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德王
這七郎,正是當今聖上的七子,貨真價實的德王殿下,蕭欥。他腰間一尾魚形白玉佩是聖上親賜,代表着王爺身份,元非晚并沒看錯。
蕭欥今年十八,未到及冠,按理說現在應該住在長安太極宮裏,錦衣玉食地養着。可如今,他穿了一身再普通也不過的袴褶,出現在離長安十萬八千裏的嶺南邊陲州府,還只讓人喚他七郎……這其中定然有些不為人知的緣由。
聽見娶不到老婆這種話,大多男人都會發火,但蕭欥不然。實際上,對屬下的這種冒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雖然我很想說承你吉言,但這事估計還真不會發生。”
書生模樣的人叫盧陽明。雖然他面相清秀,卻是個如假包換的武将出身——他爹盧英昌,正是當朝右衛上将軍,統領一半骁騎營。祖父盧天成出身草莽,曾和吳王蕭廣瑞一起追随高祖打天下,也算有些家學淵源。
聽蕭欥這回答,盧陽明差點氣了個倒仰。這冷心冷面的男人,竟然完全無所謂!“罷了罷了,好心被當驢肝肺!”
另一人名喚公孫問之。他面相黑些,身形更加高大強壯,顯然也是個會武的。見盧陽明悻悻然,他略微皺眉,但沒說什麽。
蕭欥看兩人反應,像是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裏,不免有些稀奇。“怎麽,你們竟都認識那個芷溪?”這名字怎麽聽都是女人,為什麽他這兩個武将會聽說,而且一副他不知道就罪大惡極的模樣?
盧陽明再也忍不住,奉送給他們王爺一對白眼。“這滿長安的人,估計就你一個不知道了!元侍郎的女兒元芷溪,就是元家寶樹!”
“元家寶樹?”蕭欥好像有了點印象,但依舊不甚清楚。
“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庭階耳!”盧陽明瞪眼,幾乎是恨鐵不成鋼了。
蕭欥終于恍然大悟。“原來是她?那個讓全長安的文人墨士都自愧不如的才女?”
“就是她!她那時才十歲而已!”見他想起來,盧陽明總算出了口惡氣。“另外,凡是見過她的人,都稱他們從未見過那麽美的女子!”
“什麽?”如果說才女可能有點料的話,美女蕭欥就想笑了。“如若我沒聽錯,你剛剛說的是,她十歲?”言外之意,十歲的小女孩有什麽美的?頂多也是個可愛!
盧陽明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小時便是個美人胚子,現在怎麽可能更差?”
但蕭欥只搖了搖頭。他向來實際,而盧陽明說得太誇張了。“你見過她?”
盧陽明正想再說點什麽,聞言噎住了。“……沒有。”
“那你見過嗎?”蕭欥轉頭,問一邊的公孫問之。
公孫老實搖了搖頭。
“這不就得了?”蕭欥覺得他們在這個話題上打轉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我們出來有正事,其他就先放着!”說着,他馬肚一夾,率先進了內城。
盧陽明不可思議地瞪着他的背影。“問之,咱們殿下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就算他沒聽說過元芷溪,但他總聽說過吳王吧?元芷溪可是吳王唯一的外孫女!”
被詢問的公孫正想跟上,聞言側頭。“你覺得能以此拉攏吳王?”
“吳王一向偏疼女兒,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汝南縣主,想娶她的人能排一整條朱雀街!所以,”盧陽明反問,“為什麽不能?”
公孫不肯定也不否定。“吳王有兵權沒錯,同時也是個燙手山芋。”他沒再說什麽,策馬向前。
一個兩個都是木頭!盧陽明徹底無力了。
嘉寧縣很少有外人來,更別提這一大清早的。為了不惹人注意,三人很快下馬,尋了個早茶鋪子坐下。嶺南小肆,自然沒有長安城中的瓊漿玉液。所幸三人風餐露宿慣了,都不在意。
蕭欥喝了口茶,正想開口,忽而注意到腰間玉魚露出個尾巴,便重新塞好。雖然這地界偏僻到幾乎沒人知道玉魚代表的意義,但還是小心為上。“這兒倒是平靜。”
雖然還有些悻悻,但聽到正事,盧陽明也嚴肅起來。“蠻荒之地,消息當然沒天子腳下靈通。”說着,他環顧四周。“不過看起來沒人在意這個。”
“治下清平,縣守有些功夫。”公孫也道。
蕭欥微微一頓。他們從涼府啓程,一路南下,從隴右道到劍南道再到嶺南道,無非是為了查看突厥和吐蕃的動向,順帶再确定邊防兵力情況。“昨天從宋平出來,你們有什麽看法?”
宋平縣是交州州治所在,設有交州都督府。近日,交州都督府改制成安南都護府。雖然名字改了,但管轄區域沒大變化,第一把手依舊是吳炜。
想到那個略胖的山羊胡,盧陽明立時就笑了。“治下升平,吳都護可是個機靈人。”他說,頗有些意味深長。
公孫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同意道:“也許邊疆鬧一鬧,吳都護大概會更高興些。”
這兩句話都在暗指吳炜不安于現狀、想要掙些軍功,蕭欥不置可否。“你們倆變成他肚子裏的蛔蟲了?他想什麽都知道?”
“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叫我們裝不知道才是強人所難,七郎。”盧陽明輕哼,頗有些不以為然。“只不過,看他似乎沒那個膽。”
聽出裏頭暗藏諷刺,公孫微微蹙眉。“小心無大錯。”
盧陽明掃他一眼,臉上仍是笑,語氣卻正經起來。“小心沒錯,太過小心就什麽也辦不成了。”
這話明顯意有所指。公孫眸色略沉,但沒反駁,只轉向蕭欥。有些事情現在說還為時尚早,不需要太快下結論。
蕭欥慢慢轉動着手中的茶碗。盧陽明的話,聽着是在說吳炜太小心,但實質上還是在說剛才那件事——
雖然吳王背了個謀反的名聲,但證據薄弱,無法坐實。目前,吳王的大兒子蕭芳調守松府折沖都尉,而二兒子蕭芸則是河州果毅都尉。這兩個地方臨近白蘭羌,是大盛對吐蕃的西北咽喉,還能對正在內亂的岷州形成合圍之勢。
這樣一來,雖然吳王被軟禁,但魚符在手,依舊無人敢動。
輕易親近不得,也輕易得罪不得,當真是個燙手山芋。小心沒錯,太過小心做不成事,蕭欥也同意。做事總要冒險,問題在于,這險值不值得冒?
“有些事,有很多種實現方式。”蕭欥沉吟半晌,終于開了口。
盧陽明一聽就明白了。就算想要那些兵,可只要有別的辦法,蕭欥就不願為此聯姻。“我當然不是上趕着給你找麻煩,”他壓低聲音,“但是,就和你說的那樣,就算你再不在乎,也必定會有一位夫人。抛去家世,元芷溪有才有貌,知書達理,有什麽不好的?”
蕭欥眼神微閃。盧陽明說得在理,而且還給他留了面子:雖然他不愁娶不到老婆,但以德王在長安微薄的存在感,怎麽可能娶到一個家世顯赫的夫人?就算他對此毫不在意,也不能亂娶。只是,連十歲時就蜚聲長安的元芷溪都不知道,他還能知道什麽好人家?
這正是盧陽明說蕭欥會娶不到老婆的原因。對目前的蕭欥來說,不是元芷溪有什麽不好,而是到底還有沒有人比元芷溪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男主目前對女人一點興趣都木有,嗯。
男主:……都是我的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