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果不其然，賈母派了鴛鴦來請黛玉過去說話。黛玉點頭，紫鵑就說有要緊事要和鴛鴦說，急急的拉着她走了。黛玉就在這邊好好收拾自己，出了一會神。等鴛鴦再上來時，神色已是不同，說道：“姑娘快走吧，老太太，太太都等着呢。至于她們，等回了老太太，我再派人接走。”黛玉惶惶起身，似是有些驚懼，眼眶含淚，任由紫鵑扶着走。鴛鴦見了也是憐惜，也上前扶着黛玉，寬慰着她。至賈母房中，王夫人和鳳姐都侍候在旁邊。黛玉上前行禮，鴛鴦就說是雪天路滑，所以才來晚了。賈母見黛玉臉色發青，淚光點點，神色茫然也是心疼，忙摟着她說道：“好孩子，你受了苦了。你姐姐的事我也聽了，如何叫人不心疼難過呢。”黛玉也是抹淚哭道：“昨日太太和二嫂子突然到訪，一見姐姐就說不好，忙叫人把她扶出去了。連句話也沒說明白，老祖宗，我姐姐是怎麽啦？”賈母也是傷心說道：“太太說是昨日咳了血，怕是女兒痨才這樣急匆匆的将你姐姐移出去的。”黛玉就回道：“前幾日姐姐看了胡太醫說是偶感風寒，将養幾日就能好的，怎麽會這樣？老祖宗，姐姐素來身子就好，平日裏也是注意着的。你瞧，前幾日還和我一起做了這紅梅屏風，怎麽會突然這樣的呢？”一面說一面從雪雁那接過胡太醫先前開的方子，遞與賈母看。鳳姐此時才開口：“誰說不是呢，前幾日還和我們一塊玩的。只是病來如山倒，禍福難料，我們也是心疼得緊。林妹妹也別憂心，秋妹妹雖說是搬了出去，但一應用的我都是準備妥當的，能讓她好好養身子。”賈母看了方子，果然只是普通的治風寒的方子，只是這用藥似是太猛了些，若是身子弱的怕是要經不住的，于是就問：“是哪個胡太醫啊，我怎麽沒聽過？”鳳姐就回道：“前幾日老太妃不好，平日裏上門的幾個太醫都去了那邊。我也是聽人薦了就請了他來。”老太太就沉吟了一下，這時王夫人似是想上前說話，黛玉就又哭道：“昨夜姐姐走後，我就擔心的睡不着。老祖宗是知道的，姐姐素來都是和我一塊睡的。她驟然這樣搬了出去，我怎麽......”賈母瞧着黛玉這樣也是心疼，就哄道：“好玉兒，別哭。”一面又吩咐鳳姐再請別的太醫來瞧。黛玉依舊是摟着賈母，說是想去看看秋水。賈母就勸道：“現今你姐姐的病還不清楚，你再等等。我等會打發婆子去看，告訴了你也是一樣。”黛玉點頭，也不再纏着賈母，只在旁靜靜地坐着。王夫人和鳳姐又是說了一些事才退下。後來賈母見黛玉神色疲倦，知她是累着了，就叫她去裏面的暖閣休息。這時鴛鴦和紫鵑才上前來和賈母說了穗兒一事。

鴛鴦将穗兒曾說過的話又對賈母說了一遍，最後才說：“穗兒的娘說是趙姨娘邊的孫嬷嬷聽了吩咐叫她這樣做的。”紫鵑這才上前說道：“這事我們大姑娘剛查出來，就叫我們瞞着，不告訴姑娘，怕姑娘吓着了，所以姑娘現在還不知道。”賈母也是嘆氣，氣道：“怎麽做出這種事情來，老天都是看着的呢。”鴛鴦等忙上前勸慰。過了一會賈母才又吩咐叫鴛鴦将穗兒她們帶下去好好看管，說是手腳不幹淨，打發出去了的，別走漏了風聲。又說是叫黛玉在自己房裏的暖閣先住着。

