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

……”

說着他匆匆步入花廊,一徑往大門走去,身後随着囧名差幷,一式的倭刀斜跨左脅,好不威風!

穿過這條長廊,再往西拐,繞過一個花池子,那裏有一排廂房,此時正有幾個丫環由內外穿行着,一個個全是面帶喜色。

這廂房粉飾得一式線綠,一氣的大紅燈籠,懸了長長的兩列,少說也在百盞以上。

這是預備留給一對新人的臨時洞房,布置得富麗堂皇,這時由那花廳內走出一對佳人,前者身着天綠翠襖,身後梳着挺長的辮子,一望即知是府內丫環。

後面那人,卻是一身粉紅百褶戲風裙,滿頭珠翠,一雙小小蓮足,卻着一雙鑲滿了珠翠的緞子便鞋,陪襯着她那微顯紅暈,吹彈可破的小臉,真個是人面珠光,好不纖柔動人。

這婀娜的楚楚可人兒,她正是這鐵府的千金鐵守容,自回家後,她竟解劍系釵,重返回了姣姣玉女,大家閨秀的風度,正是“回至閨閣內,還我女兒身”,人們都已經忘了,這眼前幾乎似連風都吹得倒的千金,往昔的日子,曾是名揚天下,大名鼎鼎的女俠雲中雁!

此時這鐵小姐被那女婢拉得一溜小跑,已來至那廂房處,不由停身回頭笑着道:“小姐!公子叫我請你看看,這麽設計可好?葉公子還說,要是你不滿意,他再叫人重裝置!”

鐵小姐滿言妩媚又嬌羞的瞟了這丫環一眼,一時雙頰如火,禁不住芳心裏想道:“葉哥哥可真細心,自己能嫁此人,也可說是三生有幸,自此終身有托了……”

想着她不由杏目泛春的瞟了那即将成為洞房的新居一眼,跟着就害羞的扭身跑了。

那小丫環尚笑着追上,又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到底是行不行呀?葉公子還在等着回話呢!”

守容不由又嗔又笑的瞪了這丫環一眼道:“春梅!你這小鬼……給我搗鬼是不是?小心我不撕你……都布置好了,還有什麽行不行?……”

說着又禁不住面現桃紅,那春梅吓得吐了一下舌頭縮着脖子笑道:“這麽說小姐是滿意了………那我可就去回葉公子的話去了!”

說着正要反身就跑,卻聞守容羞道了聲:“慢着!”

那春梅不由扭過了身怔笑道:“小姐還有事麽?”

守容不由面現桃紅吶吶的道:“他在那呢?”

春梅幸裝不解的怔道:“小姐,他是誰?誰又是他呢?”

守容被逗得蛾眉一豎,那小丫環吓得雙手連搖,一面笑喘道:“阿彌陀佛,小姐你可千萬別發脾氣,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今兒個怎麽能生氣?你不是問他來着,他呀!人家就在後園秋亭裏呢!”

守容被逗得欲怒又笑,似笑又颦,一時羞道:“這麽冷的天,他呆在秋亭裏作什麽呢?”

春梅聞言心裏直笑,但卻不敢擺在臉上,當時繃着小臉道:“我也不知道,自從小姐這十幾天不下秀樓以來,葉相公可急壞了,我看他一天到晚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老往小姐樓上看……”

才說到此,守容已不由動心道:“老爺太太都在家麽?”

春梅仰着臉想了想道:“老爺去衙門了,太太也上葉夫人那邊談事情去了。”

守容轉了一下眼珠,微吟道:“那你就去快告訴他,說我在這,叫他快來,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他!”

這小丫環聞言不由擠鼻一笑道:“好!小姐你可別走,在這等着,我這就去叫他去!”

守容又如了句:“可別……讓人家聽見……”

那小丫環本已踇出,聞言回頭笑道:“我知道!”跟着見她分拂着花枝,給不見影了,守容一個人又往那花池子裏偎了偎,借着四圍的雪松把人給遮住了,她此時芳心不由又喜又羞,才十天沒見硯霜,卻好象十年了也似的……

她想着,卻聽見一陣輕碎的疾步聲,果然就在她擡頭的當兒,一個英俊的公子,出現在她眼前了。

他穿著一身深藍緞子的長衫,卻加了一件銅色湖緞綴白圈兒的坎肩,頭上依然戴着,他那黑光閃爍的蛛絲便帽,這帽共分八瓣,每瓣接連處,均為紅色,尤其是帽前那塊佩翠,和帽後那兩條風翎,更顯得極其潇灑。

這公子左脅間系着長劍,望之尚不失一文武全才的翩翩公子本色!

他一見守客不由喜叫了聲:“妹妹!”正要偎上捉握守容的玉手,卻被守容笑着躲過了,一面嗔道:“你反正就會這一套……一點正經形都沒有!”

硯霜不由笑怔道:“這十天不見妹妹的影兒,可把我給想壞了,不知妹妹寵召有何見教!”

雲中雁聞言不由低下了頭,頓時玉面垂羞,上睨了硯霜一眼,小聲笑道:“沒有什麽……只是想看看你就是了……”,話方一完,卻覺得手上一溫,竟是被硯霜将玉手握了個滿掌,不由一剪秀眉嗔笑道:“你又來……你啊……我真把你沒辦法,這麽大的人了,将來看你怎麽了啊……”

硯霜只是搓賞着守容那似軟玉的手面兒,聞言不由星目放光的笑道:“我只要有妹妹,可不管這一輩子怎麽了,反正我們已快是夫妻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話未完,守容已抽冷奪回了手,在粉頰上伸指一陣羞笑道:“你呀……真不害臊……這裏幸虧沒人聽見,要是有人聽見,看你以後還好意思見人?……說真的,我問你正話……”

硯霜依然嘻笑着上前,輕攬着守容香肩,微微把俊面湊近了她發絲道:“妹妹請說吧,下官聽着就是了!”

