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牢獄之災
深夜,小區裏沒有人。
路燈的燈火是昏黃色的,映着我們人影搖搖。
巧恩的攻勢虎虎生風,我左支右绌地抵擋着,我不想反擊,我不知道巧恩為什麽這麽恨我。可是我想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由于我只守不攻,巧恩立于不敗之地。
我這麽讓着她,巧恩一點兒都不想放過我。
漸漸地,我身上不可避免地挨了她幾下兒。
好疼!比我想的疼,而且每次接觸都會見血!怎麽會這樣?
我緊張地思索,巧恩不可能這麽厲害。
在某一次起腿的時候,巧恩的鞋底子銀光一閃。
我看清了,她的鞋底!打着鋼片!
怪不得這麽疼。
微微一個閃神,巧恩的立劈攻了下來,我閃身慢了一點兒,整個左肩紮紮實實地挨了她一下。
我分明聽見咔嚓一聲鎖骨斷裂的聲音。
錐心蝕骨的疼痛!
我“哎喲”一聲倒在了地上,我激烈地喘息着,久久站不起來。
我苦中作樂地想,如果是比賽,巧恩就算把我KO了。
她終于贏了我。
非限戰!
我苦笑。巧恩打紅了眼,一腿踢下來,我右手努力地格了一下,又是一個血口子,我大口地喘着氣說:“停。別……別打了巧恩。你……你……要打死哥了……”
巧恩呆呆地看着我,胸脯劇烈地起伏着,雪白的臉染成了胭脂色。她慢慢地朝我走過來,居高臨下俯視着我,問我:你為什麽不反擊?
我苦笑,不說話。
這麽大的動靜,招惹來了巡邏的保安。
巧恩慌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說:她是我妹妹,我來探親,誰知道不當心,自己跌倒。
我終于也學會流麗地編瞎話了。
巧恩安靜地點點頭。
保安看了我的身份證,放我們走了。我知道他們将信将疑,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目送着保安遠去,巧恩自己扭身上樓,把我扔在原地,喘得像頭驢。
她不想帶着我,我很愁苦地努力自己爬起來。
我身上很痛,但是很想笑,我又見到巧恩了,這是我最痛快的事兒。
我想我有病,我們一家子兄弟姐妹都有病。
巧恩上了一半兒的樓,回頭看我,她恨恨地咬了半天牙,終于扶我到她家,掏鑰匙開門。
我很狐疑她幹嘛不叫人?
進門之後,我發現巧恩和那個黃發男孩是合租關系,一人一間的。黃發男孩在屋裏,沒出來。
巧恩的屋裏很亂,盆朝天碗朝地,被子不疊,衣服亂扔。
我一點兒都不奇怪。
悅恩活着的時候總是追着巧恩喊:我死了你就住豬圈裏吧。
我苦笑,悅恩又說對了一次。
巧恩的床亂得簡直不能看,上面堆滿了各類衣服和化妝品。她簡單粗暴地把床上的東西推到地上,然後簡單粗暴地把我推了上去。然後非常簡單粗暴的遞給我一杯水。
巧恩抱着肩膀看着我:說,找我幹嘛?
我愣住了,有點兒頭暈:是啊,我找她幹嘛?
我找她有太多的事兒了。
我應該對她說,悅恩說了讓我護着你一輩子。
我應該對她說,爸媽其實早後悔了,可想見你一面呢。
我應該跟她說:我給悅恩買了墓地去年把她安葬了,你難道不去看看……
話到嘴邊,我說:我來看看你。
巧恩撇嘴:悅恩死了,你來看我?我告訴你,悅恩不是我殺的。你可以回去了。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告訴她: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渾身出血,肩膀劇痛,瑟瑟發抖。
巧恩恨恨地剜了我一眼,跑到樓下去買藥。她買來一個醫藥盒,從裏面翻出來紗布棉花球什麽的,在我的指導下,巧恩把我裹了個亂七八糟的。
我學中醫專業,雖然沒去執業,但是治療跌打還是綽綽有餘的。我摸着自己的鎖骨,覺得還好,可能只是斷了,沒有錯位,這個必須明天去醫院拍個片子才能知道。
一切都收拾好了,只是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我側頭看了看,并不是很深,也許不需要縫合。
我的心涼涼的發疼,巧恩好像恨透了我,怎麽辦?怎麽辦?
我想起來悅恩說的話,忽然計上心來,我回頭,問巧恩:要不要喝一點兒?
巧恩驚得嘴裏能放一個雞蛋。
我跟她說,我是認真地。要喝就快,一會兒就結痂了。
巧恩果然無法對抗這個誘惑,她慢慢地爬上了床,含住了我的肩膀,孩子一樣一邊吮,一邊舔……這個角度看,巧恩顯得特別小,她閉着眼睛,神情寧靜,乖巧極了。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拍着她的肩,哄孩子一樣哄着她。
巧恩含着我的傷口,沉沉地睡着了。
六年沒見了,我終于找到了巧恩。
我沒想到我們倆能夠相擁而眠。我想我當時真是傻,就她這樣舔舔舔的,能吸多少血呢?
