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歸故裏

巧恩被放出來的時候很狼狽,又沒了住處。我說,“巧恩,跟哥回家吧。”

周海鵬也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我跟她說,“你長大了,哥不會強迫你住在哪兒,你先回家呆一陣子,直到你煩了或者找到新的房子住。”

巧恩噘着嘴,不理我。

周海鵬在旁邊勸:“巧恩,跟你哥走吧。你都不知道,你哥多關心你。他在昆侖山執行任務差點兒犧牲了,臨了最後一句話就是托我找你。一臉的死不瞑目。你看,當時他托我的照片還在這兒呢。”說着,從兜兒裏掏出來一張照片,那張照片都黃了,皺巴巴地,海鵬說:“跟你哥走吧,有人可能想對你不利,你回家躲躲也好。”

我很感激海鵬。好兄弟,把我的事兒總是放心上。

巧恩默默地看着我,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回來的路上,我問她:“巧恩,你覺得是誰把你的公寓弄成那樣兒?”

巧恩淡淡地說:“我媽。”

我回頭看着她。

巧恩不是很在意:“她覺得這一輩子都是我們家人毀的。我爸,我姐,還有我。我爸□□了她,我和我姐是孽種她得解恨。現在,就剩下我了……”

我打了個寒顫,抱住了巧恩:“別怕,有哥哥在。”

巧恩掙脫出來,回頭看着我:“哥,其實我和我媽過招好幾次了,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麽喜歡活着。真的……”

我冷着臉,不說話。

巧恩忽然問我:“你問什麽差點犧牲在昆侖山?怎麽了?”

我寒着一張臉看着她:“我也沒你想的那麽喜歡活着。行嗎?”

巧恩讓我弄的很吃癟。

海鵬人很仗義,幫我定了回家的高鐵,還是頭等艙的票。他知道我受傷不舒服。把我照顧得很好。

海鵬還告訴我,我走了之後不久,雍燈喇嘛就不見了。嗯。就是不見了,他留下一張紙,說他看見佛主了。

海鵬覺得老喇嘛是死了,我心裏想雍燈喇嘛一定是等到了。

我很替他高興。

我想讓他知道,我也等到了。

巧恩上車就睡了,她懶得理我。我看着她得睡顏,心裏飄飄忽忽的,我總覺得,這不是真的。

我伸出手,摸她的鬓角,假寐的巧恩猛地睜眼,瞪我。

她睡覺的警覺性還是這麽高。

我把手縮了回來。

我神使鬼差地把巧恩帶回家了,心裏面很興奮,我弄清楚了黃毛小夥子李長樂不是巧恩男朋友我更興奮。我雖然傷的不輕,但是覺得完全值當!

巧恩陰沉着一張臉。

她熟門熟路地回了當初她的房間,打開門,巧恩有點兒犯傻。這屋子還是她當初離開的樣子,一點兒都沒變。

我站在她身後說:爸媽其實一直想着你回來。誰知道你這麽狠心……

巧恩回頭,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苦笑,這不是瞎話,養了那麽多年的女兒,不會不牽挂的。

然後,巧恩做了一個讓我驚奇的動作,她慢慢地走到了梳妝臺前,對着明亮的鏡子歪着脖子看了很久,然後,她吻了吻自己的嘴角。

我笑:巧恩你真自戀……

巧恩定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我其實就想跟悅恩打個招呼……

我也嘆口氣,巧恩在不遺餘力地往我心口插刀子。

然後我就開始和巧恩“同居”了。她一間,我一間,各住各的,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我覺得巧恩是喜歡回家的,這裏住的更自在。但是這小孩一路的別扭,乒乒乓乓地給家裏擺滿了胡蘿蔔汁西紅柿醬,甚至宰了兩只雞放血裝在玻璃瓶裏,然後冷眼看着我。

巧恩在跟我示威,她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像六年前一樣慘,因為我鎖骨骨折現在根本打不過她。我腦子裏回響起六年前悅恩的話:你這不欺負人嘛,你要打不過她你還打她嗎?

我還真沒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我要是打不過巧恩了我還打她不打。我當時覺得這不可能,我一輩子都打得過巧恩。

我現在真打不過了。我聳聳肩,随她去,嗯,我連肩都聳不了了。

我不是那個十九歲一驚一乍的少年了,我想我這些年也算見了許多世面。

藏區人民天葬,我吃的六十四位珍珠丸裏還有雍燈師父的骨灰。

我想人類的食譜就是這麽雜亂無章,我也不必為了一些特殊癖好大驚小怪。當初守在仙女湖邊,我有足夠的時間胡思亂想。我是這麽理解的,如果巧恩不是常喝雞血,而是常吃豬肝兒,我估計我不會有一點兒違和感。她天天吃我天天給她買都行。這有什麽了?

一個是造血器官一個是血液本身,你說有什麽本質區別?

