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二 滿月酒
魏晏是魏崇英第一個孩子,滿月酒自然是要大辦的。
整個玄機宮在孩子還沒出世時就已經開始在籌備滿月酒。
作為魏崇英為數不多最信賴的幾個人之一,宣麟和青冥自然是忙得腳不沾地,連青葵也被拖去幫忙。
聶槐安一早就在想要給孩子備什麽滿月禮,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個寓意吉利的長命鎖。
而司珩,他特意尋了一天和姬乾下山找人打了套金首飾,讓孩子從頭到腳都有黃金可以戴,同行的姬乾則是買了些玉,玉镯玉佩,全是孩子能戴的樣式。
木魅山鬼有樣學樣,但他們沒那麽有錢,兜裏有幾個子就花幾個子的人想了想,想出了個不用花錢的辦法。
一幫人耗費數天,砍了玄機宮後山的幾棵樹,打了把孩子玩的搖搖木馬。
這搖搖木馬除了魏晏未來至少兩年的時間沒有辦法獨立玩以外,也沒有什麽不妥當的。
時間就在這平淡而忙碌的一天天中過去。
聶槐安隔幾日就會去看看魏晏,孩子由奶娘帶着,趙慕青生完孩子還沒出月子,怕受風就一直歇在裏屋沒有出來。
聶槐安和孩子的奶娘說了會兒話,他這才知道他沒有過來的這些天,魏崇英也沒過來。
聶槐安聞言頓時蹙起眉頭。
紅姨也面露憂色,她熟練地哄着剛喝完奶的魏晏拍奶嗝,對聶槐安道:“小少主都快足月了,宮主卻還一次都沒有抱過他,每次過來也不坐,看了眼小少主就走了。”
奶娘紅姨是趙慕青娘家過來的,對小姐的夫君漠視孩子的态度感到很不安,她一個外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趙慕青的心情。
聶槐安聽着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在魏晏這兒待了沒多久,司珩就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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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槐安從屋子裏出來,發現這會兒比自己來時要冷不少。
司珩帶了一件厚厚的狐裘過來,抖開給聶槐安披上,一手撐傘一手牽着他,“下雪了。”
兩人共撐一把傘慢慢走下被雪鋪了一層的石階,樞陽山一到下雪的時候放眼望去哪裏都是白色的。
聶槐安沒有回自己院子,而是讓司珩帶自己去找魏崇英。
見聶槐安來了,原本一臉冷漠的魏崇英表情瞬間變得柔和,他起身從桌案後走出,“怎麽這時候過來了?天冷就不要出來了。”說罷還不怎麽高興地看了眼司珩,不滿他下雪天還帶着聶槐安在外面走。
“我從晏兒那過來的。”聶槐安解開身上的狐裘,屋裏有取暖的炭盆,很暖和,但司珩和魏崇英都不給他脫,聶槐安只好收回手。
他坐在軟榻上,懷裏被塞了個青花琺琅纏枝蓮紋手爐,和魏崇英話起了家常,“師兄這幾日在忙些什麽?”
“都是些瑣事。”魏崇英倒了杯熱水給他。
他對聶槐安是再了解不過了,聶槐安只是擰一下眉頭他都知道他在想什麽。
魏崇英看了看他,溫和地道:“你來是想和我談談晏兒的事情?”
聶槐安猶豫了片刻,點頭道:“我聽紅姨說這幾天你都沒有去看他。”
“晏兒身邊不缺人照顧他。”
“可師兄你是晏兒的父親。”聶槐安不贊同地蹙起眉頭,“他身邊不缺人師兄也該多去看看他。”
這麽多年魏崇英安撫他已經是得心應手,“好,師兄一會兒得了空就去。”
“師兄,你該多在意晏兒一些。”
“好好。”魏崇英說着起身走到他面前,替他把狐裘的綁帶系好,“師兄知道了,你早些回去,這雪看樣子一會還會再大些,我讓廚房給你熬了菌菇雞湯,記着要喝,晚些師兄再去看你。”
聶槐安還想說什麽,玄機宮的幾個管事便走了進來。
聶槐安即使再有想說的話也不可能當着這些管事的人面說,只能作罷和司珩一起回去了。
魏崇英不親厚魏晏一事讓聶槐安心裏十分困擾。
他思來想去也想不到辦法,轉頭就問司珩,“可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師兄親近他的孩子?”
