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一日賈母忽然派人叫黛玉過去。秋水不知怎的忽然想到前個月臨江來信說老爺的身子大不如從前了，她有些心慌就對紫鵑說道：“我陪着姑娘過去好了。”紫鵑笑着就退到一旁。秋水和黛玉到了賈母房中，就見賈母臉色不好。賈母見了黛玉就招黛玉上前，摟着她說：“玉兒不要急。你父親派人來信說他身上不大好，想接了你去聚聚。”黛玉聽了如晴天霹靂，好半會才回過神來，就馬上打算回去。賈母哄着說：“玉兒別急。我已告訴琏兒，他已家去準備了。你現在也回去收拾，明日就送你走。這一路你千萬要保重身體，林姑爺吉人自有天相，你切莫哭壞了身子。”又叫了秋水說道：“你也是個穩重的孩子，好好照顧你們家姑娘。”秋水微俯下身應了，就扶着黛玉走了。

這一路上把黛玉急得要死，秋水怕一路舟車勞頓黛玉身子受不住，就陪在黛玉身邊，片刻不離。她對黛玉說道：“我知道姑娘為老爺擔心。但姑娘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姑娘回府必是要去見老爺的，若老爺見姑娘面色不愈，他豈能安心養病。再者說了，老爺素來最重養生，他又念着姑娘，豈會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姑娘別自己吓自己了，把這粥喝了。”黛玉聽秋水這般說，即使是沒什麽胃口但還是小口的喝下秋水喂過來的粥。

黛玉一回府便直奔正房。秋水見老管家已在招呼賈琏，又安排了一應人等，便對管家欠了個身也追着黛玉去了。秋水到正房外就看見臨江守在外頭。秋水又快了幾步喚道：“臨江。”臨江聽了見到秋水也忙上前幾步扶着秋水：“姐姐慢點。”話說完，兩人的眼眶都紅了。臨江給秋水理理衣裳說道：“姑娘已經進去了。裏面還有周姨娘守着呢。”秋水點頭，放開臨江的手也進去了。

進到屋內，就見黛玉伏在林海床前，拉着林海的手，兩人都在哭。周姨娘帶着兩個丫頭也只是拿着絹子陪着一起哭。秋水上前對周姨娘略彎了一下身，就喚了一下黛玉：“姑娘。”黛玉聽了忙擦了淚說：“我見到爹爹太高興了就沒個樣子了。爹爹也別哭了，玉兒回來了，玉兒以後都要陪着爹爹。爹爹不高興嗎？”林海見黛玉這樣也是頗感欣慰，收了淚說道：“爹爹也是很高興。快讓爹爹好好看看你。”黛玉從秋水手中拿過熱毛巾，給林海擦臉，笑着說：“我好着呢。爹爹快好起來，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和爹爹說呢。”林海點頭由着黛玉侍候他。黛玉将毛巾遞給秋水，就見周姨娘在一旁站着就說道：“姨娘也照顧爹爹好幾天了，也去歇歇吧。這裏有我呢。”周姨娘也是說了幾句關心黛玉身體的話，才由着丫頭扶着走了。秋水上了茶和點心，見黛玉還是陪着林海小聲地說話，自己也就悄悄退了下去。

她出去見到臨江還在外守着，臨江也是看見了她，就拉着她在一旁的廊下坐下，小聲對秋水說道：“姐姐怎麽出來了，老爺怎麽樣了？”秋水回道：“姑娘陪着呢。你怎麽在這裏守着？”臨江回道：“怕老爺喚人傳小厮不方便，林管家就讓我和林長守着。林長現在被叫去做事了。”秋水點頭仔細的打量着他，過了好一會才伸手摸着臨江的頭，臨江也是乖順的低下頭。秋水笑道：“這麽久沒見，臨江都長大了。我摸着都有些吃力了。”臨江眼眶紅紅的，說道：“姐姐若摸着吃力，我再低一些。”秋水拍拍他的肩示意不用了，又問道：“老爺的病是怎樣，你知道多少？”臨江就事無巨細都告訴了秋水，又告訴了她府中的一些變化。

