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及至□□館裏，黛玉忙屏退了人，自己到了書房寫信：

臨江哥哥，望一切安好。姐姐病重，我們也是不能再等了。現今送信之人是賈府二房庶子名喚賈環，我已請他帶你們進府，若是順當你們必可進二院。明日午時，我便帶着人去将姐姐挪出來。希望臨江哥哥能妥善安排好一切，切莫誤了姐姐的名聲。京中爹爹原先留了一些店鋪和莊子，還有一處在源福街上的舊宅，我都是打點妥當了的。令狐家與林家本是同宗，但後來為了一些事，林家分了出去。若是萬不得已，就求着令狐家幫忙照料一些。細情在此不能多述，姐姐身邊的兩個大丫頭都是知道些的。在此希望一切順利。

寫好了信仔細封好，才叫人請了趙嬷嬷說了這些事。先前她們就是說了叫臨江接了秋水走，但趙嬷嬷聽了黛玉找了賈環還是後怕的嗔道：“姑娘也忒大膽了，這事若是走漏了風聲，我們先前就算是白忙活了。”黛玉只是低頭應了。趙嬷嬷也不多說了，只抓緊叫流月和香羽下去吩咐籌辦。卻說黛玉這邊正忙活着，那邊賈環同趙姨娘說了這事以後，趙姨娘也是又怕又急，罵道：“沒用的東西，你有什麽能耐能應承了了這麽大的事。林姑娘素日不是和寶玉要好嗎？怎麽有事才想起了你。以前我們上趕着去也不見人家待見我們，如今這樣的事倒叫我們幫了。”賈環聽趙姨娘罵完才回話：“必是寶玉不中用才找的我。現今林姑娘求了我，我不應是招了她的怨，但我若是應了也是對我們有好處的。先不說林姑娘得老太太的寵，就說林姑娘平日裏出手大方遠勝寶姑娘三姐姐她們，我就知道林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也指望不上老太太、太太她們，何不就從林姑娘那弄些錢來呢。再者就是林姑娘不管将來嫁給誰，門第都不會差的，我們現在幫了林姑娘。将來總會有些好處的。”趙姨娘聽得賈環說完。臉色就好了起來，直誇賈環聰明。又問了一些話，才自己興匆匆的去了□□館。

趙姨娘到了□□館，就直接進了抱廈。黛玉和趙嬷嬷有些微惱，但也不好多說，只命人看茶。趙姨娘也坐了，拿眼觑着黛玉。黛玉點頭示意紫鵑将東西拿出來。紫鵑遞與趙姨娘，笑着說道：“姨娘好生拿着，這盒子裏是一些銀子和一兩件首飾。等大姑娘好些了，我們姑娘才好再準備些別的好生謝謝環哥兒和姨娘不是。這上頭的這封信還請姨娘交予環哥兒，盡快送出去。”趙姨娘忙高興地接了。黛玉自己拿了茶喝着，見趙姨娘打開了盒子瞧了好一會，才說道：“姨娘坐了這麽久了，喝點茶。這盒子讓紫鵑拿去包着，我們再拿些雪雁紫鵑素日裏不大穿的衣服送給姨娘身邊的的丫頭可好。”趙姨娘聽了知道有理才不舍的松了手，拿着茶喝着，又是和黛玉親親熱熱的說了一會話，說是自己手頭也是有些婆子嬷嬷，明日也過來幫忙。黛玉笑着推辭說：“姨娘身邊養些人也不容易，也不好勞動，只是希望姨娘別和任何人說才好。”趙姨娘自是歡喜的應了。黛玉和趙姨娘也說不上什麽話，過了一會也就叫人送趙姨娘出去。臨了又怕着賈環不盡心，就拿了些書和文房四寶送給趙姨娘，說環哥兒這麽上進，老爺必是歡喜。趙姨娘也是猜到了黛玉的意思，知道讀書對賈環的意義，這些可比王夫人給的佛經要好多了，忙謝了拿過來。