司珩搖頭:“沒有。”
恰好這時,蹭吃蹭喝蹭銀絲碳的人來了。
姬乾裹着厚厚的披風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身後門外飄着鵝毛大雪,“說什麽呢?”
“怎麽讓我師兄多親近晏兒。”聶槐安道。
“……難度不小。”
聶槐安也感覺不容易,但他還是問:“何解?”
姬乾道:“魏崇英看那小不點的眼神不像父親看兒子,更像在看一個繼承人。”
聶槐安不是太明白。
“我這麽說吧,比起他看魏晏,他看你的眼神更像是看兒子。”
聶槐安搖頭,“可我不是他的兒子。”
“勝似兒子了,他養你的方式就是養孩子,這麽多年你都沒發現嗎?”姬乾邊說邊來回轉,環視這屋裏的樣樣精貴處處細致,“你從小就在他身邊,他的責任全在你身上了,所以這孩子的出生他才沒有什麽感覺。他都把你養那麽大了,這一下多出個兒子,就算是親生的我估計他也再沒那個心思和精力像養你似的再把他養大,他不是重血緣的人。”
聶槐安蹙着眉頭安靜地聽着。
姬乾繼續道:“這也是為什麽我說他看魏晏的眼神更像在看一個繼承人,那孩子長大以後只會被非常嚴格地教導,因為魏崇英一定會把他培養成玄機宮的下一任宮主。那如果他确如我所想的這樣只把魏晏當繼承人,他就不會和魏晏變得親厚。”
“不管怎麽說,晏兒還那麽小,這還沒滿月師兄就不去看他也不抱他,這絕對不行。”聶槐安說着一下站起身,看樣子是打算頂着風雪再去找魏崇英談談。
司珩牽着他的手把人拉進懷裏,不讓他動。
聶槐安正掙紮着,門外青葵就端着一盅菌菇雞湯進來,雞湯的香氣鮮美,勾得姬乾肚裏饞蟲都醒了。
“好安兒,你先把雞湯喝了。”司珩牢牢抱住掙紮着想起來的人,“你師兄說他晚些會再過來,你不必現在就去找他。”
姬乾也勸:“現在外面雪下得大,小心真染着風寒了。”
聶槐安只好無奈作罷。
夜幕降臨,掌燈時分。
玄機宮各處都點起了明亮的燈火,映得風雪中大氣磅礴的飛檐樓閣有種別樣的肅穆和威嚴。
魏崇英輕車熟路地走到聶槐安的院子,見院裏幾年前栽種的梅花已經開了,紅梅在冰雪的輝映下美得叫人忘卻寒冷。
恍惚中魏崇英仿佛看見了幼年的聶槐安,那真是冰雪一樣晶瑩剔透的孩子,你一看見他的臉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麽,然後就忍不住想對他好,滿足他所有的期待。
魏崇英站在大雪裏懷念起小時候的聶槐安,他心裏最珍貴的位置上放着的就是他最疼愛的孩子,那是誰也越不過去的。
司珩出來時見魏崇英兩肩上都落着雪,知道他這是站了有一會兒,問:“怎麽不進來?”
魏崇英轉身時臉上笑意還未收幹淨,往日冷漠得淩厲的眉目這會兒瞧着十分溫柔,他邊走邊道:“想起了六歲的安兒,跟個雪孩子似的。”
對上司珩亮得跟燭火似的眼神,魏崇英笑得得意,“沒見過吧,可乖了。”
司珩怎麽可能見過六歲的聶槐安,心裏有遺憾也有對魏崇英的淡淡嫉妒,“他現在也乖。”
魏崇英不冷不熱地哼笑一聲,從他身邊走過,進屋後還在角落的炭盆裏烤了烤火,去去身上的寒氣。
司珩站在他後面,還是忍不住想問,“雪孩子是何意?”
