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相
此時,天上圓月皎潔。那人所在的院牆外影子很淺,依稀能辨認出身形。
“好像是個女的,大娘。”谷藍盯了好幾眼,就貼在元非晚耳邊道。
元非晚輕輕地點了點頭。她視力并不差,自然看得到那人梳着個雙環髻。這種發髻十分普通,經常可以在元府裏年輕一點的婢子頭上見到。而如果說不是外頭的蟊賊、而是家裏的婢子,也很有可能,因為水碧今天才和她坦承了有關老夫人和內應的問題。
這就是說,此人很可能是老夫人派來打探她院子裏消息的婢女?
元非晚很快就得出了這個最接近事實的推測。她轉了轉眼睛,覺得這對她是個大好機會——可以聽聽老夫人到底想知道什麽,以及水碧到底是不是真心投誠!
谷藍還在張望。判斷出對方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後,她的膽子就大了許多。“大娘,我們要過去嗎?”在做壞事時被她們當場抓到,這人死定了!
然而元非晚搖頭。“我們出來時,大家也都不知道。”她輕聲道,“而且你忘了嗎?除了阿耶,在其他人眼裏,我的伯還沒好’。”
“對哦!”谷藍恍然大悟。抓人是一回事,把自己賠進去就不合算了!如果現在出去,可沒布條做擋箭牌!
于是,兩人又稍稍往牆面上貼了一些。所幸她們身處一條狹窄的過道,兩邊牆很高,光線就陰暗。如果不主動出聲,基本不會被注意到。
此時,外頭的水紅正不停地來回踱步。她也不想顯得這麽沉不住氣,但裏頭的反應太慢了。往常,不過兩聲蛙叫,水碧就聽到了呀!
水紅很不想再學青蛙,因為叫多了會引人注意。可她今天再拿不到水碧的消息,老夫人肯定會給她排頭吃。不得已,她又學了兩聲。
大概是老天終于聽到了她內心的呼喚,裏頭終于有了些細微的響動。“是水紅姐姐嗎?”
“是我。”水紅心中一喜,但随即又變成了憤怒:“你今天怎麽回事?磨磨蹭蹭地在幹什麽?”
水碧輕咳了兩聲。“我不敢叫姐姐久等。只是我近日有些發燒,昏昏沉沉的,反應便不太靈敏,還請姐姐原諒。”
早上,水紅在老夫人身後,的确聽到元非晚說水碧病了。此時聽牆內聲音沙啞,她原本懷疑水碧躲懶的心總算信了六七分。“偏偏在關鍵時候出這種岔子!”她仍舊沒好氣。
“是水碧的錯。”水碧一如既往地承應,但心裏已不再有之前的堵塞了。老夫人不把她當人看,她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姐姐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嗎?”
聽到正事,水紅的口氣緩了緩。“沒錯,老夫人有幾句話要問你。”
“姐姐請說。”水碧早料到有這一遭,語氣特別平靜。老夫人早上可算在長孫女這裏吃了癟,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不來打聽底細才奇怪!
“頭一件事情,”水紅問,“大娘的水痘到底好了沒?”
“大娘身體弱,這事大家都知道。”水碧沒有正面回答,“纏綿病榻,病情反複,也是常有的。”
“那就是真的沒好?”水紅半信半疑。
“姐姐,任誰長成大娘那樣,都是不願把臉擋住的。”水碧又道。
想想那個天仙般的美人,水紅立刻信服了。雖說老夫人和二房對元非晚諸多诋毀,但從來沒人能否認,她的美貌無人能及。“那倒也是。”她嘀咕道,接着又問:“郎君呢?最近是不是和大娘說了些什麽?”
