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殺雞
至于元非晚,她慢條斯理地用了早飯,還有閑心擺弄屋裏養着的吊蘭。“我這一病,蘭花都已經冒花苞了。幸虧我現在好了起來,不至于錯過花期。”
谷藍沒她那麽沉得住氣,總忍不住從門窗處瞟向院門,一臉欲言又止。“大娘……”她手指無意識地相互絞着,顯然有些緊張。
元非晚熟視無睹。她走到窗邊,稍微調整了下木窗打開的角度。“這樣好些。便讓它也快快開花,免得顯出孱弱。”
谷藍本以為元非晚是去看院門,結果她的心思竟然還在蘭花上,不由十分挫敗,手指也不絞了。“大娘!”她跺腳道。
“怎麽?”元非晚這才瞥了自家婢女一眼。“這不是還沒來嗎?”
谷藍頓時無話可說。她是想要提醒元非晚小心,但這心思到了喉嚨口,又不知道怎麽說。畢竟,她剛進元家不久,主意不可能立刻就有。
不過這一來二去的,元非晚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水碧燒起來了?”
谷藍不知道元非晚問這話是什麽意思,就點頭:“是呀!我要給她找大夫,她還不讓,說自己煎點藥喝就好了。”
元非晚點頭,心底下已經有了計較。這水碧,怕是病沒大病,只想躲麻煩吧?
沒等她再深入想想,外頭就響起了拍門聲。“大娘,老夫人來了,說是想看看您。”
元非晚眉毛一動。喲,說曹操,曹操就到!
“大娘!”谷藍反應大極了,直接蹦了起來,差點絆倒椅子。
“不是和你說過了?別咋咋呼呼的。”元非晚淡淡地瞥過去一眼。“怕什麽,他們還能把你吃了?”她略微擡了擡下巴,“去回他們,就說我水痘未愈,吹不得風,謝謝老夫人了。”
“啊?還是這句啊?”谷藍驚道。這話打發二娘可以,打發老夫人,真的不會被老夫人大肆發作嗎?
但接觸到元非晚的目光,谷藍不敢多嘴,只得硬着頭皮出去回了。
李老夫人聽見這回答,差一點沒被噎死。她都親自過來了,元非晚依舊這麽搪塞!這是孫女該對祖母的态度嗎?
黃素心中偷樂,但面上依舊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晚姐兒身體不好,本不好勉強。但老夫人親自來看大娘,那是老夫人疼愛小輩,慈心可表。這做小輩的,至少該讓長輩放心。是不是這個理兒啊,大家?”
“就是,就是!”元非靜在一邊添油加醋。“祖母,如果大姐姐不能吹風,至少讓她把院門打開。讓您遠遠地看一眼,也是好事,對不?”
這母女倆一唱一和的,老夫人難道聽不出來?但說到底,她也的确有些疑慮。繼元光耀不買她賬後,元非晚也這樣,真不是元光耀教她的?不然,以元非晚那種恪守禮儀的性子,這時候就算爬也爬下床來給她見禮了呀!
想到這裏,老夫人清了清喉嚨。“靜姐兒這話說得是。若是晚姐兒不能吹風,也叫我看看,不然我這個做祖母的不能放心。”
這話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元非晚只想撇嘴。呵呵,她得了水痘燒昏死過去的時候,這便宜祖母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但是,她連布條都準備好了,不就是為了讓這群人現出原形嗎?
元非晚無聲冷笑,順手戴上了帷帽。“谷藍,你去把後竈上的藥燒開些,味道越大越好。我去開門。”
“啊?”谷藍這下真的大惑不解。她們着急要藥嗎?
“讓你去就去。”元非晚道。“難不成,你覺得我連門都開不了?”
“婢子當然不是那個意思!”谷藍立刻搖頭照辦。她總覺得這其中有些古怪,但元非晚表現得如此鎮定,讓她莫名信任。
不過片刻時間,外頭等着的人已然不耐煩了。
“大姐姐看來真是病得重極了。”元非靜故意道,“這一來一回傳話,也需要許多時間。”
礙于邊上還有大房的仆從,再想到今天來的目的,老夫人只能拿眼睛橫她。“有你這麽說姐姐的嗎?”
元非靜很不服氣,但在黃素的目光下,她立刻改變了策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大姐讓我等着,也就罷了。但祖母,您可是長輩呀!”委委屈屈的,仿佛立時就能落下淚來。
“瞧這小孩子家家的,話都說不好。”黃素假意反駁,“晚姐兒定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慢一些。她肯定不會将我們都關在門外的……”
什麽水痘兩個月了還不好?她才不信!元非晚八成是裝的,這才不敢開門!