魏崇英本不想告訴他,但他忽然發覺他如果說出來向司珩炫耀,他的心情會很不錯,遂道:“就是像雪一樣,幹淨漂亮,晶瑩剔透的,你看着他小小的臉蛋就忍不住想對他好。”
魏崇英自己開了這話頭就不用司珩再問了,他對聶槐安小時候的每一個年齡階段都如數家珍,信手拈來。
“他六歲前不愛說話,你給他什麽他拿什麽,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魏崇英出神似地盯着炭盆裏的火光,“四五歲那會兒,他們總是趁我不在的時候給他臉色欺負他,不給他飯吃,對他惡語相向,惹了禍就推到他頭上,害他挨板子。把他關在門外一晚上不讓他回屋睡覺,往他被子裏丢些亂七八糟的蛤蟆花蛇……”
“傻孩子受了欺負一句話也沒跟我說,也不懂告狀,那時我也沒發覺,還是後來有人看不過去了悄悄告訴我我才知道,從那之後我就把他接到我身邊,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九歲那年……”魏崇英說到這十四年前的事情,眼底劃過一抹痛色,“安兒心胸寬廣,失明後多苦多難都自己咽,明明自己也十分害怕,還反過來安慰我這個沒保護好他的師兄,他不怪我,可我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十四年前的事,他不怪你就像他也不怪我,我對此也沒有立場去責怪你。他喜歡你便是我對你縱使有千般不滿意也不會橫加阻撓,安兒是我這一生最大的責任,亦是我最珍惜親近之人,我知他希望我親厚晏兒,但他母親所為之事。”魏崇英說着緩緩轉身看向不知何時走出來的聶槐安,“我就算往後按下不提,也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聶槐安搖頭,“下山是我自己的意願。”
“她陪嫁來的那幾個嚼舌根的下人我已經趕出去了。”
聶槐安低下頭不說話了。
“安兒,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我永遠是你的師兄,這一點無論你将來走到哪裏,我希望你能銘記于心。”
聶槐安一下紅了眼圈,緊抿着唇無語凝噎。
魏崇英走上前抱住他,“你三歲就被父親帶回來,六歲養在我身邊,我說過你是我的安兒,那你就算長大了,七老八十了也是我最疼愛的安兒。”
“你一定得明白,玄機宮從來都不是束縛你的地方,你心中也應存有更廣闊的天地,如今你有了珍視之人,我也相信他能照顧好你保護好你,那師兄心裏就是再不舍得,也會好好送你離開。”
聶槐安臉埋在他師兄的肩膀上,眼淚打濕了一小片衣衫。
魏崇英笑他,“我知道你和司珩滿月酒之後就打算走,只是這次師兄既然知道了,你就不要再偷偷地走了,讓師兄好好送你。”
聶槐安聲音悶悶的,帶着哭腔,“……我不想走了,我舍不得師兄。”
魏崇英笑得眼睛都彎了,“有你這句話師兄就算沒白疼你那麽多年。”
兩日後,魏晏的滿月酒如期而至。
宴席上每一個人都拿出了自己準備好的滿月禮,還在坐月子的趙慕青身上穿着層層疊疊厚厚的衣物,小心地坐在首座上。
奶娘抱着孩子出來時,木魅山鬼那群人興奮地歡呼,把襁褓裏的魏晏逗得咯咯笑。
坐在司珩身邊的聶槐安聽見孩子笑了忍不住也跟着笑。
過了一會兒,周遭忽然安靜下來。
聶槐安正疑惑,就聽見有人朝自己走來。
是魏崇英。
“安兒要不要抱抱你的小侄子?”
聶槐安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懷裏就被塞了暖乎乎的東西,他連忙伸手抱好,屬于孩子的奶香氣讓他明白,他抱着的是魏晏,是魏崇英抱來的。
“晏兒和我長得很像,鼻子眼睛一看就是我兒。”
聶槐安聞言,一下就笑彎了眼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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