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2)

她教導乳母手裏。

說了一會兒女的事，黛玉問道：“姐姐現今住哪？恐薛家宅子還未收拾妥當，倒不如住在這裏，院子我也打掃出了一個。”

秋水搖頭道：“我知道你的心，但是弟妹苦留我住下，我已經應下她了。現在一應行李均在他那。況且我們也住不了多久。薛家大宅已經在打掃了，不過一兩日功夫我們就是要回自家了的。到時候下帖子請你們過去玩。”

黛玉聽了不免有些失望，轉而又摟了薛棠，笑道：“那姐姐就讓棠兒他們住下來吧。這麽多年才得以見面，我心裏難受得緊，叫她們住在這裏也好常常見面。而且我們這孩子少，他們兩個大的都是要上學去的，只姐兒陪在太太身旁，也是寂寞的很。”

秋水道：“棠兒也就罷了，只是阿松阿柏他們要同林瑄他們一道上學去。若是住在府上豈不是兩頭跑。”

黛玉奇道：“這麽快就安排妥當了？”

秋水道：“臨江在接到我們的信的時候就安排妥當了。他是個有主意的，自己開了個院子，聘了西席，那西席還是令狐家的三爺薦的。他們家五個孩子，再算上我們家三個孩子一道念書也有個伴。每逢休沐日他還親自教導。”

黛玉點頭道：“哥哥對孩子們也是上心。五個的話，也就是說哥哥家的兩個姐兒也是一道上學的。”

秋水道：“正是呢。兩個姐兒年紀小，那個西席歲數也大了，倒也不是很妨礙。有時候那令狐家的三爺也将他的哥兒帶過來一道玩耍，一道休沐日就熱鬧的很。”

黛玉不禁有些向往道：“我原本想着阿松阿柏進了咱們杜家的族學，平常請老爺，大爺指點呢。現在想想，哥哥那也不錯。”

秋水握住黛玉的手笑道：“我知道你為了孩子打算。但是你要知道族學裏都是本族的孩子，阿松阿柏貿貿然進去怕是不好，倒不如跟着臨江。你若是沒事，倒也可以帶着孩子一道玩。這年紀讀書重要，但是也別拘的狠了。”

黛玉點頭道：“正是呢。我有時也覺得……”她止了話，看着孩子們圍在一起小聲的說話，笑道：“我們在這裏說話，倒是把孩子拘着狠了，讓雪雁她們帶着他們出去玩吧。正好是春日，院子裏開了不好的花。”

薛棠他們聽聞，知道是他們要說體己話，便打頭站了起來告辭。

秋水不免囑咐：“棠兒，這裏你是大姐姐，可要看顧着弟弟妹妹。”

薛棠俏皮笑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說着帶着一串人和仆婦女婢出去了。

黛玉也不免囑咐紫鵑他們：“哥兒姐兒人小，又多，多跟着幾個人看着，水邊假山旁多注意，別磕着碰着。你瞧着姐兒要是累了，就抱回來，別撲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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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都出去的差不多了，黛玉才拉着秋水歪在榻上，兩人說着體己話。

黛玉道：“淮哥兒和汨哥兒都是老爺和大爺親自教養的，平時管束甚嚴。便是大爺和老爺的休沐日，也是叫了他們去書房考校功課。若是一時憊懶了，便要罰。我有時心疼，不免和大爺說幾句。大爺別的都是随我的，只是孩子上的事情從不許我插手。只說他打小也是這般過的。平日裏我和太太在家，哥兒上學去了也是終日無聊。還是姐姐好，有子有女，身邊總有棠兒陪着。”

秋水笑道：“你現如今身邊也有個姐兒了，也能寥解寂寞。只是姐兒至今未起名也不是個事兒。”

黛玉點頭道：“可不是呢。只是她是個女孩兒家，又是個庶出，老爺大爺都不在意，問了太太，太太說是年紀小，看看再說。”

秋水道：“那也無事，你只是起個乳名罷了。畢竟養在你身邊，總該有個名字，也好顯得你愛憐。”

黛玉複問道：“松哥兒你是什麽打算，說起來和我的淮哥兒也是差不多年歲。”

秋水回道：“松哥兒打算留在京裏，便在京裏考取功名。今年年歲還小，等等再進場也不遲。”

黛玉道：“很是。淮兒今年原打算入場的，可是老爺和大爺不同意，說是過幾年。先打好基礎，磨好性子再下場。淮哥兒心裏郁郁，不高興了。我問他，他怕我憂心，只說是沒事。我看着他這般不高興，想着就遂了他的心又如何。只是咱們家哥兒的管教是不許女眷插手的。”

