紅此時話一畢,不由嗔道:“話已說完,和尚,你還不取出你的兵刃,本姑娘劍下可就要無情了!”

這和尚此時才呵呵一笑道:“女施主!老僧一生一世只知慈悲為懷,從不敢妄沾血腥二字,更不敢身沾那勞什子兵刃之類,施主!你目呈冰寒,眉挑殺機,今後塵世間,尚多殺孽,聽老僧好生之言,還不即刻拋下血劍,以就吾佛,誠何庸哉!”

這和尚迎面而立,開唇如線,但所出語音,字字如洪鐘大呂震撼着雁紅耳膜,幾乎把持不住,翻倒地上,只因她身負奇技,初涉江湖,來日尚有一番血債牽連,此時正是鋒芒外向之際。

故此老僧之言,雖使她彷佛有所領悟,但最終卻是不能會心開釋。

此時聞言後,不由秀眉微皺道:“姑娘亦非不明佛理行善之人,你卻為何含血噴人?和尚!你不是要我接你那“大瀰伽七合禪手”麽?還不快快施展,姑娘可要開罪了!”

這老僧聞言不由突然開目,奇光外射,只見他微微搖了搖頭,嘆息道:“老衲因參蔔預知,本心度你母子,卻不料你食古不化……”

說到此又嘆了口氣道:“也罷!這是你塵緣未了,如不展露些身手,讓你知我和尚何如人也!只是女施主,老衲在此七招之內,将你制伏,你卻要聽老衲一番善言,以應老衲未來一次因果善緣呢!”

李雁紅此時心亂如麻,聞言脫口道:“一切依你就是了,和尚你就少說些吧!”

話聲一了,這姑娘心中已默念着,野叟尤天民所傳授自己的“天罡八劍”。

這“天罡八劍”,為野叟生平不傳之秘,為近年來新自此山雲海深處,晝觀風雲,夜察星月,苦心依天道而悟出的一套劍招。

因此這“天罡八劍”自老人家領悟出後,生平尚未以此對過敵,紀翎尚未及傳授,竟自撤手歸西。

雁紅心念着這套劍招,想以此對付他那“大瀰伽七合禪手”,再是理想不過!

想着右手青刀一橫齊眉,嬌軀微微下蹲尺許,左手姆食中三指,扣了一個劍訣,向外引掌一分。

這門戶一開,那老僧不由臉色一變,兩彎白眉倏的向內一擠,目射奇光道:“阿彌陀佛!莫怪你有此膽量,居然是山下那尤胡子教出的徒弟!這倒好得很,老衲若不顯些威望,諒你也是不服!”

說着雙袖向下一拂,面現慈笑的道:“老衲早見那尤胡子在嶺上領悟參閱此掌,只是當時老衲卻在入魔中,無法引其上山,否則只需略予指點,當可令他少受許多苦罪……想不到,你居然還敢以此來和我對手,這真是笑話了……”

李雁紅此時聞他出言無狀,而且竟叫野叟尤天民為尤胡子,口氣竟是狂大已極,一時也不念事态真假,嬌叱一聲:“和尚休出狂言,看劍!”

嬌軀已閃在了那和尚身前,掌中劍作雲蛇吞吐狀,向外虛點鋒芒,足下已按八挂樁位,踏上“幹”官位上,青刃料出,以冷刃逼和尚入“死”位。

她此時左足虛懸,實則,只要待和尚稍有旁動,自己當可左踏“坤”門,右踩“幹”

位,以致于把和尚困在了八卦天罡陣中,而聽憑宰。

這“天罡八劍”果然厲害,但和尚卻是依然面帶微笑,大袖側揮,其足卻往那“死”門上踩去。

雁紅心力一喜,心想這可是你自己找死了,遂着雙足下了“幹”“坤”位上,掌中劍“金雞亂點頭”,抖出數點寒芒,直往和尚前胸數處要穴上點了去。

誰知和尚這大瀰伽七合禪手,乃先佛窺習天音悟出,施出直可有扭天轍地之威。

此時足雖踩上死位,雁紅劍方遞進,他卻雙手合十的向外一揮作分挑狀,口發禪音梵唱道:“一式七星!”

卻在轉身之間,已由“死”位上轉踏上了“坎”“巽”二門,那淩厲的袖沿,居然把雁紅手中之劍卷出尺許之外,嗆然有聲,以雁紅腕力,竟是痛出了淚,寶劍險些出手,不待她第二式出手。

老偕已呵呵笑道:“二式白犬”

雙袖如雲,分左右漫頂襲來,雁紅頓時頂上直如有萬鈞暴力下襲,幾乎不能呼吸,目光一眩,卻再也把持不住,“噗通!”一聲,跌坐石上。

一時劍也出了手,冷汗夾背,秀發拂肩,只怕老僧要下毒手,在石上倏的一轉。

卻聞那和尚呵呵一笑道:“女施主受驚了……如何!已領悟我和尚的厲害了吧!”

雁紅不由驚魂甫定,滿面驚吓的望着和尚,抖道:“和尚!你待如何?”

這和尚離着雁紅尚有五尺左右,只見他雙手向上一托,笑道:“女施主請起,容老衲慢慢道來,就知老衲來自有因了!”

說也奇怪,雁紅身子竟不能自主的,像是被兩股氣流硬給挪架起空,雖左右掙紮,卻是不能掙脫,待和尚收掌,她已穩穩的站在石上。

這才知道,這老和尚竟有一身,連自己想不及的極上武功,一時不由望着和尚不知所語。

那和尚展眉一笑道:“貧僧天癡子,明末從佛黃山,本已成道,奈因俗緣未了,靜中參悟,如此一因果應證在此山,是故遠遷來此,算來已近三十年了……”

雁紅聽得驚駭不禁,不由以着一雙妙目注定和尚,心想:“他對我說這些幹什麽呢!”

