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搜查

自本朝開國以來,取消了前朝制定的宵禁,也逐漸打破了裏坊的限制,商賈們在大燕國的疆域上仿佛舒展了筋骨般,無處不在,随時随地即可開門做生意,談買賣。只是最近在京都的卻沒那麽自在了,晁微之案一日不破,她們便會受限一日,其他的倒還好說,那些靠近皇城做生意的,諸如賣吃食的店鋪和各種小攤子都好像有些慘了,不管抓沒抓到刺客,她們少不得要被羽林軍和京都府衙盤查幾番。

閑話少敘,只說皇城東側直通朱雀大街的樂勝街口,有一家小酒店,規模不大,起了兩層樓,上面自家居住,下面招呼來客。酒店生意不錯,店主是位年輕女子,姓武名思芳,性子活潑,好結朋交友,常與人在店中歡快暢飲,每每到半夜方才歇息,好在京都的夜晚往往都是熱鬧喧嘩的,也不存在擾鄰之說,到家家戶戶閉了門時,也照樣可以清淨。

話說那日武思芳還躺在被窩裏深睡,便被咣咣不斷的拍門聲給吵醒了。她昨晚歇的有點晚,以至于如今什麽時辰并不自知。武思芳心裏不快,随意撈件衫子穿在身上,惺忪着眼睛從樓上下來,看着早已穿戴整齊的武晗,不明所以,于是姐弟二人大眼瞪小眼。

“出什麽事了,大半夜的?”武思芳不耐問道。

“死了人。”武晗忍痛忽略了“大半夜”這三個字,低聲答道,“那麽大的動靜,姐姐真是……這門開還是不開啊?”

“能不開麽?你先看着,我去收拾收拾——”還沒等武思芳轉身,外面的人就沖了進來。清一色的素青裹額,白袍鎖子甲,提刀執劍,來勢洶洶。

“哎喲我的門吶!”武思芳哀嚎一聲,頂着個雞窩頭就朝門口撲去。不料“唰”的一聲,一把劍瞬間出鞘,橫在武思芳眼前,餘音嗡嗡不絕,讓她的心肝兒撲通一顫。

“窩藏刺客必死無疑,勞煩娘子配合搜查!”為首的年輕男子高大英武,面無表情,像是個有軍職的,他給後面的人打個眼神,其他的士兵便散開行動,一時間翻箱倒櫃,碰撞有聲。

武思芳急了,“輕點翻哎!別砸了我的酒壇……”沒人理她,弟弟武晗也是一臉焦急,卻也不敢吭氣。

“敢問娘子是否見過這個人?”男子拿出一張畫像來,畫上的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黑巾裹頭,只露出雙賊亮賊亮的眼睛來。

“這誰畫的?……會畫畫麽?…..畫成這樣,誰認識啊?……要不你問問他爹娘,看認識不認識?”武思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那男子重咳了一聲,又道:“這……我們也是接了上頭的命令。刺客胸前挨了一刀,跑不遠,橫豎出不了城門,總要好好查一查。” “哦,……誰死了?”武思芳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這個問題。

年輕的龍武參軍有些不知所措,震動朝野的大案在對面這個睡眼朦胧的女子面前變得雲淡風輕,讓他有些不能适應,真不能想象名動京都的梨花釀竟然是眼前這樣一個人做出來的……

“回禀參軍!”一個士兵似乎發現了什麽,急急跑過來。“……牆角邊有血跡!”

“去看看!”衆人一擁而上,武思芳啊了一聲,頓時耳清目明,連忙跟了上去。果不其然,後面小院裏通往酒窖的地面上有少許暗紅的血滴,已然凝住。

“這怎麽解釋!”參軍本有些緩和的眉目瞬間又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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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思芳心裏咯噔一下,她大爺的,這算怎麽回事兒呢?昨兒睡前地面都是幹幹淨淨的,怎麽就有了呢?她揉揉眼睛,又仔細看了一下,血跡發暗,非常醒目……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下去搜!”勝利仿佛近在眼前,參軍的聲音有了壓制不住的激動。

武思芳這會真慌了,眼看是擋不住,忙撲上去堵在入口:“我說軍大爺,行行好,我下面全是酒缸,新釀不久的,都糊了封,許看不許揭!許查不許砸!那可是我吃飯的家夥事啊——”

“閃開!窩藏刺客必誅族!你也跑不了!”參軍不願糾纏,只想盡快拿住人回去交功。話說他們分散在幾條主街上細細搜羅,如今總算要有些眉目了。

“……不行!我剛說的你們要是同意,便可查,不同意,那從我身上踏過去好了,反正我們巾帼百姓,命賤不值錢!”