她喜歡,我讓她吸就是了……
骨折很疼,綿綿密密的疼痛從肩膀深處咬出來,疼得我一身冷汗,可是我沒有動,我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呼吸變得太粗,我不想吵到巧恩。
她睡得像個孩子。
白淨面皮,嫣紅嘴唇,那樣好看。
我撫摸着她的臉,有淚湧上,我知道,我哭了。
巧恩蠻有良心,次日,她攙着我去了醫院。大夫給我的肩膀上了夾板,把我的手臂吊了起來。處理好之後,醫生小心翼翼地問我:是否碰到了刑事治安案件?她可以幫忙我報警。
我笑,說:沒有。都是我活該。
巧恩翻了個白眼。
我問巧恩,你的鞋底為什麽有鋼片?
巧恩幫我理了理衣領,說:哥,你也看見我了,回去吧……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她的神色凜然,看着真像個大人,我摸了摸她的肩膀,笑了笑。
她拍下我的手,憤怒地看着我:你走吧!悅恩死的時候你不在。你現在回來幹什麽?
我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你過得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對不對?你鞋子上加鋼片是為了防着誰?你招惹誰了巧恩?你自己活得一點兒都不好對不對?
巧恩哭了,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抽出面巾紙,慢慢地給她擦,好像很多年前,悅恩那樣兒。我想,悅恩一定喜歡我這樣。
回家之後,巧恩就傻了。
她的小單元外站了一圈兒的警察,一打聽才知道,巧恩住的地方失火了,110,119一來,發現火情不大,但是小帥哥吸毒,被抓了個現行。
警察不讓她進現場,巧恩的房東面如冬風地看着她,拍給她這半年的房錢,死活不再租給她了,讓她去找新房子住。巧恩的屋子是起火點,把行李燒了個七七八八。
巧恩也被帶走了,最嚴重的罪名可能是容留吸毒。
兇巴巴的巧恩一下子變得無家可歸,身陷囹圄了。
我說:“警察同志我是她家屬。”我一路吊着胳膊追了過去。
在公安局,我碰到了鳳姐,她見面就罵我,說我是個掃把星。
我苦笑着聽着。
忽然,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嗓音:“長白!”
我回頭一看:“周海鵬!!!”
周海鵬一身警官制服,站在我眼前,精神得不得了。我就知道他轉業做了公務員,真沒想到他來B市做了公安這麽好。
三年沒見,我們倆抱在了一起。
周海鵬想捶我肩膀,還好臨時住手:“長白,你怎麽挂彩了?哎,你怎麽總挂彩啊?”
我就笑:“因為我是第一男主角!”
周海鵬捶我:“臭不要臉的!”
戰友見面,分外親熱。
周海鵬問我:“你怎麽來這兒了?讓人打了?哥哥給你做主!”
說實話,看見熟人,我放心了一半兒,我把大概意思和他說了說。
周海鵬都蹦起來了:“你找到妹妹了?”
我說:“是啊,可是剛找到就被你們抓起來了。海鵬……咱們公事公辦,我絕對不給你添麻煩,可是,我妹妹還小,不懂事,你們看看她到底是怎麽了……能不能從輕發落一下……”
周海鵬把我摁到了椅子上:“長白,你別着急,我給你問問去。”
然後他就匆匆走了。
這一去就是大半夜,我默默地坐在公安局的長椅上,捂着肩膀等着,看眼前形形□□的各類人等走來走去。我已經精疲力竭,我想起來等了一輩子的喇嘛雍燈,我慢慢地設想着我手裏有個轉經筒,我念佛,我等着。
我知道,我快等到了。
天要亮的時候,海鵬回來了,挺高興:“長白,你放心,巧恩沒事兒,尿檢陰性,她沒吸毒。本來我擔心這房子是你妹妹租的,那麽她就有個容留吸毒的罪過,現在問清楚了,房子是吸毒人員李長樂租的,你妹妹借住幾天。不知情,沒有責任。就是她屋裏着火,好像有縱火的現象啊。哎,你妹妹有仇人嗎?”
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搖搖頭:“不知道。”
周海鵬啧啧:“你妹妹真漂亮嘿。怪不得你魂牽夢繞的。怎麽樣,這回找回家,就娶過門吧。”
我苦笑:“是我妹妹。”
周海鵬樂:“是你妹妹?親妹妹?那好,哥,你認我當個妹夫你幹不幹?”
我說:“不幹。”我從不跟戰友說謊。
周海鵬笑得很賤。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