因節下事忙，黛玉住了幾日就自己和賈母說了，還是回□□館住。這日黛玉還是像往常那樣讓雪雁去看望秋水。雪雁回來回道：“姑娘，今日好像有些怪。”她停了一下，看了看黛玉的神色。此時黛玉神色倦怠的躺在躺椅上，拿着佛經看。黛玉就起身看着雪雁。雪雁繼續說：“先前說是不知道什麽病症，所以我都是沒進屋見到大姑娘的，只是隔着窗說一會話，或是和曲蘭姐姐說話。姑娘也是知道的。但今日......守在外面的婆子不許我進去，便是我說見見曲蘭姐姐或是絡兒也是不肯，說是大姑娘的病不好，等過幾日再說。”黛玉急了，問道：“是怎麽啦？請了誰來看，方子呢？”雪雁回說：“我再細問，那些婆子就不肯多說。我回來時特地去找了林躍家的嬸子，叫她們多看着。明日我就去看看。”黛玉點頭，自己在那想了一會後才叫雪雁下去，請趙嬷嬷上來又叫紫鵑去賈母那探探口風。

趙嬷嬷聽了也是沉默，過了好一會才說：“老太太那是什麽意思？先前不挪回來說是為了太太的面子，現今竟是要坐實太太的話了。”黛玉說：“這麽說是要放棄姐姐了。不知道太太是和老太太說了什麽，老太太竟是不顧我了。”說完就落了淚。這一廂大家都是不說話了。晚間紫鵑回來了，只是搖頭。黛玉下午哭了會，晚上精神就有些不好。那頭雪雁也回說：“大夫依舊還是在請脈的，聽林嬸子說大姑娘住的院子候着的人又多了，而且多半是太太和二奶奶那邊的人。她們說還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和曲蘭姐姐她們說上話。”黛玉聽了就着趙嬷嬷的手飲了一口湯吩咐道：“雪雁去找平兒，讓她來我們這說話。”趙嬷嬷扶着黛玉躺下，說道：“雪雁太明顯了，讓香羽去。姑娘也歇着，我來說吧。”黛玉自是相信趙嬷嬷的，順從的躺下休息。

香羽是來找平兒要茶葉的，平兒給了她。香羽又是拉拉她的袖子，小聲說着有話說三個字。平兒點頭，捏捏她的手。香羽就笑着說道：“我還沒怎麽到這兒來過呢。因為林姑娘身子不好，雪雁姐姐陪着才讓我得了這個巧宗。平姐姐讓我在這看一會呗，你們的屋子真好看。”平兒自是笑着點頭說道：“你到我屋裏坐回，我們現在還忙着，等會就來陪你。”一面說一面将人安排下去。過了一會，平兒看着跟前沒人，鳳姐那也不叫人才悄悄回了屋。香羽也是在屋裏等急了，一見平兒進了來忙迎上去。平兒也不關門，将香羽拉着進了裏面小聲問道什麽事。香羽看着外面，小聲回說：“我們姑娘想問一下大姑娘的事。”平兒也是猜到了的，笑着說：“快好了吧，這幾日忙我也不怎麽注意了。等過完了年開了春大概就好了的。”香羽聽了就說：“這些不是我的意思。”頓了頓又看了一眼門外才繼續說：“原話是這樣的：我知道姐姐怕是回不來了，我也知道她是為了什麽才回不來的。姐姐若是不好，我也是什麽都不顧了的。或許她我是沒辦法的，但是鳳姐姐......我想着鳳姐姐素來是和我們交好的，我們也是知道鳳姐姐的難處的。鳳姐姐也是知道一些林家底的，我或許是幫不了，但總是有一些心意的，與其我們都如此被動，不如大家一起想想法子。”平兒聽了也是驚訝，過了好一會才說知道了。平兒此時也說不出話來，就點點頭自己先出去了。又過了一會才大大咧咧的進屋招呼香羽，又是帶香羽四處看看才各自散了。晚上平兒服侍着鳳姐安歇，悄聲的将那些話說了。鳳姐也是一愣，嘆息道：“想不到平日裏我們都小瞧林姑娘了。”平兒點頭悄聲問道：“奶奶是打算怎樣？”鳳姐皺眉沉吟說：“林姑娘雖說是不可小瞧，但是太太也不是好想與的。我私心裏雖說是心疼她，但是更要保全自身啊。”平兒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才說：“林大姑娘也是可憐。”鳳姐瞅了平兒一眼，說道：“難不成我就不可憐。”平兒忙賠笑說不是。鳳姐揮手說道：“罷罷，與其這樣窩囊，不如搏一搏。就算不成得了林妹妹的感激也是好的。”兩人又是商議了一會才睡下不提。