這郎君,便是指元光耀了。元非晚今日的反應和元光耀前兩日忤逆老夫人的态度有些相似,老夫人便懷疑兒子和長孫女說了什麽。
“姐姐,大娘的病還沒好,郎君又怎麽能和大娘說什麽呢?”水碧輕聲反問。
水紅繼續不信。“以郎君平時對大娘的着緊程度,他怎麽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這也是真的。”水碧嘆了口氣。“實不相瞞,郎君最近一直想進院子裏來看望大娘,但大娘不願意,說怕過了病氣。”
這聽起來倒像是元非晚會做的事……水紅想了想,覺得很說得過去。“那好吧。還有,我們今日走了之後,大娘可曾說了什麽?”
水碧躺在床上一天,早把今天的事情想了個通透。她又了解老夫人的脾性,所以把可能的問題都準備了一遍,此時對答如流。“大娘沒說什麽,但午飯晚飯都吃得很香,看得出很是高興。”
這些話聽下來,別說是水紅挑不出毛病,就連作為當事人的元非晚,都想給水碧鼓掌了——
聽這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功力!沒有一句話是假的,但也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得到相對滿意的答案,水紅松了口氣。“若是這樣,那是最好。”她擡腳想走,忽而又想起一件事:“以後再叫你的時候,你可得給我快點。別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老夫人手裏捏着呢。”
聽見雲頭履和青石地面摩擦的聲音漸漸靠近,元非晚和谷藍都屏住了呼吸。水紅急于離開這個被她認為是全元府瘴氣最重的地方,走得飛快,自然是什麽異常都沒發現。
等周圍重新恢複安靜後,元非晚才帶着谷藍走出窄巷。水碧剛從後院回到花廳,就聽到前面院門有響動,便停了下來,等二人進屋。“大娘,您回來了。”
元非晚點頭。“你這頭傷還沒好,又爬起來做什麽?”她問,只當自己剛才沒聽到水碧水紅的隔牆談話。
水碧搖了搖頭。“不是婢子自己想起來。”随後,她一五一十地把水紅來過的事情說了,和事實毫無出入。
元非晚心裏滿意地點頭。她這婢子确實是識相的,說聽她的話,便完全交代清楚。“你答得很好。以後,水紅若再來,你就看着打發走吧。”
水碧點頭,卻并不退下。
“怎麽,你還有事?”元非晚略有驚訝。
“婢子只是突然想起來,确實還有一件事,白日裏沒告訴您。”水碧回答。
“大事?”元非晚問。不然什麽時候不能說,想起來了就一定要說?
“婢子也不知道。”水碧道,有些微遲疑。“正因為婢子不能确定,才要請大娘您定奪。”
元非晚側身坐上榻,示意水碧也坐到胡凳上去。“說來聽聽?”
水碧依言照做,面上的猶豫之色更重。“這都是婢子的猜想。如若有地方說得不對,大娘莫要怪罪婢子。”她停了一停,見元非晚并沒有責備的模樣,才接着道:“大娘,您害了水痘,可能是從三郎拿來的巾子上過的。”
就算元非晚設想過無數種可能,裏頭也絕不包括這個。“你說什麽?”
水碧慌忙站起來,低頭道:“兩月前,三郎拿了些衣服過來,說讓婢子給他洗。您見衣物太多,便想要幫一把手。結果,第二天,您便開始發燒,身上也出了紅點。”
元非晚越聽越覺得這事可疑。“你的意思是,那些衣服上有髒東西?”
“衣物上沾着些黏糊糊的東西。”水碧道,“婢子原先以為是三郎調皮,沾到了一些花草汁液,但結果……”
她沒說下去,但元非晚聽出來了。那些黏糊糊的東西,搞不好是水痘的膿液!
谷藍之前告訴她,她感染了水痘、再傳染給水碧,這大概并不盡然。事實極可能是,她和水碧同時被感染,然後她身體抵抗力弱,先病了,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她傳染了水碧。
可問題在于,如果她和水碧都因此染上了水痘,那為什麽元非永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後臺503錯誤,作者就休息了一天【喂
感謝貓咪、某位空白君兩位的地雷~愛你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