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汗血寶馬
我爸也教她們練武,跟教我一樣。
我媽說我爸:“多餘,眼前兒的小子裏誰也打不過我兒。誰敢欺負咱丫頭?別練了,看粗了手。”
我爸樂意教,說:“當玩兒。”
我們一家子都覺得巧恩二愣子缺心眼兒,誰知道她是塊練武的材料。別看是女孩兒,有勁兒。來我們家吃的大肘子、血豆腐感情都沒糟踐,別看不胖,都長力氣上了。
踢标靶踢一下午,汗裏撈出來的一樣,再出腿還是有勁兒的,擰着小眉毛一聲斷喝,能踢拿靶子的小同學一個趔趄。
比她大三歲的陳恒給她舉着靶子練踢腿。
巧恩沒事兒,陳恒轉天胳膊都擡不起來,哭天抹淚兒的,說不練了。
我妹妹就是這麽虎勢。
我爸可高興了,摟着巧恩,親,說:“是我閨女,想吃什麽?爸給你買去!”
巧恩奶聲奶氣地說:“吃毛血旺!一盆兒!”
在場的師叔,師哥,師姐哄堂大笑,把大夥兒樂得跟什麽似的,這個虎妞啊!
悅恩練功也挺好,但是沒意外,悅恩聰明,愛動腦子,進步快,但是中規中矩。
陳恒不跟巧恩對練了,我爸讓悅恩和巧恩練。悅恩和巧恩一對面兒就慫了,嗷一嗓子扭頭就跑。
我爸說:“你咋了,閨女?”
悅恩說:“我不跟妹妹打。”
我爸問她:“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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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恩說:“爸,跟妹妹打我看着跟自殺似的。你給我換個人,打巧恩我眼暈。”
我爸就噴了。不得不說悅恩很有道理!
我爸就把巧恩交給我了。
我爸自己教悅恩,誰不喜歡嘴甜哄人兒的閨女呢?
就算是我爸教,悅恩也不如巧恩進步快。
悅恩分心的事兒多,大閨女,念書、練功、幫我媽做飯、歸置屋子,長女持家。
我媽愛悅恩,說悅恩忙活的才是正經事兒。
我老看見悅恩和我媽在家一塊兒幹活兒、做飯、包餃子。
娘兒倆一邊兒幹一邊兒樂,親生母女也就這樣兒了。
悅恩幹家務挺多的,還做針線活兒,手指頭都經常豁口子,老包着創可貼。
我媽說:“不行不做了。現在什麽時興的樣式買不來啊。”
悅恩苦笑:“媽,您別管,我愛做。”
悅恩針線活兒很好,還給我繡過枕套兒。
結果我把枕頭借給巧恩睡了一中午,讓巧恩給我流了一枕套兒的哈喇子。我真有心揍巧恩一頓,可是看着她睡着了的那個可愛的德行,手又放下了。
我也勸悅恩:“別做了,瞧你那爪子。”
悅恩臉紅了,眼圈兒也有點兒紅:“哥,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什麽,不就是做活兒麽,哭什麽啊,趕緊哄她:“行行行,咱做,做還不行嗎?”
