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是場極其尴尬的生辰宴,即便歌舞升平但沒有一個人感受到了愉悅。
除了文君陌。
瑞王滿心的怒火,像是要把翎王吃掉一般,從頭至尾都沒露出個好臉色來,連着一旁伺候他的姑娘也是被他吓得大氣不敢出,除了倒酒,連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反觀翎王,倒是表現地與平常無異,甚至還和文君陌探讨了好幾句的詩詞歌賦。
這場宴席在瑞王的告辭下落幕,他離開地很慌忙,但也沒忘用他那鋒利的眼神在翎王身上掃了幾圈。
白離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只要瑞王一天不倒,日後的官場之上,翎王的處境會越來越糟糕。
瑞王可以仰仗的東西很多,有自己一派的朝堂大員,有備受恩寵的母妃,還有天子對自己的寵愛。
而翎王,他如今能仰仗的東西屈指可數。
“瑞王太高看自己了,過于傲氣,終究害人害己。諸皇子當中,王爺您覺着誰最有資格坐上儲君之位?”
“君以賢為道,太子哥哥過于懦弱,瑞王則過于兇狠,不知文相覺得,本王有沒有這個資格?”
這是瑞王離開後,翎王與文君陌最後的一番對話,只是對話的內容過于直白,好像兩人早已猜透對方的想法,連掩飾都難得做。
聽着翎王的話後,二人相視一笑,并未多言。可白離能感覺出來,翎王這場賭局,結果還不錯。
文君陌是位名臣,人人都道他年輕,但其的确頗有本事。而君王禦下,講究的是張弛有度,對于盛世來說,需要的不是瑞王這樣太過于膨脹的君王,對于文君陌來說,他需要的也不是一個過度專權的君王。
“他不會阻攔我,但也不會過于偏向我,”翎王看向白離,“但這樣就夠了,朝堂上自然有本王的打算,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太喜歡耍聰明。走到這一步,其中有你的功勞。雖說之前沒有完全信任你,但本王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為了掩蓋這忘塵閣真正地閣主嗎?”白離淡淡道。
“我說了,不要在我面前賣弄你的聰明。”翎王蹙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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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離輕輕勾起嘴角,“王爺還記得初心嗎?”
“不用你來提醒,本王忘不了。”
過了今日這場宴席後,翎王身上那層與世無争的皮算是掉了,他再也不會一直挂着那張虛僞的假面。
文君陌今天是故意使了壞要将他推出去,為了得到當朝宰相的助力,翎王得拿出一個争儲的樣子來。
日後朝堂風雲變幻,黨系相争,随着對方的棋子倒下,自己的棋子得跟着站起來。
無論朝堂上的戰争有多激烈,白離知道,這不是她能觸及的範圍了。
但是身在青樓,自然也有她能做的事。
只是,在那之前,她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白離叫人暖了一壺酒給她,換了件簡潔的衣服,屈膝坐在屋頂上,整個人浸在冰冷的月色當中。
身後傳來細碎的瓦礫聲,沈游卿來到她旁邊坐下,“顧文石死了。”
早前沈游卿就說過,齊開華在顧文石面前的狀态很不對,她不過小小地查了一下,便知道這些年齊開華一直被顧文石壓着,再加上她母親對這個“兒子”不冷不熱的态度,白離心想,一個裏外不是人的孩子,心裏邊一定屯了不少的火。
風口浪尖上,顧文石這種人一定會把賭錢的事推到齊開華的身上,只要順利,齊開華一定會給白離一個小小的驚喜。
只是沒想到,齊開華心裏的火竟然這麽旺。
“瑞王撇了文相走,想必是因為這件事吧。”白離淡淡道,她仰頭小酌了一口,拿着酒壺在沈游卿眼前晃了晃,“明天再處理這事也不遲,喝嗎?”
沈游卿将佩劍放在身邊,接過了酒。
“梅子酒,姐姐喜歡?”沈游卿擦了擦嘴角,問道。
“偶然嘗過一次,覺得還不錯。”
沈游卿兩手撐在身後,擡首望月,“仔細想來,我好像真的不知道姐姐都喜歡些什麽東西。”
白離雙手抱膝,“我應當是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吧。”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想過,但她其實一直以來都有一個願望,像那些平常人家的女兒,帶簪別花,每天只需要想着今日吃什麽,荷包上繡什麽樣的花。
但其實她連針都不會穿。
“姐姐喜歡游卿嗎?”
白離此時沒帶那支步搖,頭發入瀑般披在身後,沈游卿想起自己還沒做好的簪子,他很想替白離帶上。雖然它很簡陋,只是用一根枯木枝做的,甚至沒什麽樣式。
姐姐應該不會喜歡吧,他失落起來。
“喜歡啊。”
沈游卿的心一下子跳地飛快,他看向白離,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游卿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樣。”
原來是這樣啊,沈游卿心又沉了下來。
“不是那一種喜歡嗎?”他低聲問道,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這天氣,酒冷地很快,這才沒過多久,便冷了大半。
喝涼酒不好,沈游卿想着,這酒姐姐就不要喝了。
“游卿想要哪一種喜歡?”白離轉過頭來看他。
他們這樣對視着,眼裏藏着諸多的情緒。
沈游卿突然啞了嗓子,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先前的行為過于唐突。
憑什麽奢望,姐姐的愛可以分給自己一點呢,她那樣的好看,誰見了都喜歡,想娶她的豪門大戶多得是,自己一個小小侍衛,連糖錢都不夠,那什麽去喜歡呢?