晚上，黛玉思索許久，才小心的叫了趙嬷嬷，紫鵑流月等人上來，問道：“嬷嬷，我想着，明日我們不如一同和姐姐離了賈府，可好？”趙嬷嬷大駭，觑着黛玉的臉色便知黛玉不是一時氣話，是真真下了主意，便跪下說道：“姑娘要三思。”紫鵑等人由不解，見趙嬷嬷跪下也都跪了。黛玉惶惶，說道：“我都知道，罷罷。”雪雁就問道：“和大姑娘一道走是再好不過的。賈府的人都很壞，不如回了家才好。”趙嬷嬷氣道：“閉嘴。”說完又轉向黛玉勸道：“姑娘若是現今回了蘇州，二位姑娘的婚事叫誰主持呢。現今二位姑娘只賈府這麽一門親眷了。就是姑娘打定了主意要剪了頭發做姑子，可縱回得了蘇州，老太太可願放人？咱們這樣明晃晃的打了賈府的臉面，賈府現今還有些威勢，有一個不小心，壞了林家百年名聲，姑娘可願看到？”黛玉哭了，說道：“我如何不知，這樣思前瞻後萬般忍耐的，什麽時候是個頭？姐姐這般苦着，我怎麽忍心？”一屋子的人聽了哪個不傷悲的。這麽些年，這□□館裏裏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哪個不是秋水打理的。便是有時黛玉或是□□館裏的衆人受了欺侮，哪次秋水不是為她們籌謀的。便是趙嬷嬷也是紅了眼，哭了起來。最後還是黛玉揮了揮手，說道：“罷罷，就當我不曾說過。咱們該怎樣還是怎樣，都下去歇着吧。”衆人默然退下，哪個不想直說回去，只是不敢，不敢。

第二日一早也是如往常一樣，只是午飯比素日裏吃的早些，婆子們和小丫頭們三三兩兩或是單個都不動聲色的出了園子。等日頭高了，□□館裏只剩下黛玉、紫鵑、香羽、趙嬷嬷、雪雁，還有一個婆子兩個個小丫頭。紫鵑和那個婆子、兩個小丫頭是留下來看着□□館的。流月已先出去打點了。本來紫鵑也是想跟着去的，但趙嬷嬷說是紫鵑還是不要露面的好，将來也能在賈母那邊說上話，黛玉也是贊同。所以黛玉打點妥當自己，就自己扶着流月的手，帶着趙嬷嬷和香羽走了。出了大觀園的角門，黛玉就上了轎子，直奔秋水住的小院子去了。到了秋水住的小院子門口，□□館的人也都是等着了的。此時府中一些有臉面得主子看中的管事，嬷嬷都是跟着賈母，王夫人等出門了的。剩下的不是被叫去負責就是摸混偷懶去了。此時就兩三個人在外面偷偷打量着，或想去禀告，也是馬上被黛玉的人收拾了。趙嬷嬷示意兩個粗使嬷嬷上去敲門，等來人剛開了門就馬上踹開，強硬的将守在門口的婆子摁住。後面的兩個嬷嬷也是忙沖了進去，餘下的小丫頭忙簇擁着雪雁、流月進了去。裏面看守着的丫頭婆子均是吓了一大跳，就這樣輕輕松松的叫人闖了進去。雪雁和流月進了內屋，曲蘭等人見了是又驚又喜，忙迎上去問是怎麽啦。雪雁和流月腳步不停，邊去看秋水邊說：“此時也不好細講，姑娘在外面等着呢，我們先将大姑娘送出去才是正緊。”四人也不再多說，忙将秋水扶起，此時秋水還昏睡着，身子疲軟，臉色蒼白發青，雪雁和流月見了鼻子發酸，也是忍住給秋水梳洗穿衣。等都弄好後又給秋水穿上鬥篷，蒙上面紗，叫了原先跟着秋水的劉嬷嬷上來抱起秋水，大家又一起沖了出去。

等将秋水放置轎中，黛玉才是在四個月後頭一回見到秋水。她握着秋水的手，摘了面紗，見秋水面色憔悴，發絲零落，從未這樣狼狽過，眼淚就止不住的流。黛玉一面撫着秋水的臉，一面哭道：“姐姐，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姐姐也不會被王夫人厭棄，臨江哥哥又是有出息的，姐姐定有後福。我原是想和姐姐一道走的。咱們回了蘇州，怎麽樣都是好的。可是昨兒個晚上，趙嬷嬷跪着說了一些話，我便是怎樣也不能任性。姐姐好生保重身子，不必牽挂我。我有紫鵑嬷嬷陪着，總會熬過去。實在不成，我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見淚水滴在了秋水的臉上，黛玉仔細的擦拭了，剛擦淨又打濕了。

外頭趙嬷嬷和雪雁等人都圍着轎子，急急地催人擡着快走唯恐叫人反應過來。路上或有人問，都說是急事，若是再問，不論怎樣都叫人按住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