我那次出門,看見繡花用具,特意給悅恩買了一套回去,十色絲線閃閃發光。
悅恩可高興了,高興地親了我一口。
我爸後來跟我說,他把巧恩交給我帶有很多考慮。因為我爸早想明白了,當運動員的職業生涯不會太長,我要是繼承家裏的産業早晚得幹教練。這行裏的韓國老師傅有句話:母貓的第一窩崽和師傅的第一個徒弟都不會太健壯的。
意思是說母貓第一次下崽不會帶小貓死亡率高。師傅第一次教徒弟不會教有出息的不多。
我爸是很有聲望的跆拳道教練了,他希望我早早地試試看教徒弟的感覺。反正把巧恩教壞了也無所謂,不會有家長打上門。我們家巧恩打得好是錦上添花,打得不好我爸養她在家吃飯。
我爸不給我悅恩是因為,悅恩心細,我繞不過她。
我爸給我巧恩是因為,對于任何一個裁縫師傅巧恩都是塊蜀錦。有這樣力度和韌性的孩子,我随便教教,她的成績都不會以後讓我難堪的。
我爸外粗裏細,想得是到到的。
就這麽着,穿着白色道服的巧恩跟在了我屁股後面。
我媽別有用心地說:“他爸,你想的也太長遠了。”
我爸裝沒聽懂,跟我說:“沒事兒,教呗。反正她打不過你。”
我看着巧恩,巧恩看着我。
拉開架勢,我們倆就打成了一片。
後來我們倆就膩在一起了,我在道館被我妹黏着,就跟她在家黏她姐一樣,一貼老膏藥。
巧恩很喜歡練功,很勤奮,不用我爸督促。
她的表現超出了一個小女孩兒對于辛苦的畏懼。我勤奮是因為我爸和大師哥一天到晚盯着我。
巧恩勤奮……我不知道為什麽……
你能想象一個小姑娘不愛看動畫片愛在道館壓腿嗎?
我問過她:“巧恩你為什麽這麽喜歡練功啊?”
巧恩眨着眼睛告訴我:“練功不用跟他們說話。”
把我噎得不要不要的。
就這麽着,我開始了授徒生涯,我這師傅當得不是很盡心,基本上還是我爸管着。我心情好的時候幫巧恩壓壓腿,學習忙的時候把巧恩扔給我爹。
我書念得很好,這讓我爹很震驚:我們家好幾輩兒沒出過會念書的男孩兒了。
每次開家長會的時候,我爸都讓老師表揚得五脊六獸的,覺得我大有前途。
于是我管不管巧恩練功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反正我以後大概能自己找個飯碗。
我越大就越忙,念書、練功,甚至跟我爸出去比賽,實在時間不夠。
而且我媽還讓我管管妹妹們學習。我管了管,管的很粗糙,大概看看作業,對了不言聲。錯了起腳踹。
悅恩要臉以極,我打一下兒半個月不理我,我只能賠不是跟人家好說好道。
巧恩可以打,而且還還手,小豹子似的,挨打了臉上就倆字,不服。
于是我接着打,起飛腳踹,巧恩結實,踹不壞,直接打到她服了為止。
服了接着給我寫作業去!
這招非常有用,我妹妹們的功課都讓我打得很好很好。
十來歲的我很自豪。
我大師哥江源看着我這麽打巧恩眼珠子都直了:“女孩兒是不能這麽打的!”
我回頭看江源:“這麽打很管事啊。”
江源翻着白眼搖頭:“少爺,我懶得說你。”
我後來想,好多禍根就是這麽埋下的,那個時候我太驕縱,腦子裏就一個概念:不對我心思的,打一頓就好。
長大了之後我才明白,這樣是不對的。
巧恩到十二的時候,就對我就很有用了。她的個頭兒蹿起來了,力量好,動作幅度大,速度快,有條件跟我對練。我爸給巧恩打了一個非常好的底子。
我很相信:人會輸在起跑線上這句話。我不是一個天賦非常好的人。但是從小給我喂招的是我爸的首座弟子,江源大師兄入選過好幾次國家隊。
鳥随鸾鳳飛得遠,師兄們把我拉扯得很棒。
別人誇我,我爸就謙虛:“長白天天讓師兄們帶着打,打也打出來了。”