然而,還沒等這話落下音,那扇從顏色到材質都很厚重的朱漆大門就緩緩打開了。衆人齊刷刷地望過去,等到看清後面的人影後,又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三步,臉色發白——
天啊,這根本就是女鬼嘛!
雖然元非晚戴着薄紗帷帽,但依舊将面前各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老夫人衆星捧月,十分明顯,她就照着行禮:“祖母。”
原來這女鬼就是大娘?
被驚吓的衆人這才回過神來。就算病弱,原本也是個好端端的人;這會兒包成了個粽子,莫非……這病真沒好?
就算一直認為元非晚是裝病拿喬的黃素,不由得也有些不确定起來。元非晚美貌無匹,若不是毀容破相,為何以此面目示人?
老夫人被唬得晃了晃神,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晚兒,”她喚道,一雙眯縫眼慢慢轉動,“你現在可還好些了?”
“是。”元非晚垂頭回道,“非晚不敢叫祖母久候,便自行出來了。因而耽擱了些時間,請祖母見諒。”
黃素本想插句話,繼續之前的時間問題,這會兒立刻失了先機,一張嘴要閉不閉。是她的錯覺嗎?大房這女兒話還是少,但卻有點噎人?
元非晚沒看她,繼續道:“祖母親自關心晚兒的身體,晚兒十分感動。晚兒本想近些和您說話,但這身子不争氣……”她說着說着,竟拭起淚來,甚是哀戚。
這情景給不知內情的人看了,定會覺得元非晚的孺慕之情十分真摯。然而,不管是李老夫人還是黃素元非靜,都覺得這真是見了鬼了——
他們家的高嶺之花就這麽哭了?哭了?真的假的?
李老夫人頭皮發麻。她原本做好了迂回責備的心,但對着個哭得凄慘的女鬼樣子,心中發怵。若話傳出去,說她苛刻得把病中的孫女給訓哭了,這可怎麽了得?她要是真做了也就罷了;問題在于,她還什麽都沒說呢!
她真想先回去算了,然而思及今天的目的,只得忍下來。“苦了你了,晚兒。祖母今天帶了些補品來,你且收下。”
元非晚在帷帽薄紗後觑了眼那個小食盒。所謂的補品,也全是之前二房耍手段從她手裏拿走的。這會兒原樣送回來一點點,臉不知道有多麽大!
這時候,若是戲再真點,老夫人就該親手把這補品送到元非晚手裏。然而,她到底惜命,猶疑了兩秒,就使了個眼色。邊上婢子水紅接到了,委實不情願,又不敢不去,只得一步三挪地靠近元非晚。
見此情景,失語了好一陣子的黃素突然找到了自己該說的話。“大娘病成這樣,婢子也該幫扶一二啊!人都去哪裏了?”這話裏話外,竟然完全忘記她們剛才是怎樣要元非晚親自出來以示孝道的了。
元非晚暗暗冷笑。呵呵,動不了她,就想動她身邊的人?也要看她同不同意!“我這院子裏兩個婢子,照說人手也不少了。只是水碧發起了燒,谷藍正給我們倆看藥。二嬸子,莫非您手中還有多餘的人,可以幫扶侄女兒?”
這怎麽地又病倒一個?風水不好還是人太黴氣?
還有,一向高傲的元非晚怎麽會承認人不夠、還向她要人?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這個,問你阿耶定然更好。”黃素一時想不出好對策,只得幹笑了兩聲。
至于元非靜,她早呆了。她這個不論什麽時候都說自己很好的大姐,什麽時候變了性子?
看兩人一臉菜色,元非晚小幅度勾了勾唇。她在她們心中大概就是一朵白蓮花,那她就扮演這一朵白蓮花,又有何難?“二嬸子說的也是。”她笑道,“勞煩祖母、二嬸、二妹妹親自來看非晚,非晚實在過意不去。若不嫌棄非晚院子裏的粗茶,便請入內坐坐,如何?”
有誰敢進一個水痘患者的院子?
聞着空氣裏越來越撲鼻的藥味,老夫人臉都白了。得,她本想抽空提一句吳清黎,這下也不可能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為什麽要為孫女婿賠上自己啊?“我剛才想起來,東邊孫夫人請我去賞花。這時辰眼看着就要到了……”
元非晚明知這是借口,也應得很快。“那可不好讓孫夫人久等。”她“善解人意”地道。
老夫人連連點頭,随口再扯了幾句,就離開了。黃素和元非靜跟在她後面,亦步亦趨,一臉見了鬼的模樣。更确切地說,她們就是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中藥味兒那個大喲……
甩二三房會有的,男主也會有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