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心無所念心相離

夜裏那個人再沒有來,白靈梳洗後躺在床上,感覺整個人都散了架,渾身難受。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身心俱疲。只是雖然已經如此疲憊,但她一閉上眼就會想起那個人,想起他的偏執與癫狂,想起與他在一起的喜樂與淚水,想起他今日為自己上藥時認真的模樣。

他……還在在乎自己的吧。

白靈睡不着,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感覺度過了大半個夜晚,到後半夜才淺淺地睡去,夢裏各種支離破碎的荒唐故事,再睜眼時感覺渾身乏力,比睡前還要疲憊。她坐起身來,看着屋外透進來的光,不知現在到底何時,推門出去的時候,讓她意外的是楚暮居然站在自己的門外。

“你怎麽在這裏?”白靈下意識地問,又覺得不妥,改口問道,“你在這裏站了一夜嗎?”

楚暮沒有否認,白靈繼續問,“顏……你家公子呢?”

“公子早上去與寧玉一起商議事情。”

“那我現在要做什麽嗎?”她現在的身份還是顏敘的婢女吧,身為婢女,總不能一直睡大覺,要做點事情才對。但是思來想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寧玉早就安排了足夠的人來伺候他,就連暖床的都派了自己最貼心的蘇兒,還有什麽是他缺的。

想到昨天顏敘與那蘇兒卿卿我我了一晚上,要不是後面她與顏敘争執起來,怕是直接就上了床,白靈心裏一頓氣結。

“沒有。”楚暮從來不是多話的人,他只回了兩個字就再次将目光移開。

白靈也不知可以去哪裏轉悠,這是寧玉的府邸,裏面應該有很多奇奇怪怪深藏不露的人,要是惹上哪個都不好。再來楚暮既然一直在她的門口站着,除了保護自己的安全外,應該還監視着自己的行動,她沒有任何機會逃跑。

就在白靈百無聊賴地坐在房中靠着擺弄桌子上的杯盞打發時間的時候,顏敘突然回來了,他徑直地進了房間,臉上并無任何表情,依舊那樣的冷傲孤潔,眼中不帶絲毫的情緒,在瞥見他的那一剎那白靈立刻挺直了自己的背,筆直地坐在桌子前,渾身僵硬,目光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裏。

“用過早膳了嗎?”他突然問道。

“嗯……”

“走吧。”

“走?”他冷不丁的一句讓白靈沒反應過來,“我們要出發了麽?”

在她問這句的時候後者已經走出了房間,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又或者根本沒有打算與她對話,好像昨夜的溫柔都是假象,他又變回昨日白天了的模樣。白靈抿了抿嘴,告訴自己不要再奢望什麽了,随後起身就跟了上去。讓她意外的是楚暮他們并沒有人跟着,只有自己與顏敘兩人。這是要去哪?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沉默着出了寧府,又徒步上了一座山,顏敘一直在前走着,他走得不快不慢,但白靈卻要加快步伐并且帶着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春意盎然,山上遍野都是花草,就連被人們走出來的小道上也長出了幾株野花,白靈看着前面的人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她幾次想開口,但是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就再次閉了口。

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漸漸地山下城鎮的樣子都變小了,好像已經登上了半山腰甚至更高,白靈終于按捺不住,她快跑了幾步跟緊他,小小地喊了一聲,“……我們這是要去哪?”

但是并沒有回應,她便又攢了一點勇氣,再次開口,“你是覺得屋子裏面悶,所有出來看看風景?”

顏敘終于看向她,看向她的時候他的眼裏沒有裝任何東西,“你不願意?”

“不……”見他好像在質問自己,怕他再次變了情緒,白靈立刻解釋道,“我怎麽會不願意呢,我現在自然是要聽公子的話。”

“公子?”他笑了,嘴角帶着些許嘲諷,“景公子麽?”

白靈低下頭不敢去看他,“是。”

他回過身繼續朝前走,只是這次走的慢了些,兩人像是在山野中散步,“你現在,是不是很想讓我死,然後你就自由了?”

他的語氣極其平淡,就好像在問“睡醒了嗎”,但就是這樣的語氣,卻說出了讓白靈震驚的話,她不知他為何會這樣問,這句話像一道冰淩橫在兩人中間,讓她難以接近他質問他反駁他,她張了張嘴,最後回了短短半句,“你為何這樣想?”

