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依前春恨鎖重樓

雖出了冬已是初春,但太陽一落下,溫度立刻就降了下來。與顏敘在街上溜達了一下午,傍晚便直接回了客棧用晚膳。

武林大會五年一度果真影響巨大,這途徑的城村都聚集了無數的江湖人士。白靈坐在桌椅前四處張望了一下,基本上十張桌子上有九張都放着兵器。

“你們聽說了嗎,重樓也來參加這次的武林大會了。”

“豈止是聽說,重樓的景公子就在這江寧的沫湖上的船中。”

白靈眼睛一亮,她激動地碰了碰顏敘的胳膊,“你聽見了嗎,重樓的那個景公子也在江寧诶!”

“你認識他嗎?”小白蓮明顯沒有聽說過這些江湖雜事,他有點迷茫地問。

“我怎麽可能會認識他,”白靈連忙搖頭,“重樓你知道是什麽地方嗎?是一個殺手組織,你給了中意的錢,他們便會幫你除掉你想除掉的人。你想想看,殺手組織啊,多危險,那個景公子可是殺手組織的頭頭,更可怕了,還是不要認識他比較好。”

見白靈只是提起那位景公子神色便顯緊張,顏敘問,“他很可怕嗎?”

“我聽說——”白靈偷偷摸摸地朝四周看了看,生怕被人聽見她的話,“他是一個非常非常漂亮的人,不過性格很扭曲,殺人不眨眼,武功又極高,江湖上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小白蓮好像沒有抓住重點,他一本正經地問,“你見過他?那你覺得是他美還是我美。”

“噗——”白靈覺得自己剛剛喝入口中的茶水都變成酸的了,意識到自己失态後她用手背擦了擦嘴邊噴出來的水,“我沒見過他,都是聽別人說的,不過他美不美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很可怕。”

“那我們去看看他如何?”美人放下手中的竹筷。

“啊?”白靈完全跟不上美人的思維,“去哪看?”

“沫湖。”

“……”你這是去給別人送項上人頭嗎?

“你們要去沫湖?”替白靈這桌上菜的店小二恰好端着一盤芙蓉大蝦過來,“千萬別去呀,你們沒聽說嗎,重樓的景公子在那湖中,今晚最好就不要出門了,悶頭睡上一覺明天早早地趕路,萬一碰上邪教送了命多劃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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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白靈一向玩心很重而且不知天高地厚,小白蓮剛剛一番話微微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不過店小二這麽一說她又把自己那點好奇心壓下去了。她正要勸退小白蓮的危險想法,剛把視線從店小二那邊轉過來落在小白蓮臉上,就看見他眼中小小的期待。

美人怕是第一次接觸這些江湖中事,所以很感興趣,他難得提出來一個要求,自己直接拒絕了也不太好。

“那這樣吧,我們去沫湖看看吧。”她一個過路人在湖邊走個路總不會那麽倒黴被那些人抓去殺了吧。

“好。”顏敘滿足地一笑,甚是妖孽,“白靈你真好。”

沫湖處于江寧的北腹,臨近江寧最大的歌舞坊花滿樓,湖中多停放着花船秀舫,湖上的歌女舞女數不勝數,更是有絡繹不絕前來消遣的富賈商人。一旦入夜整個沫湖便繁華起來,莺歌燕語,燈火通明。

今夜的沫湖卻像是冬眠的舞者,初春的冷使湖面泛着霧氣,倒多了點朦胧的感覺。湖的最中心,停了一只裝潢極奢的船只,比起停靠在岸邊最大的船只仍要大上一倍。

“重樓真有錢呀。”白靈拉着顏敘站在人煙稀少的岸邊張望着,“可惜他們都坐在船裏面,看不見那位景公子長什麽樣。”

“不想去看他了。”美人突然說。

“啊?為什麽呀?”白靈有點疑惑,那艘船有什麽問題嗎?她更認真地打量了一遍,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又見顏敘遲遲不應自己的話,白靈回頭看去,只見顏敘正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

湖面迎面而來的風揚起了他如墨一般的發,那張無可挑剔的臉即便是沒有表情也足夠美到讓白靈難以言說。而那雙眼睛——那雙吸人魂魄的眼睛,正深沉地看着自己。

像是在看自己的女人。

白靈失了神,她愣愣地看着他,好像聽見了心跳的急促,又好像已經沒有心跳了。

顏敘突然伸出手,光潔如白玉的指尖觸上她的面頰,輕輕向右掃過,随後将被風吹散的發絲挽到她耳後。

白靈怵然扭過脖子,而顏敘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看着她,眼中溢滿了柔情與滿足。白靈覺得耳根發燙,現在的自己肯定已經面紅耳赤。

方才顏敘問自己是他美還是景公子美的時候她還不敢妄下結論,如今她恨不得站在這裏對那湖中的景公子拉着嗓子大喊幾句“誰說你美的?我們家小白蓮才是這天下風華絕代傾城傾國的美人”!