“都給我拿下了!”參軍見武思芳堵在窖口,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便失了耐性,一聲令下,衆兵将姐弟二人綁了,往門口押去。

“大人行行好,我們是冤枉的!”武晗喊了一聲,倒引來了不少人圍在酒肆門口,觀望議論。

“等一下!我有話說!”武思芳急中生智,她不是刺客,也不曾窩藏罪犯,也不想上衙門溜達,更不願意看到辛辛苦苦經營的生意經過這樣折騰而被毀了。

“有話去衙門裏說吧!”那參軍不耐煩道。

龍武軍都是練家子,擰得武思芳臂膀生疼,就差沒卸下來,她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氣,低了頭大聲道:“你們也清楚,我不是刺客,你們要抓的人胸口有傷,我又哪裏來的傷口?……我睡到如今才起來,怎麽會有時間窩藏刺客?……左鄰右舍都可以見證!再說你們剛才都已經細細搜查過了,也沒發現什麽吶。你們抓人請便,莫妨礙我做生意,我這一天的損失可不小哎!…..況且那梨花釀和碧瑤光都是最近宮城裏邊兒榮太國公點了名字要宴飲的,前兒剛應下尚食局司醖司的少使兩大壇子呢,你們這樣一攪和,誰擔得起?!!!”

武思芳吃疼,額上冒出汗來,卻仍是定定看着這些面帶怒意的男子。參軍沒料到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看她也不像是說慌的樣子,四鄰的民衆又頻頻附和,替武思芳說情,畢竟晁大人離他們的生活太遠,而武娘子才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參軍一看這情形,一時竟有些猶豫。

“……那血跡該如何解釋?!”

“……那啥,老娘我……淩晨來了葵水!一不小心…….就….”武思芳一個激靈,便喊出了口,反正她平時在人眼裏也沒個正型兒,無所謂了。

周圍霎時安靜下來,衆人面面相觑,為首的參軍尴尬不已,都說刺客是個男子,派了他們龍武軍來東邊搜捕,出了這檔子情況,但男女大防總是要顧的,總不能等着神策營的人來了再核實吧……

旁邊不知是誰那麽不開眼,開始挑唆:“參軍莫急,娘子說沒說慌,有沒有傷啥的,脫下衣裳一看便知。”

“是啊,是啊,只有這麽個辦法了….娘子你一定要證明你的清白啊!”更有那有頭沒尾地在一旁附和。

也有不落忍的,在一旁說道:“娘子人好,斷不會幹出這等事情來的…….”

“姐姐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武晗一個頭兩個大,看着他狼狽無比的姐姐,一籌莫展。

參軍冷哼一聲:跟我鬥,還差得遠呢。他清清嗓子,向着人堆大聲道:“行啊,武娘子人緣好,既然大家都幫着你,那就勞煩諸位姨母嬸嬸姐姐們替咱們查驗,若有虛假,一并連坐!”

衆人皆不吭氣,一個膽大的道:“這怎麽能讓我們查呢?我們都是武娘子的左鄰右舍,我們查了,說沒有,你信麽,說有,你信麽?”

一席話說的衆人直點頭。

參軍看了看眼珠亂轉,神情狼狽的武思芳,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想着她在衆多男子面前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脫盡衣衫這件事來,決定探探虛實,遂下了有生以來的一個非常重要非常艱難的決定:“那就請娘子行個方便,讓……我等檢驗,誤了事,誰也吃罪不起!”

武思芳一下子呆住了,她想唬住他們,可萬萬沒想到京都裏的郎君們的臉皮都快趕上她的了,于是又轉了一下眼珠子,随口笑道:“行啊,您都這麽說了,天家的地界兒我怎麽也得配合不是?雖說咱大燕國民風開放,妨大不礙小,您也是公事公辦,可您畢竟是個男子,做出這等事情來總歸傷些臉面,傳出去也不好聽吶,……再說我這人吧,還真和別個娘子不一樣,有責任心吶!哪個郎君看光了我的身體,我怎麽也得負責娶回來吧,不然叫人家長針眼,我這心裏還過意不去呢!哪位郎君願意看,我都随意,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呢,只能娶他來做小,正經夫郎那是不可能的……呃,我說完了,你們……誰來查看呢?”

衆人聞言齊刷刷往後閃,留下參軍一人孤零零站在武思芳眼前,臉上紅不是紅,白不是白。

門口堆擠的人是越來越多了,揣着什麽心思的都有,對普通百姓來說,只要不妨礙他們的生活和切身利益,那誰……死了就死了吧,死亡帶來的是話題和驚慌,并不十分痛癢,于是乎,他們就這樣看着武思芳掙脫了束縛,大喇喇地從櫃頭上拎起一小壇酒來,掀了封蓋,十分豪邁地遞到參軍面前: “怎麽,不敢麽?那喝兩口壯壯膽吧!做我的男人,可不能是這個慫樣!”

醇香四溢,沁人心脾,“哎呀,……好酒!”人堆裏開始有人撫掌贊嘆。參軍被武思芳胡攪蠻纏,一時臉色發白,氣的直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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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本設定裏,少使和長使都屬于宮官,後宮每個部門都有這樣的職位。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我其實想盡量寫歡脫點,這樣大家看着也輕松,如果有什麽意見,可以盡情留言或者上群裏去提好了。此外,女主敢給參軍蹬鼻子上臉,一和她的性格有關系,二和她的社會關系以及女子為尊的社會地位有點關系,三和本文設定的相對寬和的社會氛圍有關系。

逗比劇場:

武思芳:眼睜睜要看着我被抓了麽,說好的24K純金大腿呢?

蘇珂安:……我能說那金大腿不是給你的麽?

武思芳:……我能說不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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