我爸這話其實是說給我江源師兄聽的,師傅不好意思當面謝徒弟。
可是給了我一個錯誤的信號,讓我相信了一件事兒:打,是可以打出來的。
等我十六歲的時候,正是我爹的生意到了一個巅峰的狀态,爸忙,帶着好多師兄出國打比賽,名聲鵲起。
牛人都出去之後,家裏只剩小貓三兩只,我都獨孤求敗了。
于是我拽着剛長毛的小豹子巧恩連教再比劃。
巧恩的優勢是随時随地的,早上我起早了,晚上我睡不着,今天念書好心煩,放假了沒有事兒。巧恩二十四小時在我身邊,我最可恨的時候,早上四點半拽着巧恩起來和我對腿。
十二歲的巧恩有起床氣,讓我晃蕩着睜開眼睛,就已經是勃然大怒的狀态了。
匹夫之怒,以頭搶地。巧恩之怒,武瘋子發力。
巧恩虎上來“咣咣咣”踢得我左支右绌的。
狂風暴雨的攻勢,非常對我心思。
江源師哥一般不敢這麽跟我打,一怕我受傷,二怕傷到自己。
而我的巧恩妹妹心無雜念,只存了:打死你我回家睡覺的心。
真虎,跟男孩兒似的。
我跟我爸說:“能抵禦巧恩,我覺得我都能抵禦全世界。”
我爸不信,自己下場試了試,笑得跟什麽似的:“這哪是閨女啊,這是個小子。你哥十二的時候都不如你。”
巧恩就這麽讓我拉着拽着,進步特別大。
大到我爸也開始帶着巧恩出去打個比賽什麽的,巧恩拿過市裏少年組的冠軍,特輕松地拿的。
巧恩下臺的時候跟我爸說:“不難,跟玩兒游戲打怪差不多。都不厲害,就是人多,得耐心地多打一會兒。”
我爸捂着巧恩的嘴,覺得實在是得罪人。
那一陣子我們倆泡在道館的時間很長。我幫巧恩壓腿,巧恩幫我揉肩。
我瞪眼看着她的腿越來越長,腰越來越細,和我過往的回合越來越多。
然後巧恩打和她同齡的師兄師弟跟切大白菜一樣順手。
我一般讓巧恩先跟別人打,巧恩的腿是越踢越開的。
她是那種少有的越打越狠的孩子,腿下有風,連KO幾個人之後,血氣上湧,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樣了,眼神剛烈,眉毛一擡煞氣騰騰。她出汗的時候連脖子帶臉都是嬌豔的血粉色,特漂亮。我試着用白毛巾給她擦,她的汗印兒都是淺淺的淡紅。
一般巧恩熬到這個份兒上我才跟她過招,巧恩的攻勢罡風陣陣,我打着特別過瘾。
我給我爸看巧恩用過的毛巾,點點滴滴桃花色的汗。
我爸一個韓國朋友眼珠子都瞪圓了,說:“這孩子,簡直是匹汗血的馬。”
巧恩斜眼看人家:“叔叔,我不是馬。”
金叔叔樂了:“對對對,不是馬,不是馬,哪有這麽厲害的馬,我們巧恩是胭脂虎。”
胭脂虎!
這名兒後來就叫開了。
把我媽氣得:“說我們家閨女是母老虎,這以後怎麽出門子?”
巧恩就樂:“媽我不出門子。我守着你。”
我媽指着巧恩的腦門子:“胡扯!”可是我看得出來,我媽心裏是很美氣地。
後來金叔叔跟我爸說:“五萬美金,這孩子跟我去韓國吧。打道館挑戰賽去。”
我爸不給,說:“我這閨女就是打着玩兒。”
巧恩“哇”了一聲:“我這麽值錢了。”
悅恩眼珠轉轉,聲音涼涼地:“是啊。巧恩不是賠錢貨了。”
那話音兒,我都聽出來酸了。
巧恩就抱着悅恩的脖子:“姐姐,你吃醋呢啊?”
悅恩推她:“去去去,有能耐躲開我。”
巧恩吓得臉都白了:“沒能耐沒能耐。姐姐我掙了錢都給你。”
悅恩就樂了:“誰要你的!”
巧恩怏怏地。
悅恩問她:“媽昨天教給我炖肘子了!”
巧恩就飛起來了:“我要我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