守容笑白了他一眼,才道:“我問你婚後打算如何?”

硯霜一挑劍眉道:“吾國山河之秀,大地之廣,何處不可去,自然我要帶妹妹去四處游歷一番!”

守容笑偎在硯霜結實的懷裏,上仰着蘋果也似的小臉,哼笑道:“然後呢?”

硯霜遂道:“然後我們在天山之下,開一廣大的牧場,養上成萬的馬群牛羊,我們從此不再到江湖上去瞎闖亂混了,在那無邊如晝的西北草原上,安靜恬适的過此一生,有多美滿舒遹呢!”

守容由不得現出紅霞也似的微笑,哼笑道:“硯哥哥,這樣最好……”

誰知另外花叢裏探出春梅的頭笑道:“這樣真好!”二人不由俱是一驚,忙速分開,見竟是那小丫環,這小丫頭想是怕守容罵她,一現身就笑道:“太太在叫小姐呢!可不是故意來的!”

守容遂瞟了那丫環一眼,又氣又羞的罵道:“你記好了……春梅!”,說着紅着臉對硯霜默默一笑,轉身就跑了。

硯霜帶着滿意的微笑踏出花池,一徑往後室內踱去。

晚上,皎潔的月光,照着這鐵府庭院中一花一木,都像是披上了一層霜衣,盡管是夜已深了,可是這鐵府上下燈火輝煌一如白晝,來往穿行的差婢們,無不喜形于面,笑語如珠。

那垂着紫紅緞簾的暖廳內,正滿滿的坐着五個人,那是鐵老爺夫婦,葉夫人,葉硯霜還有鐵守容,除了他們五人之外,這室內并沒有任何人了。

他們正在為明日的嚴肅婚禮儀式而商談着,據說明口是三阿哥要親來賀喜,各處王公大臣,來者不下百位,所以老提督不得不小心的處理這樁婚禮,以恐失禮于人,他連連囑咐着這對新人,一些必要的過節,硯霜不時的唯唯肯首,守容早就羞得低下了頭,若非是母親硬拉着,她早就羞得跑了。

正當他們談得興濃之際,忽然那廳外有人輕輕的叩了兩聲門,大家不由住口,鐵老爺皺眉問了聲:“誰呀?”

門外傳進一陣如冰一樣冷的口音道:“我找葉硯霜!”

硯霜不由猝然一驚,守容也離了座,硯霜不由帶着驚奇的語音道:“朋友你是誰?如此深夜造訪,不嫌太唐突了麽?”

這人在門外冷笑了一聲道:“葉兄真個貴人多忘事,居然連小弟的聲音也聽不出了麽,尚請出來一見,小弟有幾句話,說完就走!”

硯霜不由皺了一下眉,聽來人語音不善,不由對鐵氏夫婦一笑道:“待小侄出去見他一下,須臾即回……”,說着即離座而起。

當他拉開垂簾和紅木的風門之時,迎面飒然立着一黑衣挺俊疾裝的青年,這人後退幾步,來至衖道,冷笑道:“葉兄久違了,尚認得小弟麽!”

硯霜這一近視,不由喜得啊了一聲,一把拉住這人手腕笑道:“我當是誰呢?竟是紀兄,六旗鎮一別,可把愚兄想壞了……”

但是這黑衣人目光如電的注視着硯霜,只是微微冷笑着,半天才道:“葉兄!恕小弟來得冒昧,只是貴府門房不與通禀,迫使小弟不得不越牆而入了……”

硯霜見他表情不善,語詞冷漠,不由大是不解道:“紀兄莫非……”

這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恭喜吾兄,明日即要婚成大禮了……”

硯霜方笑道:“紀兄多禮了!”

卻聽這黑衣人猛然往空呸!了一聲,冷然道:“葉硯霜!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牲,我紀翎真算瞎了眼,居然認你為正人君子……你你……你對得起曾和你有婚約的李雁紅麽?”

硯霜不由驚得一怔,直似睛天一個霹靂,不容他說話,那黑衣人悲泣道:“她為你含辛飲辱,她為你棄家別親,如今荒山哺子……你你……你居然在此另結新歡,明日就要成婚,葉硯霜………你!”

話未完,硯霜已一交倒地,一時淚如雨下,抖成一片道:“紀兄!你……你說的是什麽?………雁紅她她……”

這黑衣人遂苦笑道:“她如今在幹天嶺小雲峰,葉硯霜!我話已說完,去不去在你,我走了!”

話聲一了,人已騰空,交睫間,已失去了他的蹤影,剩下欲哭無淚,既驚且愕,而幾乎斷魂的葉硯霜,他幾次揮手作勢欲立,卻沒有站起來,因為他的心已碎了。

慢慢他扶欄而起,當他癡帳的腳步,欲向尚在等待着他的那間暖廳內行去,他又不禁停住了,隐約間可聽出他斷續的自語道:“我不進去了……”

“硯霜啊……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麽?你永遠是孤獨的人,沒……有托附……沒有靈魂……”

“沒有同伴……也沒有影子……現在連你的眼淚也……沒有了,走!吧!到一個沒人的地方丢吧!”

“世上最可憐的人!最好心的人……”

——全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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