秋水道：“少年得志是好，可是也怕人狷狂起來。再是将來你一路平順，若是遇見個磨難，難免會難以承受，倒不如先前先壓一壓，磨一磨性子，才走的長遠。而且若是一路都是個好名次，于仕途有益。”

黛玉道：“這些道理我也都懂，只是舍不得看他難過吧。”

秋水點着黛玉的鼻尖笑道：“誰叫我們心軟呢。為了松哥兒和棠兒的教養問題，你不知道你姐夫同我置了多少次。”

黛玉轉了個身，窩在秋水懷裏。笑道：“姐夫那般愛重姐姐，看不出來會與姐姐置氣呢。”

秋水道：“他那個人固執的很，極難說通。又對哥兒一味嚴厲，對姐兒一味驕縱，偏走極端。”

黛玉聽着秋水咬牙切齒的語氣，不禁笑了。

秋水由着她笑，等她停了，才問道：“那你呢？妹夫對你好嗎？這麽多年你都是報喜不報憂，現在就我們兩人，你可不許欺瞞我。”

☆、最後

黛玉笑道：“哪有什麽不順心的。若說和他沒置過氣，那顯見是騙人的。可是這麽多年我們沒有紅過臉更別說有所争執的。他事事敬重我，平日裏對我也是噓寒問暖。在府裏我上頭只有太太一人，太太憐惜我身體弱，大事上皆由太太裁決，我不過是搭把手而已。先前怕身體弱，于子息上有礙。可是這麽些年我不是也養了兩個哥兒嗎。府內外根本沒有任何事情能叫我煩憂的，我已經沒有什麽好求的啦。

你瞧瞧咱們年輕時候的姐妹，有幾個人是有咱們這樣的福氣。當年那些人，身世才貌哪點有不如咱們的，可是獨獨我們二人得了這樣好的姻緣，有時候想想便覺得心虛。”

說起往事二人不禁嘆了一口氣，各自唏噓。

那時賈府敗落，秋水已經随着薛蟠兩人回了金陵，而杜家考慮多方，竟是在黛玉生産前将這個消息壓了下來。直至孩子滿月，黛玉才聽聞這個消息，此時正是滿月宴上，黛玉只得将滿腹的話語咽下，言笑晏晏的與衆位诰命談笑。直至結束回房，杜寧聽聞趕了過來溫聲勸解。

事已如此無可奈何，好在聖上寬和，并未牽連無辜。老太太不過是受了幾日牢獄之災便被放了出來，其餘未成年的男女不過是遣回原籍看管起來，已成年的則是去服勞役。

黛玉便和杜寧商量，兩人禀明了杜老爺和太太，拿着銀兩去打點上下，接濟賈府衆人。可是老太太畢竟是千秋已盛，又遭逢子孫四散，一時支撐不住便就病倒了，不過多久便去世了。鴛鴦服侍賈母最後一場，最後兌了自己的諾言，投缳自盡了。

寶玉因着北靜王等人上下活動，不過是被遣回原籍。或是遭逢大變，人便有些癡傻，可如今這樣的光景誰又能照顧的了他呢。

鳳姐和王夫人因為放高利貸的事情被判了秋後問斬。賈琏與她早沒了夫妻情分，得知判決已下，當夜便寫了休書與她。鳳姐又氣又怒又是傷心，原本就氣血兩虧，不多久便去了。衙役不過是草草用席子一卷便扔到了亂葬崗。黛玉聽聞，心酸不已，悄悄讓人将鳳姐好生收斂了。

原本想着巧姐無依無靠，黛玉想着使人送到秋水那邊照料，可是平兒突然來求說是巧姐被她舅舅和族兄賣了，自己原本是被關着的，幸虧劉姥姥不忘舊恩前來送行才能逃了出來。秋水大駭，忙和杜寧商量，兩人悄悄派人去尋巧姐。好在最後還是将巧姐贖了回來，只可恨那狠舅奸兄竟将巧姐賣到煙花之地，只怕以後被有心人抓住不放，難以說一個好人家。平兒摟着巧姐一個勁地哭，黛玉也陪着落淚。巧姐只為劫後餘生而歡喜落淚，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如何暗淡。

劉姥姥卻是跪下求道：“是我不顧臉面，舍下這張臉求平姑娘就将巧姐兒許給我們家板兒。我知道巧姐兒原是我們求都求不來的神仙人物。只是我是真心喜歡巧姐，也顧念二奶奶對我們家的大恩大德，只求讓我們能好好報答。我發誓我這一生都會好好照顧巧姐，及我所能讓她過上好日子。”