“想要成親的那一種喜歡嗎?”白離問道。
見沈游卿不說話,白離笑了笑,将下巴放在膝蓋上,伸手去拿酒,可沈游卿沒給她。
“酒涼了,姐姐不要喝。”
“可我想喝一些,人若是醒着,應該說不出什麽真話來吧,若是游卿想聽,不如等我喝醉了再來問?這酒還是有些烈的,大半瓶應該夠醉了吧。”白離笑道。
其實這酒沒那麽烈,白離的酒量也不是那麽小的。
沈游卿松了手,酒順着白離好看的下頸一口一口地流下去。
說是大半瓶,其實一滴都沒剩。
白離的臉燙了起來,身子也暖了起來,風吹來的時候還覺得挺涼快。
酒壯慫人膽,可有些人只是看着別人喝,膽子竟也大了起來。
“所以,”沈游卿輕聲問道,“姐姐有喜歡我嗎?想要成親的那一種喜歡。”
白離拿手捧着臉,暖呼呼的。
“也許沒有游卿喜歡的那樣多,但是,應該還是喜歡的吧。”
白離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跳動的心,有力地,一下又一下,心從來不會撒謊。
沈游卿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兩手分開,搭在膝蓋上。
兩人好一會都沒再說話。
沈游卿抹了把臉,又打了自己兩巴掌,還掐了自己一下,手足無措。
白離看不下去了,只覺得好笑,她抓住沈游卿的手,蹙眉道:“幹嘛呢?”
沈游卿看着她有些微紅的臉,“我想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沒做夢,是真的。”白離笑出了聲。
真可愛啊,讓人忍不住先要欺負。
有句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好想欺負一下。
忽然柳元舟的聲音在耳朵邊上晃了晃,“玩玩,不虧。”
白離就這麽直直地看着沈游卿的眼睛。
沈游卿的心跳地更快了,他更沒想到,白離突然間吻了下他的側臉,唰地一下,臉就變得滾燙。他想起今天白離和文君陌在一起的情景,內心的欲望攪地更猛烈了些。
他伸手将白離一下子翻過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游卿!”白離今天是第二次被人這麽對待,但這次心裏沒那麽抗拒,待坐穩了,她将臉窩在沈游卿的胸口。
十七歲的少年,遇到這種事,心跳的特別地快,像是要跳出來了一樣,強勁而有力。
“游卿有些大人樣子了。”白離紅着臉,她能感覺得沈游卿的手正摸着自己的發絲,溫柔中帶着些許的激動,她擡起頭,正撞上沈游卿的眼神,“我是不是沒對你說過?”
“什麽?”沈游卿五指間全是白離漂亮的烏絲,柔順又輕盈。
“游卿,生辰吉樂。”
生辰的那天,沈游卿一個人悶悶地幹着活兒,一直想着他的白姐姐會不會來給他道聲祝福,哪怕只是一個字也好,一個眼神也好。
可白離那天好像真的很忙,連話也沒說上幾句。
姐姐今天忙,忘了也沒什麽,反正有姐姐送的禮物,夠了。
雖是這樣想,可沈游卿還是一晚上都沒睡好覺,心裏澀澀的,道不出的難過,一個人嘤嘤地窩在被子裏,撐不住了還點了盞小燈坐起來吃糖,結果吃着吃着居然能吃出一兩滴眼淚來。
不争氣。
說好了不能小孩子脾氣,怎麽還掉淚了,讓姐姐看到了,指不定又是一陣嫌棄。
這樣子的自己,別說是姐姐了,自己看到都讨厭。
不能再小孩子了,得努力變得成熟一點才行。
游卿沒等到生辰祝福,一定很難過吧。
其實白離晚上想起來了的,暗搓搓地罵了自己一句,甚至還披了衣服去沈游卿的屋外,可就是沒狠下心敲門。
這麽晚,專門去道一句生辰快樂,不會顯得太刻意了嗎?
說不定又會讓他亂想好一陣,他那小孩子脾氣,得了甜頭能高興好幾天。
白離沒能敲下那扇門,趁着夜色回去了,可是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會覺得不自在,總覺得有什麽事沒做,一夜都沒睡好。
沈游卿止不住地笑,白離撫上他的臉,也跟着他笑。
這樣子的游卿,最可愛了,以後別不開心了,姐姐還是喜歡游卿笑起來的樣子。
“姐姐,我喜歡你。”沈游卿抱緊了白離,“特別特別喜歡呢,若是一天見不到姐姐,一定會睡不着覺。”
每天都見嗎?未來那麽長,這怎麽能保證?
“游卿不是天天都在我身邊嗎?”
“不夠,我得攢了錢娶了姐姐才好。”
蠢。
蠢地要死。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沈游卿小劇場)
沈游卿:今天少吃一顆糖,明日首富我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