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剛冷起來黛玉這邊是早早的生了爐炭。這日寶釵和寶玉來做客，四人一塊坐在一起品茶。寶玉看見黛玉這邊沒什麽花就說道：“我要是知道你這邊沒什麽花就讓人送了些來，否則豈不無趣。”黛玉笑着推辭說道：“我這邊已經有了藥香，再擺些花豈不混了味道。”寶釵笑說：“寶兄弟還嫌無趣，這藥香是最清雅不過的啦。你看這些繡着紅梅的小屏風放在這是既擋風又好看，等趕明我也讓人做一個放在家。”黛玉就笑道：“早知道姐姐喜歡就讓人多做些了。秋姐姐和我統共就讓人做了兩扇。”寶玉也說有趣笑道：“在老太太那就看見了，說是那紅梅是你和秋姐姐一塊繡的，老太太還讓人擺出來見人就誇是你們的孝心。好妹妹等閑了也幫我做一個，也不必很費功夫，随意做做就成。”黛玉就說道：“你還說呢，你瞧秋姐姐到現在還是沒什麽精神呢。”衆人就一起瞧向秋水，果真見她懶懶的抱着手爐微合着眼靠在那呢。這時雪雁進來說是老太太那有客人來了，叫她們去見見呢。黛玉就想讓秋水去休息，寶釵擺手說了：“現在夜長着呢，若是白日裏睡久了晚上就睡不着，明兒就更沒精神了，不如和我們一起一起去看看，疏散疏散。”黛玉覺得很是就叫醒了秋水，又讓曲蘭絡兒拿那白狐披風過來，叫人小心扶着秋水一起去見賈母。
又來了許多姐妹，寶玉就說要起詩社，又去求賈母打發人去接湘雲。那日剛好下了大雪，秋水也是高興說是要和黛玉一起去玩。黛玉就很是歡喜說：“姐姐還是那樣喜歡下雪，總算是有精神了。若你還是那樣懶懶的我就去求老太太請王太醫來瞧瞧了。”秋水笑笑回說自己沒事，見黛玉拿白狐披風給她就推辭笑說：“下雪天還是那紅褂子更稱些。”兩人就都穿了大紅羽绉面白狐貍裏的鶴氅踏雪去了。到了那裏衆人見了秋水也是高興笑道：“難得姐姐來了，今日可不能讓你走脫了，往日裏請你來你還不來。”秋水笑笑說是任憑處置。幾人正商議出題限韻有小丫頭來說是湘雲和寶玉打算烤肉來吃。衆人聽了都是笑着出去看。寶玉和湘雲果真是在烤鹿肉，大家也是玩心四起都擁着上前。秋水就悄悄問黛玉想不想吃，黛玉說是不敢，怕消化不了，秋水笑笑不語。不一會寶玉烤好了鹿肉就送了來笑道：“知道林妹妹弱吃這個消化不了，姐姐要吃些嗎？”秋水笑着點頭稱謝從曲蘭那接了小蝶子接着。寶玉笑笑又回去不提。秋水用帕子遮了嘴，拿筷子咬着說不錯。吃完後用帕子擦擦嘴才笑道：“比平日裏的好吃，許久未吃了可想死我了。”黛玉推她笑道：“明知我不能吃還這樣招我，我可不理你了。”秋水笑着拉住她說是晚上叫趙嬷嬷炖的爛爛再一起吃些哄着她。兩人在這邊說笑着，寶玉見秋水喜歡又想烤着送些去給秋水，那湘雲就冷笑道：“既想吃就該自己來烤，都吃了還這般做作假清高，最是讨厭。”秋水她們也是聽了，黛玉也是冷笑一聲，轉身欲走，秋水拉住她朗聲說道：“絡兒，我的手爐冷了，你去叫香羽幫我換個新的過來。”絡兒聽了大聲應了就跑開了。那邊湘雲一聽頓時沒聲了，寶釵幾個是知道的忙笑笑拿話混開。李纨也是忙叫她們進屋，說是屋裏暖和。黛玉也和秋水進了屋，私下裏叫雪雁去和絡兒說一聲。
衆人一起聯詩，氣氛很是活絡，秋水是負責記的。後來大家說的急了，秋水也不管不顧寫了起來。寫好後叫人看衆人都說是詩好字也好。那香菱贊道：“先前就知道林大姑娘字寫得好，今日一見竟覺得我好像不會寫一樣。林姑娘作詩又那麽好，你們在一起最是般配不過。”秋水笑道：“我不會作詩，就這麽點子喜好，若是還不成那我以後都不好出去了，怪羞得。”一面說一面握住了臉。衆人也都被鬧笑了，說是和黛玉一起嘴也厲害起來了。寶玉想着先前的事忙上前要字，衆人均不肯，後來是李纨收了起來才作罷。衆人又是鬧了好久才各自散了。
晚上用過膳後，秋水不知怎的就發起燒來了。黛玉也是急了忙叫人去和鳳姐說一聲。秋水叫住了曲蘭說道：“這麽晚了那大夫怕是不好進園子。”黛玉想想也是有理又請趙嬷嬷來瞧瞧要不要緊。那趙嬷嬷走到床邊細細的搭了脈，又換了另一只手，皺着眉不說話。黛玉也是很急，又不敢造次。過了許久趙嬷嬷又細問了問秋水今日都吃了些什麽。當提到鹿肉時趙嬷嬷臉色一變，忙叫雪雁絡兒打發人下去，又叫曲蘭和紫鵑守在外面。秋水和黛玉見此情景也知不好都靜靜的聽嬷嬷說話。趙嬷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診不大出來，但我感覺大姑娘經脈受阻，先前身子開始慢慢不好，今日又是吃了發物才發熱的。