快除夕了，鳳姐領着人進園子送一些東西。其他的叫豐兒她們送去，自己帶了平兒去怡紅院。說了一會話後，又去了□□館。黛玉依舊是卧床，鳳姐見了就讓人在外面候着，免得驚擾了黛玉，自己上前和黛玉說話。紫鵑她們去煮茶，趙嬷嬷在外面坐着。黛玉自己起身，笑道：“嫂子總算是來看我啦。”鳳姐笑着扶着她，說道：“我這旁邊都有人忙着，這才得了空就來看你了不是。”黛玉點頭看着鳳姐。鳳姐又接着小聲說：“姑娘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你也是知道我有多不容易的。明面上是我管着家，可哪件事我不是先交太太過目才辦下去的，臨了不知背地裏多少人恨着我，她卻得了個好名聲。”一面說一面擦着淚。黛玉說：“我也不強求嫂子怎樣，只希望嫂子疼我。我和姐姐都是有恩必報的人雖說嫂子現今用不上我們，但不論怎樣，我們都是記着的。嫂子也是不容易，明明是長房長媳卻這般做不了主，我手上也是有些人的，嫂子偶爾想知道什麽，或許我能說上一二。”鳳姐聽了暗忖，這次是來對了，面上不露，擦着淚說：“管家的事也這麽着吧，我也懶得再管。”黛玉笑道：“這本就是嫂子的東西，就是嫂子不要，也該是嫂子自個撂開手，哪有叫旁人奪去的道理。”鳳姐也是笑，說道：“妹妹這句話說道我心裏去了。成，妹妹既然如此誠心，我也不造作了。我知道你牽挂着秋妹妹，我也明說了。先前老太太拿着秋妹妹中毒的事發作了一下太太，只是沒什麽直接的證據，只是抓了孫嬷嬷，又發賣了太太那邊的幾個丫頭婆子也就了事了。後來老太太、太太進宮瞧了元妃娘娘，老太太臉色就很不好，哪知太太親自捧了湯過去，老太太臉色就好些了，第二日老太太就叫了我過去，說秋妹妹是不中用了，叫我們好好安排。我猜是老太太和太太是拿秋妹妹交換了什麽東西，這個我還在查。”黛玉雖是猜到了賈母放棄了秋水，王夫人才會如此大膽，但聽見鳳姐如此直白的說出，不免是大悲哀恸。她勉勵支持住說：“那姐姐能否是通融一下？”鳳姐點頭說道：“那守着的王立勇家的，秦嬷嬷幾個是我的人，我等會回去叫人和說一下，你們只管去找她們。只是有一樣，不要叫太太知道了。”黛玉點頭說是不會叫鳳姐難做的。鳳姐笑道：“現今這樣，我也是心裏舒坦了，妹妹就好好養病吧。說了這麽一會子的話，我也該走了。”黛玉點頭笑道：“嫂子慢走。”鳳姐說着也就出去了，那邊平兒也是忙上來扶着的。鳳姐心裏也是高興，說自己賭對了。平兒笑着說：“我看她們都還不錯，就連紫鵑現今也懂得多了。”鳳姐就問是怎麽啦。平兒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紫鵑說，奶奶現今是和太太交好，又得老太太喜愛，但是太太畢竟不是奶奶的正經婆婆，将來寶二奶奶進了門，這些可就不好說了。”鳳姐一聽沉下了臉說道：“我何嘗不知道呢。若是将來不好，那我可就真沒立足之地了”平兒連忙說：“這事也還早着呢，而且奶奶素來也是和林姑娘交好的。”鳳姐搖頭說此事怕是有變。平兒也是沉下臉說道：“紫鵑還說了一句，說，不過奶奶是不用怕的，奶奶都能哄得老太太的歡喜，那麽大太太也是容易得緊。我現在想想，這些怕不是紫鵑的意思吧。”鳳姐點頭，笑道：“不管誰的意思，倒是為我們也籌謀一下，又能叫我和太太離心，果然好心思。”平兒也是思索不知紫鵑現今是老太太的人還是林姑娘的人。這邊鳳姐搖了搖她笑道：“別想了，左右天色還早，我們去大太太那說會話。”平兒也是定下心思，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