兩人坐了好一會，秋水見天色已晚黛玉還是沒有傳人，就自己進去看。她進來時林海已經睡了好一會，黛玉也是伏在床邊睡着了。秋水就輕聲走進，小心的扶起黛玉，黛玉就醒了。黛玉先是看了一眼林海，見林海未醒，才小心起身，此時黛玉雙腳都麻掉了，只得靠着秋水。秋水将她扶着走到廳內，小聲對黛玉說道：“姑娘還是回去休息吧，明日才有精神。”黛玉聽了說道：“姐姐讓林叔派個人來守着吧。”秋水扶着黛玉，讓她把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回道：“臨江在外面守着呢。”黛玉由着秋水将自己扶出去，對臨江說道：“臨江哥哥進去守着吧，爹爹若是醒了要什麽也好知道。”臨江頭也不敢擡說道：“我知道了。”黛玉就扶着秋水走了。

到了黛玉住的院子裏，流蘇見黛玉身子有些軟，忙上前和秋水一起扶着。黛玉見院子和當初離家時一樣，那眼淚就溢出了眼眶。兩人将黛玉扶進房間裏休息。秋水就蹲下去給黛玉揉捏腿腳。流蘇見秋水并未勸黛玉止淚，就只得自顧自說道：“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林叔前幾日就打發過來的四個小丫頭和兩個嬷嬷，我就安排她們在外面侍候，做些打掃之類的。王嬷嬷身子不好，我已經打發流月去伺候了。雪雁已備好了洗澡水，姑娘是要先吃些東西呢還是沐浴？”黛玉哭了一陣覺得好多了也就自己擦了淚，說道：“流蘇姐姐安排得很好。還是先沐浴吧，我沒什麽胃口。”說完又去拉秋水的手說道：“姐姐別弄了，我好多了。”秋水拍拍黛玉的手說：“再捏一會。”流蘇吩咐下去就回來給黛玉卸釵環。

兩人伺候黛玉洗了澡，秋水又給黛玉喂了半碗白粥，才服待黛玉歇下。黛玉原是想拉着秋水問一下林海的病情，秋水說道：“姑娘累了一天了，先歇着，否則身體吃不消。姑娘要保重好身子，現在是為了老爺，姑娘聽話。”黛玉聽了只得睡下，秋水依舊是拍着她哄着她睡。