而且我發現巧恩其實也喝不了多少血,比如她今天為了跟我示威,同着我的面兒咚咚咚地灌下去一瓶子冷凍雞血。

擱六年前,我得沖上去把她打死。

現在我不說話,我就靜靜地看着她作死。

果然,十五分鐘之後她自己也吐得一塌糊塗的。

她的胃還是人的胃,大熱天灌下去那麽多黏糊糊冰涼涼的東西,不吐才有鬼。

我耐心地給她倒水漱口,拍着巧恩的背,我語重心長地安慰她:小同志,能喝八兩喝一斤,這樣的幹部黨放心。不過你還年輕,真是能喝多少喝多少。這事兒不用逞能。

巧恩正吐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見我這麽不疾不徐的奚落,氣地臉色蒼白,“哇”地又吐了一大口。鮮紅鮮紅的,噴了我一T恤衫,我想我這件衣服最好是拿到沒人的地方燒了,否則我真說不清了。這情景如果有個外人看見,就得打120把巧恩送醫院。我見過世面,我就給她擦臉。

我感慨萬千地尋思,我小時候為什麽打她?太年輕了……我明明可以氣死她……

巧恩在和我鬧別扭,大概是因為我氣她了。或者單純是因為野生動物換了個環境的不适感?我不知道。

她回家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出門,連前院的道館也不去。标準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的衣物随身行李基本上都燒在公寓裏了。她居然也懶得給自己添置什麽,沒衣服穿就扒下來我的T恤套身上,襪子沒有不買了。

天天穿着我的T恤衫光着腳丫子在屋子裏跑。寬松長大,沒過屁股,晃裏晃蕩的,給平模丢光了臉。

我拿她沒脾氣。

偶爾接個通告,也是急匆匆的走,幾天之後再憑空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想着她遭了火焚的公寓,說:“不然再有事我送你去吧。”

巧恩高高地舉起了腿,輕松地擔在我沒受傷的肩膀上,看着我,問:“你現在走道需要人攙着嗎?”

我就不說話了,巧恩自己在外面混了那麽久,生存有道。

巧恩的平模做的也不順利,她有一個很好的項目正在選拔中,而她明顯不符合标準。

我不能理解,這麽漂亮的巧恩為什麽還不夠好。

巧恩說他們嫌她胖,要她減肥。她說她要控制體重。

我覺得她不胖,她說我不懂,平面模特一米六八不能超過88斤,她都96了。她胖。

我實在不明白,巧恩這個體重要是去參加比賽明顯超輕,她可以長到110都不嫌多。

巧恩開始減肥,這是一個殘酷的過程,不吃不喝讓她心情不好,她把自己關在家裏,不出去,窗簾都不愛拉開。

晚上了,巧恩會穿上道服去道館鍛煉身體讓自己出汗,希望更快的瘦下來。

總之,晝伏夜出的像個鬼。

我小時曾經希望她這樣,我養她就可以,現在我覺得這樣不好。

人,總要出去看看太陽。

特別是巧恩,她這樣會加深意識,覺得自己不正常。

我問她,為什麽不出去轉轉?

巧恩搖頭,說:怎麽跟鄰居打招呼?我怕他們問,你是巧恩還是悅恩?你這些年去了哪裏?

巧恩說,就讓他們覺得我不存在吧。

我嘆氣,我想我理解巧恩的心思。我不勉強她,我早已發誓我絕不再勉強她。

巧恩艱苦地控制着體重,幾乎不吃不喝。

我看着這樣的巧恩倒抽涼氣,她節食?後果得多慘重?平常晚吃半個鐘頭都會哭的人。

果然,巧恩的脾氣越來越差,總是跟我發火兒。

可是日子還要過啊。

于是我吊着一邊的胳膊,每天去道館和陳恒一起教學生。

然後做着所有的家務,我買菜,做飯,收拾房間。巧恩已經亂七八糟成習慣了,會把她的房間甚至客廳弄得好像空襲之後的樣子。

她不收拾。

盆朝天碗朝地,沙發上,我的衣服堆裏埋着她的衛生巾,她給我收進來的衣服裏裹着她的文胸內褲。

真是……混不吝到家了……

我按着眉頭,太陽穴突突突地跳,我覺得當年悅恩真心不容易。

我有點兒想打她,但是,我搖頭,不,我不想打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打她。

陳恒約略知道我找回巧恩了,他笑話我,好像金屋藏嬌。

我也笑,金屋未必,藏嬌就有。

巧恩很嬌,無所事事的時候,就喜歡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打游戲。

這都是我慣的,現在的巧恩,好像十九歲的我。

我好像忽然理解了悅恩,難怪她不高興。可是是自己親妹妹又能說什麽?

我右臂完全用不上力氣,做事的效率很慢,做飯也很慢,但是我做的很認真。

我希望巧恩多吃點兒,但是沒有用,巧恩不太喜歡吃飯,偶爾喝點兒生牛奶或者動物的血就算一頓,無視我的勞動成果。故意氣我。把我做好的飯扔一邊。

我說你這樣不叫吃飯。

她告訴我,有的模特為了維持體重,還嗑冰------毒呢。

我很驚恐地看着她。

巧恩拍一拍我的手,告訴我,她沒有。讓我放心。

我從來就不放心她,于是我決定順着她,出門去給她買牛奶和鴨血。

我很挫敗。

我把巧恩接回來,但是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她回到正軌。

也許我太自以為是了,我的正軌從來就不是她的正軌。

誰能說清楚,什麽叫正軌。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最近情緒很低落,因為太多活動,大夫說我的鎖骨恢複的很慢,不建議我再多活動,否則會錯位就麻煩了。

我自己也知道我恢複的不好,我總是很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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