“這江湖中朝堂上想殺我的人數不勝數,也不差你一個。”

“不……我沒有,我!”白靈剛要争執卻被他突然打斷。

“你看見這條小路了嗎?你順着這條小路走,就能走到下一個城。”

什麽?白靈疑惑地看向他,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日的顏敘與平時很不一樣,他好像沒有任何的喜樂,也沒有情緒,每一句話都好像浮在水面上一般,随時都有可能被細微的水流沖走,今日的他好像離自己很遠很遠,讓她觸碰不到,讓她難以捉摸。

“趁我還沒有起殺心之前,你最好快點走。”

“你讓我走?”白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緊緊地盯着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後者沒有再回她,而是轉身朝方才來時的路走去,白靈原本平靜地心再次波瀾起伏起來,他為什麽要讓自己走,這是放棄自己的意思嗎,不願意再與她糾纏嗎?她看向那道背影,停在原地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是為什麽在此時她卻連踏出一步的力氣都沒有,好像整個人掉入萬丈深淵,失了重心。

不,他說了,在他起殺心之前,這是一個游戲嗎?白靈忽然想起那日倒在地上的穆言,咬了咬牙,邁腿就朝前跑去,越跑越快,最後縱身就使着輕功穿梭在林野之間。

但她并沒有覺得自由,擺脫這種詞好像也與她毫無關系,她好像沒有逃脫什麽,卻好像把自己關起來了一樣,就連淚水也是被禁锢在眼眶裏搖搖晃晃流不下去。

最後她突然停了下來,喘着粗氣彎腰停在一棵樹上,腦中難以控制地盤旋着自己與那個人絕美的人初見時的模樣,想起自己帶着他四處亂闖時自己的莽撞與逞強,想起被他帶回重樓的情景,想起那接天的荷花,想起他的縱容與寵愛,這些景象像走馬燈在她腦中揮散不去。最後她回頭朝身後看去,卻什麽都看不清楚,眼淚擋住了一切。

我喜歡你。

顏敘,我喜歡你。只是在心裏說出了這句話,她就好像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再也沒有前進的動力。

是啊,她喜歡他,雖然她一直否認這個事實,但是身體卻脫離思想一次次向她證實。那漫無止境的思念,鋪天蓋地的悲傷都不是假的,在這些情緒面前逃避好像變得可笑又可悲起來。

她在那裏站了許久,站到她認為那個人就算是拖沓許久可以追上的時間,她看着來時的方向,好像瘋了一般希望會有熟悉的人影出現,但是什麽也沒有,她的心也一起連着空空蕩蕩。

他為什麽會突然放自己離開,今天的他為什麽樣子會那麽奇怪,不像掩藏身份時的樣子,不像平日裏懶散的樣子,也沒有偏執的樣子,好像今天的他不是他,想到這裏白靈好像從今日所見拉出一點思緒來,越扯越長,心裏也越來越不安,總覺得有什麽怪異。最後她突然躍身就朝反方向跳去,跳到半空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心裏什麽也沒有裝,把一切安危和理智都抛在了腦後。

比起去時她這次行得更快,也躍得極高,但是讓她疑惑的是自己方才與顏敘分開的地方竟然沒有看見他,卻看見那處原先挺拔的野草好像被什麽東西壓過,都彎下腰去。

這是怎麽回事?

她腦中竄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腳下的動作更加快了,她順着那被壓彎的野草一路尋過去,居然在半山腰的一處斜坡上看見了顏敘,他正在與一個人交手。

不,那不是交手,他好像根本就沒有動,沒有任何防備,他只是站在那裏,嘴角擒着一點看不懂的笑意,與他交手的那個人像個陀螺般圍着他急速轉着,讓人看不真切,定睛看去,那急轉的黑影中還夾雜着一絲銀色,是武器?她剛走顏敘就遇見要刺殺他的人?但是這個人能與他交手這麽久,按理來說他功力那麽高,徒手很快就能将這個不自量力的刺殺者解決。

難道這個刺殺者身份特殊或者招式奇怪?

白靈正要朝那邊躍去,忽然間那道黑影停了下來又好像幻化成了一道利劍,帶着一道銀光就沖向了顏敘。

那本是很容易就可以躲開的一擊——至少對于他來說,但是他沒有,那個素衣男子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了,也好像什麽都不願意做了,他沒有動,沒有反抗沒有躲開,他就那麽筆直地站在那裏,任由那柄劍直直地刺進他的胸口。

“顏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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