那和尚微微合上了雙目,微微的道:“這三十年老衲就在這小雲峰之石頂,面石參悟,靜中悟出這一塵緣應在本年份內應驗,……月來再見紅鳥翺翔是山,果知所料不差,故此吹笛将女施主引來,以正老衲未了緣份……”

雁紅聽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腦袋,不由皺了一下眉,那和尚微笑道:“嗟夫!紅鳥者绛雲也,先史有記,天之降大武者出绛雲,降玉寶者玄羽,老衲所以遲遲未能成道,實我佛有意令老僧度比武嬰,女施主,你明白老衲此言中之意麽!”

雁紅這才恍然大釋,自這和尚一開始說話,字字如梵唱佛音,也不知是一種什麽力量,忽然将雁紅那一番對老僧仇惡之心一掃而淨,聞言竟自一伏在地,滿面恐慌的對這天癡子叩了一頭,口稱:“仙僧在上,俗女李雁紅叩請法駕,敬乞原諒适才唐突指示迷津才好!”

這和尚口宣佛號,笑容滿臉的道:“善哉施主,老偕方才已言你今生塵緣未了,未來三十年中尚多風塵之争,然此俗緣一淨,自會入我門中,不待老僧多勞矣,老僧此來,只為令郎,實則此子今後關系着武林生息至大,老衲所以遲遲不成正果,只為候此子也!”

雁紅聞言雙目垂淚道:“俗女一切但聽仙僧吩咐……只是……”,她口中雖如此說着,可是心中不知這高僧,是否即刻就将愛子攜去,自然難免觸動母子情腸,一時淚如雨下。

老僧見狀嘆道:“女施主!你誤會了,老衲雖有意接度此子,只是卻不急在一時,又豈不知你母子情深麽?……”

雁紅不由芳心略慰,這天癡子遂道:“十年後今日,老衲再來接度此子吧,只是女施主切莫誤會,此子未來前途極大,殺孽過重,老僧此舉,只為略以佛法加以造之,種下善根,為後世少造血腥,卻不敢強令其從佛出家,女施主!你可記好了,老衲去也!”說着大袖一揮,人已騰空而起,其足一找那怪石之尖,反身合十,正欲離去。

雁紅卻撲上叫了聲:“仙師請少待!”

天癡子聞言微笑道:“女施主尚有何事?”

雁紅在下吶吶道:“小兒出生未久,尚無名字,仙師可否賜一吉名,我母子感激不盡!”

這和尚聞言略合雙目,瞬即開瞳道:“此子乃未來武尊,又因生時現紅鳥绛雲,可命之展霞,以應其來世不凡!”

言畢身忽起,雙手依舊合十,卻直起數丈,一瀉如箭向飛瀑中墜去。

雁紅看得好不驚心,當時跪地行了大禮,這才起身默憶着天癡子所取的名字,隐隐聽她自念道:“展霞!葉展霞……”

遂又見她笑了笑,征微皺眉自語道:“和他父親一樣風流的名字……”

當她回抵住處,卻見那方鳳致一人在門前癡望着,見了雁紅笑喊了聲:“大姐!你上那去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雁紅摸着頭,走進室來,見孩子還在睡着,不由笑問鳳致道:“你大哥呢?”

方鳳致由身上掏出了個小紙條道:“師父說他下山有事,最多五六天就趕回來,叫我把這個紙條子交給大姐!”

雁紅不由一怔,遂接過展開一看,其上草草寫着,“有事北京一行,至多旬日可歸,請吾妹放心!”

具名是“翎哥”二字。

她不由皺了一下秀眉,自語道:“奇怪!他上北京去有什麽事?……”

“故京軟紅十丈,柳紅十裏飄香。”作者曾用這句話來作本書開場白,如今在這結束的尾篇裏,依然請出一用,看吧!深秋的梧桐,深鎖着紫紅的圍牆之內,蕭瑟的晚秋,戰抖着幾片凋零即将落下的枯葉,這調調兒是如何的富有詩意,而凄涼呢!

九門提督鐵府,全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裏裏外外新近粉漆一新,正有幾個夥計在張燈結彩,那光着頭的老提督,正負着手,在院中踱來踱去。

他臉上帶着從來未有的興奮之色,一身杏黃四開緞襖,手上尚搓玩着一對玉珠,時而見他仰頭咧嘴叫道:“嘿!再高一點,就會吃飯!”時而又聽他笑道:“對了!這麽挂就好看了……”

原來他正是監督着那些聽差的,在庭閣垂梁上攀結着鮮紅的彩球,顯然的鐵府将在辦着一件不尋常的喜事!

鐵老爺如此的在院中走了一會,到處看了一圈,這才咧開喉嚨叫道:“郭把總!把我頂子朝珠拿來,叫順喜備車!”

那郭把總答應着飛跑而去,瞬息即回,雙手捧着鐵老爺鮮紅寶石頂的一品頂帶,還有一串朝珠。

這位老爺匆匆就在院中戴好,一面回身走着,口中尚匆匆道:“回頭問李師爺,該撤的帖子都撤了沒有?沒有撤要快,要不然就來不及了,我得上衙門去了!噢!對了,傳下話給門房,從今天起十天以內,凡是來見小姐和葉公子的都說不在家……叫他們避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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