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田湘濱臉上有些幹巴巴的,“擔心恩公的身子,有什麽不對嗎?”

盛清讓想,讓她說一句好聽的話怎麽就那麽難,但他的面上仍是那個笑,幼稚地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好了,知道你心疼,早上開完會我就會進休息室眯一會,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他捏捏她的手,“再揉一會。”

他話音未落,她就已經動手了。

兩人用過早餐之後田湘濱送他出門,盛清讓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到她還站在那裏望着他,眼神卻是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不想去猜她的心事,但嘴裏已經不由自主開口了,“我已經讓人去處理那個男人了,不過是個小角色,只是那人對陳善學恨意太濃,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陳善學才栽了跟頭。我手上有的那些東西夠他終身□□,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

她有些意外,但是看着他卻沒有做聲。

盛清讓頓了頓,又開口:“你擔心他的話就去看看。”

這是他最大的限度了,并不是想成全誰,只是那也是他的外甥,他狠不下心不聞不問。

但是他出面的話,只怕那人不領情。

“我不好插手太多他的事,也不能幫他什麽,董事會善水還有很多人盯着,你自己也要注意。但是如果有需要,盡管跟我提。”

盛清讓去公司後,她自個開了車往醫院去,兜了一圈沒找着人,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已經出院了。

這人才剛被送進來,怎麽就出院了?他能去哪裏?

田湘濱打向非的電話,小六的電話,均沒人接,她實在沒轍了,又給小助理打電話問了陳善學秘書的電話,那邊又說他已經辭退了秘書。挂了電話又想自己真是糊塗了,他都從善水撤下來了,怎麽還會有秘書呢。

她憑着記憶裏的印象去了他家。

那裏以前是一棟氣派堂皇的別墅,每次她送醉酒的他回來,不待她下車去攙扶他,就會從裏匆匆走出兩人将他扶下車往裏走,厚沉的雙開門開了又關,只透出裏頭溫和冷清的光亮。

現在卻冷冷清清,門口院子裏悉心栽培的植物也全部被移走。

Advertisement

她按了門鈴,一直無人應答。

他說過他将他母親送出國了,也說過将房産全部變賣了去抵債,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将這裏也賣出去了。

離開那裏之後,她再次試探性地給小六打了電話,過了很久,那邊才終于接了。

田湘濱迫不及待的問了他在哪裏。

這次小六倒沒有冷嘲熱諷,而是語氣疲憊的報了一個地址。

田湘濱覺得耳熟,挂了電話才反應過來,那是她家隔壁。

他說過只留下那一套房産了,她怎麽就沒想起來呢?

田湘濱不做他想,立刻啓動車子往那邊趕去。

到了跟前她急急地拍了門,等裏邊的人過來開門時,她才喘了一口氣,然後冷靜下來,又覺得茫然。

她這樣急匆匆的趕來,一路上只是想着陳善學現在怎麽樣了,陳善學以後該怎麽辦,完全沒預想過這邊是什麽情況,他現在怎麽樣了,見了他她要說什麽。

她一點準備都沒有,不免有點心慌,萬一那人是不想見她的呢?

她這樣心神不寧地想着時,門卻一聲不響地被打開了,向非站在門後,衣服還是昨晚的那一套,眼底黛青更濃,那是熬夜熬出來的。

想來是陳善學折騰了一夜,她心裏一陣鈍痛。

向非低低的說了一聲來了,随後便往旁邊一讓,讓她進門。

進了門卻是更壓抑。板磚,牆壁,壁紙,窗簾甚至是頭頂上的吊燈,一律是灰白的顏色,家具沒有幾件,不知道是從未裝修還是後來丢掉了東西,偌大的屋裏,只有沙發和茶幾,連個電視機也沒有。半開放式的廚房流理臺上堆滿了外賣盒,就連茶幾上也有幾個。

難怪他之前總要到她家去喝水。他家別說是飲水機了,連個燒水的壺子也未見着。

沙發上擱着一條毯子和枕頭。向非看她在打量屋子,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天忙,沒有時間收拾。”

“你就睡這嗎?小六呢?”她問。

“小六在主卧裏邊守着,另外兩間卧室裏什麽都沒有,只有沙發我兩輪着睡。”

他打了一個呵欠,“你來了就進去幫照看一下吧,換小六休息一會。我們兩好多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為什麽不找看護來照顧?”田湘濱問。

向非往沙發上一趟就不願再睜開眼了,他一邊将枕頭塞到腦袋底下,一邊回答她:“沒有信得過的人,如果被傳出去,陳善學以後還怎麽做人?先前在朋友的私人醫院住了幾個星期的院,後來實在要兜不住了,我們才不得不帶他回來。”

她沒有考慮到這茬,真是關心則亂,又問:“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被人關起來折騰了好幾天才被我們找到,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又還都不是致命傷,但也要休養很久。只是在住院的期間有些輕微的抑郁,但我們沒有及時發現和疏導,所以現在這個有點棘手。”

田湘濱愣住,她以為他只是受了皮外傷,沒想到......