“不……不看了嗎?你不是特別想看嗎?”雖然她也沒那個本事讓他看見坐在船裏的景公子,但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問。

顏敘突然笑了,仿佛剛剛誰給了他一勺蜜般,“我覺得能和白靈你一起就非常開心了。”

啊啊啊——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就蓋一座小房子,把小白蓮藏起來!這麽會撩人的小白蓮在這世上去哪找第二個啊!

不行不行,獨自占有這麽美的人會不會折壽……

白靈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慫了!

就在白靈胡思亂想的時候,她敏銳地聽見細碎的腳步聲,下意識将顏敘往自己身後攬了一下并環顧四周。果然,不遠處一位身着白衣素錦提着燈籠的少女緩緩走了過來,她步履輕盈,混着這白茫茫的霧氣宛若不是這俗世之人。待到白靈與顏敘身前時她盈盈一拜,之後溫順地垂着頭,聲音如黃鹂般動聽。

“小姐,我家公子有請。”

“你是?”眼前這人武功恐怕很高,白靈是練過武的,聽覺很敏銳,身邊的一聲一響她基本上都能察覺到,但這少女一路走來直到快接近自己時,她才隐約發現。

“小女丁香,我們家公子想請小姐到船長小酌一杯。”

“你家公子是誰?”

“重樓的景顏景公子。”

白靈心中“咯噔”一下,她沉下聲問,“如果我們不去呢。”

丁香并沒有回答,她依舊溫溫順順地垂着眉眼。

來者不一定不善,但肯定不會是善意。

看來是逃不掉了,平時小打小混她還能應付,遇見武功強一點的她基本上夠嗆,再說這重樓的人個個都是一等一的殺手,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弱不禁風,估計武功也是深不可測。加上自己還帶着美人,完全處于劣勢。

算了,不就是請自己上船去喝兩杯嘛,還能看看傳說中的景公子,去就去吧,她白靈也不是那種膽小謹慎的人。

“帶路吧。”

丁香颔首,朝湖邊走去,“船已備好,還請公子與姑娘上船。”

白靈抓住身後顏敘的手,“你不要怕,跟着我不會有事的。”說罷朝他吐了個舌頭,試圖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情緒。

顏敘好像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危險性,他用左手拉下白靈抓住自己的手,順勢牽在掌心,言語中帶着戀愛般的柔情和期待,“你牽着我我就不怕了。”

喂喂喂——不知道我們現在大難臨頭危機四伏嗎?你怎麽搞得我們準備去泛舟幽會一樣!

白靈有點頭大,這美人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但是她怎麽會不願意和美人牽手呢,“那就牽着吧。”

三人先是上了小船,之後來到湖中的大船上。

“這邊請。”

好像已經知道白靈他們來了,幾人剛上船之前緊閉的木門倏然被打開,船內燈火通明,但并無白靈之前想象的那種紙醉金迷,只寥寥站着幾名衣着素淨同丁香差不多打扮的人,還有一桌淩亂的酒菜。

“來了。”

順着聲音望去,在船的最裏面,躺卧着一名男子,他單手撐着頭,露出白皙的腕,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白靈,面色蒼白卻又不顯病态,他淡淡地開口,“坐吧。”

怕是喝了酒。

這就是傳說中的重樓景公子?

他支起上半身,泛泛地指了指船內的桌椅,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笑意與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坐。”

很美,但是更危險。

白靈不禁感嘆自己的這次出行,一路上她遇見的都是數一數二的美人,看多了或許真的會折壽。

白靈沒有坐,不是不敢,而是她不知道應該坐在哪,因為這殿內空蕩蕩的,除了那位景公子身邊有一張桌子外,就只剩下人了。這主子可真狠心,就自己一人卧着吃吃喝喝,讓其他人站着不說,還讓他們站着看自己吃吃喝喝,真是太折磨人了。

見白靈不動,景顏這才意識到她身邊并沒有椅凳。

“玉鈎,搬些椅凳過來,綠波,重新擺一桌酒菜。”

“是。”

“是。”

原站在景公子身邊的兩位素衣女子微微颔首後便退回裏艙的屋中,再出來時那位衣襟上繡着淺色海棠的女子手中已經多了兩把椅凳。

她走過來将椅凳擺在景顏身前那桌散亂的酒桌旁,并示意白靈與顏敘過去坐。

玉鈎,綠波,丁香——

白靈突然想起了那首江湖中廣為流傳的一首詩詞。

手卷真珠上玉鈎,依前春恨鎖重樓。

風裏花落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

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

原來這重樓之名,還有這重樓中人之名都來自這首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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