這，像是中毒。”此話一出，秋水和黛玉臉色都不好了。秋水急道：“嬷嬷給小玉診診。”趙嬷嬷也是細細的把了黛玉的脈搖頭說是沒有。秋水放下心來，黛玉問道：“那姐姐的毒能解嗎？”趙嬷嬷說道：“我診不出是什麽，不知道怎麽說。不過好在大姑娘的毒應該還算是淺的，只要服對藥應該就成。若真是人下毒，那下毒之人下的量不是很準，所以才會一吃鹿肉就發作起來，若是晚了怕是藥石無靈。”這一說完大家都是無話。趙嬷嬷過了一會才說：“我先去給大姑娘熬點解毒清熱的湯水來，以後我們的吃食還是叫自己人來吧，別叫小丫頭們沾手了。”說完趙嬷嬷想退下去，秋水就說道：“小玉如果沒事的話那就好查了。先前的一些人都是打發出去了的，現在怕是又不幹淨了，等明日看了太醫我們再安排。勞煩嬷嬷以後小玉的吃食多注意些，至于我的先不要動，叫流月先看着。”趙嬷嬷點頭自己出去吩咐。黛玉不肯哭道：“姐姐這樣做太冒險了，還是先養好了病再追究吧。”秋水此時累極，拉着黛玉的手說道：“這人用心狠毒，心機頗深，必是要查出來才好防範。若是事後追究怕是找不出人來了，這無異于立于垂堂之地。”黛玉心裏很是害怕，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麽的危險，或者說認識到有人這麽恨她，竟是想置她于死地。秋水知道她怕掙紮起來摟着她哄道：“小玉別怕，姐姐在這呢。”黛玉雖是怕的直抖，但不想讓秋水憂心便壓抑住，扶着秋水躺下，只說自己不怕。
第二日一早，黛玉就叫人去和鳳姐說一聲請大夫來瞧。黛玉喂了秋水一些清粥，又是探了探她的溫度，只覺得不安。秋水此時還是有點發熱，臉色潮紅的躺在那。過了好一會才有小丫頭說是大夫來了。趙嬷嬷就讓紫鵑扶着黛玉到屏風後去，自己在外面看着。來的并不是往常來的王太醫，是一位從未見過的大夫。那大夫搭了脈，又是問了趙嬷嬷幾句就說是受了涼又累着了才會發起燒來，只要吃幾副藥出出汗就行了。趙嬷嬷就問：“我們姑娘從入了秋以後就一直不大舒服，昨日吃了鹿肉後就發作起來，這沒什麽問題嗎？”那大夫自己摸着胡子說：“姑娘身子弱怕是受不住鹿肉，再則時氣不好，姑娘平時也別常出去了。”趙嬷嬷聽了就讓人請那位大夫下去了。黛玉聽她走了就出來問道：“是我們多心了嗎？”趙嬷嬷搖頭只覺得奇怪。秋水自己起來說道：“我更相信嬷嬷的診斷，那大夫不大對勁。叫人去二嫂子那問問怎麽不是平日裏來看的王太醫。”黛玉見了忙上來扶着她，又拿袍子裹住了她急道：“你別招了風，這些讓我來打理吧。”這時香羽拿了藥方進來遞給趙嬷嬷看，說道：“我問了一下說是王太醫有事不能來了，所以請了胡太醫來看，說這位的醫術也是好的。”趙嬷嬷聽了冷笑：“好醫術？這方子如此霸道，怕是一碗藥下去大姑娘就受不住了。”黛玉一聽就急道：“是誰薦了他來的，還不去問問。”趙嬷嬷點頭說道：“叫紫鵑拿着方子下去還是去抓藥，得空問問琏二奶奶那邊的人怎麽回事。”紫鵑應了一聲就去了。
黛玉自己在這邊想，越想越怕，只覺得是在一片黑暗中，冷不丁就會出來一只手拉了自己去。這邊趙嬷嬷拿了抓來的藥，挑出一些來用，煎好了端了上來。黛玉見了只說是我來，趙嬷嬷就遞給了她，見黛玉神色凄惶就勸道：“姑娘也不必怕，說起來這種事在大戶人家并不多見。現在我們知道了将來多注意些就好了，這種事怕也是不成的。”黛玉點點頭就進去了。秋水雖還覺得累但也是睡不着了的，只眯着眼在那躺着。黛玉進來扶着她喂藥，又給她漱了口。秋水就笑說太苦了拿些蜜餞來。曲蘭聽了拿了藥碗下去了。黛玉見她還是如往常一樣就放下些心來。秋水靠在那拉着黛玉的手問道：“小玉，怕嗎？”黛玉搖頭虛靠着着她回道：“有姐姐在我是不怕的。”秋水笑着摸摸她的頭哄道：“我第一次遇見這件事的時候怕得要死。不過我想怕也沒用，若我只知道怕那還會有活路嗎，我能做的只是想辦法應對罷了。你不要擔憂，有什麽事只管和我們說，橫豎還有我呢。”黛玉抱住她說道：“有姐姐在我能怕什麽。”秋水笑笑還是如往常一樣和她作伴說話，黛玉怕她累着就拿了一本游志念給他聽。
晚間紫鵑上來和黛玉她們說是老太妃病重，王太醫他們一些相熟的都去那侍疾了，所以才叫胡太醫趕了上來。黛玉想想猜大概只是湊巧，就放心不少就吩咐說道：“還是先叫他看着，等過幾日他們那邊好了就說他不好再請王太醫來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