後來黛玉就天天去林海處侍疾，但林海的病總是反複不見好。這日林海遣退所有的人，只留下黛玉，秋水和林管家，讓林長和臨江在外面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林海對黛玉說：“玉兒我最放心不下你，所以我必是要為你打理好一切才肯去見你娘。我原先送你去你外祖母家，一是為了讓你外祖母教導你，還有一個就是你娘原先和你外祖母私下是打算将你和寶玉湊成一對的。但是我這幾年聽臨江還有那邊的人給我說的一些事裏我知道你舅母并不是很中意你，那府裏人多事雜并不如外面那麽光鮮。寶玉雖待你很好，但他自己并無進益只知在內維斯混，我怕他将來護不住你啊。所以我并不是很願意你嫁到那邊去。但若是你嫁過去，只要有老太太一日，她必是要護你一二的。我也會為你打算好一切的。”黛玉聽了覺得心痛難忍，但也是紅了眼，勉力說道：“我在那府裏住着，這些事我都是知道的。我只聽爹爹的。”林海又問秋水：“你一直跟着玉兒，你來說說。”秋水回道：“姑娘打小和寶二爺一起長大情分自然不一般。但老爺說的是，我看着覺得王夫人并不是很喜歡姑娘。老太太雖是心疼姑娘，但她也是無法時時護着姑娘的。再者這也有個親疏遠近的，将來若是有什麽事老太太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林海聽了默然好久才說道：“林餘，你将我名下的産業都整出來了吧。”林管家上前将賬本之類的東西遞了上去。林海就靠着引枕翻看那些賬本。黛玉見了就勸道：“爹爹也別急，等身子在好些再看吧。”林海拍拍黛玉的手：“等這些都處理好了後，我就好好休息。”翻看了一會後，林海吩咐道：“這祖宅和蘇州那些莊子還有一些院落店鋪以後就交由林餘管着。至于這揚州的房子和莊子都賣掉，還有一些明面上的銀子都整出來将來帶去交由老太太保管。太太原先的嫁妝都不要動，依舊是交給老太太。還有私下裏的一些銀子和店鋪也盡快處理掉存到萬盛錢莊。林餘，你去書房的暗格裏把那個盒子拿過來。”林管家應了一聲就退出去了。林海對黛玉說道：“我交給林餘的東西是你的退路。即使再怎麽不行，也有這麽個歸路。若是老太太能護住你，那交由老太太保管的就是你的嫁妝。若不能那也沒事，爹爹原先就有一些不能流于明面的銀子在萬盛錢莊裏存着，這些得要印證才能取，這便是爹爹給你備的第二條路。你這些天和林餘學着看賬管家。将來這些東西都交由你親自管着的。”話未說完，黛玉已是淚流滿面伏在他身上哭。林海摸着黛玉的頭，也是流着淚。

秋水也是哀恸，她想起了當年母妃離世那天也是這樣處處為她和四哥打算的，殚精竭慮只想給他們富貴安逸的一生。林海瞧見秋水的神色開口道：“秋水，你這些年照顧玉兒都很盡心。你又聰慧穩重，将玉兒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秋水，我收你為義女，等過幾日就告問祖先将你的名字記載族譜上。至于臨江我會安排他到一處望族做事，為他謀個好前程。但我要你将來事事以玉兒為先，一生都護着她。你能保證嗎？”秋水跪下說道：“即使老爺不給這麽大的恩典，我也是事事以姑娘為先，從無二心。”林海示意黛玉将秋水扶起來，對黛玉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将秋水當你的姐姐，現今成真了，将來你也要敬着她，多聽她的教導。”正說着林餘進來了。林海從林餘手中接過盒子，打開取出一塊玉和一枚印鑒。他将那塊玉帶在黛玉頭上，說道：“這塊玉不要取下。這塊玉和這枚印鑒一起交由萬盛錢莊的老板看時，你就可以取出那些錢了。這枚印鑒就由秋水保管。”将印鑒遞與秋水，又轉向對林餘說道：“我已決定收秋水為義女，你下去準備一應事宜。”林餘下去準備不提。林海又對秋水說道：“你也算是這府裏的小姐了，也開始學着打理吧。周姨娘性子太軟和，你去幫她吧。”秋水微俯下身稱是也退下了。

随後黛玉伺候林海吃藥歇息，林海喝了藥說道：“不急，玉兒你坐下。”黛玉坐下，林海就将那盒子裏的賬本地契交給她說道：“這些你保管着。這是我的私帳，我将能抹平的都抹掉了。這些地契也大多都是京城裏的，你興許用得上。玉兒知道我們家祖上嗎？”黛玉點頭說道：“我是知道的。”林海說道：“其實我們家只是原林家的一個分支。現今我們家雖人丁零落，但他們卻是世家望族。因□□的一些吩咐才不得已分出來到江南定居的。我薦臨江去的就是那一家。他們念着咱們本是同族必會庇佑你一二的。将來在京若是有什麽難事，你就拿着這塊玉去找他們。但這事不必叫秋水知道的太細。”說着又将祖上的一些糾葛和現今的聯系一一告訴黛玉。說了許久，林海倦極就由黛玉服侍着歇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秋水以前做的努力，林如海不再那麽相信賈府，所以為黛玉準備了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