“心理醫生,看過嗎?”

“現在太敏感,他對醫生都很抗拒,別說是心理醫生了。”

“那大概要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

對方卻沒有回答,她心頭一凜。

走到主卧門前時,她伸手推門,連指尖都是麻木的,不敢太用力驚擾裏面的人,好不容易控制着力道開了一點門,裏面卻一片漆黑,厚重的窗簾與酒店的窗簾有得一拼。

待她将門全部打開,才有光透進去,卻有人立刻站起來伸手扣住門板,阻止她的動作,防止光洩進來。

她反應過來,由着他悄悄側身出去,同時掩上門。

田湘濱站在那裏,隐約能看到蜷縮在床上的輪廓,想到他現在連光亮都懼怕,心裏又是一滞,似乎泛起隐隐疼痛。

她站了一會,見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于是也不敢輕舉妄動,過了幾分鐘,他似乎夢魇抽動了一下,随後醒過來,張開嘴要水。田湘濱走過去,在床頭櫃摸到水杯後遞過去,他憑着感覺接過水杯一口氣喝光了,接着他自己伸手過來放杯子,卻只放到了桌沿,手收回去的時候杯子哐地摔到地上,倒是把他吓清醒了。

田湘濱彎腰去撿杯子,恰好他也低頭去撈,兩人的手碰到一塊,他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是誰?”

沉默了一會,田湘濱才不得不開口:“是我。”既擔心他聽不出自己的聲音,一面又希望他能聽不出。

床上那人半撐着身子,聽到聲音,整個人一怔,“田湘濱?”

田湘濱卻不敢應了,她直起身子,不小心膝蓋又磕到桌角,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男人躺回原處,離她遠遠的,直接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她有很多話想說,卻不适宜開口,只能以沉默應對,卻又聽見他冷冷開口:“出去。”

田湘濱一愣。

“趕緊走,我現在看見你就煩。”

“這裏黑燈瞎火,你看不見我。”她忍不住小聲說。

陳善學被氣笑了,“我知道了,你是盛清讓派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他情緒不好,田湘濱也不敢這個時候替盛清讓說話。

“陳善學......”

“我真的不想見到你......”他的聲音低下去,“特別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田湘濱心裏微澀,強忍酸意勸慰:“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毅力頑強,總會好起來的。”

陳善學笑了笑,沒有答話,只是擡手橫在眼上,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他呼吸漸穩,田湘濱以為他睡着了,起身出門,手剛剛握住門把,背後聲音又傳來。

“田湘濱,我現在是個廢人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田湘濱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逃也似的出了房間,眼淚落下來,卻不想讓其餘兩人看見了,在門口站了一會,平複情緒之後,才敢走出去。

向非擠在沙發上睡覺,小六站在流理臺邊就着半聽啤酒吃着餘下的外賣。田湘濱自發地走過去收拾廚房上的垃圾,小六瞄了一眼,沒有做聲,待她收拾幹淨,他也剛好吃完。

“我回家休息一下,晚上再過來。”他提起兩大袋垃圾出門,在門口又問:“你能待到晚上吧?”

田湘濱沒做他想,點頭應了。

“別告訴盛清讓他在這裏,他現在最見不得的人就是他。”

小六走後,她回家拿了清理的工具回來,她不敢用吸塵器,怕吵到兩人,只能一點一點的掃,一點一點的擦。好不容易都收拾幹淨了,又從自己家裏抱來了枕頭被套和一些日常用品。

弄完這些已經夕陽西斜,向非從沙發上醒過來,迷迷糊糊的看着她。

田湘濱将鑰匙遞給他,“你到我家去睡一會吧,就在隔壁。”

向非搖頭,“你一個人搞不定的,他會突然想不開,輕者自殘,重者自殺。”

田湘濱聽得心驚肉跳,“這麽嚴重嗎?”

“其實身體上的傷很快就能好,但他現在的狀況,是心理的坎比較難過,他現在不僅是把家族的心血拱手讓人,還是被最信任的人狠狠的擺了一道,這個坎他過不去。盛清讓是看着他長大的,他什麽都是和他學來的,但老師永遠要比學生道行高。他沒有學到的這一點,是連家人也可以傷害。”

田湘濱忍不住辯駁:“其實盛清讓并不是針對陳善學,他說過過後會把善水......”

向非卻不願意再聽她替他說話,“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提,你替他說話,無疑是在陳善學的傷口上撒鹽。”

田湘濱還想說什麽,擱在流理臺上的手機卻鈴聲大作,她只能先過去接電話。

那邊正是剛剛提到過的人,問她回家了沒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