平兒大喜，兩下願意，便偷偷使人去牢裏告知賈琏，兩家寫下婚貼。自此巧姐便算是劉家的人了。杜寧稍微活動了一下，巧姐便脫了出來，跟着劉姥姥走了。

女眷們回了金陵祖籍，薛姨媽當即逼着寶玉和寶釵和離，讓薛蟠将寶釵接了出來。可是寶釵說是已經嫁與賈家，只因賈家落敗便和離離去，外人會如何看待自己。只是不肯答應，甚至以死相逼。薛姨媽無法，便常常使人送東西送銀兩過去。直至後來寶玉失蹤，寶釵才被薛姨媽接了出來。

惜春卻是看破紅塵，自己絞了頭發，說是要出家為尼，贖一生的罪孽。雖是被人看管着，但也是每天只喝一碗清粥，一碟小菜。其餘是碰也不碰。後來新皇登基，賈家不再被看管起來。惜春便自己找了個庵子，剃度出家了。秋水原是想接濟她的。可是惜春偏是咬了牙什麽也不要。縱是接了過去，轉身便施給乞丐。秋水見他如此決絕，也不再打擾。也不知到最後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使得惜春這樣冷清冷心。

至于李琦等人則是賈家敗落以後便被人接了回家，此後各自婚嫁，或有不如意的地方，聯系也就少了。

李纨帶着賈蘭兩人獨居。賈蘭過了幾年以後也是中了舉人開始在朝為官。雖說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到底是走在仕途上了。原本以為李纨也能享子孫福了，可是一場疾病以後便過身了。

寶琴倒是時常在聯系，只是婚後的日子并不順利。那梅翰林家自恃門第清貴，素來瞧不起寶琴商賈出身。當年與薛父結下婚約不過是酒後失言，也是後悔不及。原本想拖着，拖得寶琴年歲大了拖不下去，女方主動開口解除婚約。可是想不到薛蝌親送妹妹上京待嫁，實在拖不下去了只能認了。不過心裏是真的存了氣，就不大待見寶琴。那梅夫人見寶琴貌美有才學，便十分讨厭，時常苛責。那梅公子也是個迂腐之人，覺得美色誤人，又覺得寶琴愛吟詩作對，必是個不安于室的女人，拘着寶琴不讓她出入。

此事秋水也有聽聞，也曾上門和薛家太太談過。只是她說這一切都是寶琴的命，只能熬着了。若是娘家管得過多，只怕外面瞧着不好看，寶琴的日子更難過。見此，秋水也只能撂開手了。

若說這些人中最傳奇便是探春了。探春原本便希望自己是個男兒身，能脫出庶女的壓制，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她也做到了。

探春原本替王府郡主遠嫁和親。可是這只是朝廷的緩兵之策，不過五年朝廷便發兵攻打了海疆。這次朝廷早有準備，一鼓作氣直搗黃龍，一直攻到最後一道城牆下面。那總督猶負隅頑抗，以劍挾持探春上城牆威脅兵士退兵。那大将怎會顧忌一介女流，正打算下令攻城之際，哪知探春竟是用盡全力反手抱住總督，拖着他跳下城樓。經此大變，原本負隅頑抗的兵士便不戰而降。

那大将感念探春忠勇，命仆婦裝裹好探春的遺體，将其送回京城，不至于香魂流落異鄉。聖上聽聞此等事跡，也是驚訝不已，下旨封了探春為靖國公主，鑄碑像以供世人敬仰。

黛玉和秋水聽聞後，雖是傷心卻也為探春高興。她終于做到了，憑借自身之力，為自己争得了榮耀，而不是依附別的男兒身上。

兩人說了很多以前的舊事，都是又哭又笑的。不過十幾載，舊人也所剩無幾。好在彼此都在，還能互相陪伴。舊時相互陪伴十幾載，現在只希望人還在，便能常見面。

此次進京，秋水便不急着走，一是為了薛棠小選的事，還有便是為了薛松薛柏的學業問題。秋水并不想讓薛棠入選，此次來也不過是為了上下活動，能讓薛棠落選，然後看看有沒有合适的才俊将薛棠許了出去。黛玉自是知道秋水的目的，已經開始暗暗相看了。她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互相陪伴，看着兒女成婚，子孫滿堂。

兩人叫人進來淨面梳洗，相攜着手出去找玩得忘記時辰的孩子們。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最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