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臉上眼睛閉着。應該死去沒有多久,皮膚還有生人的顏色。我心理恻恻的。想我兒再過十多年,也是這青春摸樣,要是遭了橫死,我該怎麽活下去啊。突然之間,思念沖擊到我心底,恨不得立刻就可以把歷歷抱在懷裏,保護他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他身上穿着藍白色的學校制服,胸部塌陷下去,硬着頭揭開外套看,真慘不忍睹,是活活被打死的。血塊淤結着,一根白森森的肋骨穿出了皮膚,無聲的切割着冰冷空氣。我看得心裏一陣一陣的痙攣。轉頭卻發現南美專心的注視着這具屍體,眉頭微微皺起。
她問我:“你有沒有發現他少了什麽。”
我忍着淚答:“生命。”
南美溫和的看着我,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接着說:“他胸口的皮膚不見了。”
仔細看,果然。在一片破碎狼籍之中,很容易忽略他胸口的那一塊鮮紅,原來是整塊皮膚被切走不見。我和錄音筆異口同聲問:“為什麽?”
南美把被單再給男孩子蓋上,閉上眼輕輕念頌了幾句什麽,稍後告訴我:“不要太難過,他下一世命運極佳。羨殺無數人。”
我猜她是為了安慰我,不過總比沒有安慰好。正等着她繼續告訴我們關于剝皮的事,忽然門外傳來輕悄悄的腳步聲。
南美神色一凜,突然抓住我一個好大的回旋,雙雙轉到右排盡頭的床角蹲下,只露出四只---五只,錄音筆也有一只---來看着剛剛虛掩上的門。
根據我六根不淨的世界,來者是人是鬼實在難以知曉,尤其是這腳步聲十分詭異,單調而清脆,丁,丁,丁,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門一晃,我心都要跳出嘴巴了,南美驀然身體一長,閃電般撲向門口,我配合她的雷霆動作大叫一聲,力求聲勢奪人,結果聽起來像慘叫多過像怒號,聲音回蕩在空洞的房間裏,先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南美沒好氣的回身給我一鑿栗:“你叫個屁,你們家電鋸。”
電鋸?跑來做什麽?
我趕緊迎上去,果然是我們家的電鋸。它幹脆利落的報告:“藍藍回來把她的所有東西都拿走了。連歷歷的玩具都全部拿走了。你快去看看。”
我一聽頓時濁氣攻心,撒腿就跑,聽到南美在後面問電鋸:“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它說:“阿BEN
說老關這兩天神魂颠倒它不放心,放了十七八個針孔攝象機放在他身上。”緊接着就沖我喊:“我說,你那條花內褲上次小小不是給你扔了嗎?你怎麽又撿回來了?”
鬧了個大紅臉,捂着我的花內褲。我們一行人飙回了家,果然一片混亂。衣櫃門大開,所有季節的衣服打成一片,堆在地上,其他的地方也沒落好,能見天日的都見了,連我十幾年前拿的勞動光榮積極分子獎狀都跑到沙發去了。我迷惑的站在這狼籍之中,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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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機默默走了過來,跟着是攝象機,往我面前一站,我就看到了藍藍,穿一身精幹短打,走進屋子四下翻尋。我看她的摸樣,不象是在拿東西,一百一是在找東西,最後随便卷了一些玩具之類的走掉,都不看看有只電動飛魚的尾巴早就掉了,一啓動上天就重演挑戰號悲劇,一頭紮到空魚缸裏。
南美跟我有同感,在一邊戳戳我脊背:“你老婆不像是來拿拿玩具而已啊,你是不是藏了什麽金銀珠寶在家裏啊?”
這個問題不用我回答,因為我們家電器不約而同的,一起發出深深的嘆氣聲。
傻了半天,我心亂如麻的坐下來抱着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問南美:“你說的是藍藍有血光之災?到底怎麽回事。”
南美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我,過了半天聳聳肩:“她最近天狼入星,主災。而且月亮落在冥王,有亡魂宮進駐。陰影範圍極廣,牽連四周。”
我悲痛的看着她看了半天,說:“不懂。”
她一把把我揪起來:“哎呀,你坐在這裏有個P用啊,趕緊去看看好了。”
被她像拖麻袋一樣拖着走了一段,我忽然聽到有一陣悅耳的音樂穿來,“哈瓦那曼波”,難道我的錄音機跟來了。四下看看沒有。南美卻一手松開我,從容伸手,從自己胸部拿出一只小巧的手機。我鼻子一熱,趕緊轉頭鎮靜。
她接電話,未語先笑:“豬哥,怎麽了?”
立即七情上臉:“今天辟塵炒小白菜?”
眼睛睜到史無前例的大,好吓人:“不留給我我一把火燒了你家。等着。立刻到。”
她把手機又照原樣放進去,老天,看多兩次,我這輩子要帶着三十八度六的體溫生活下去了。
她拍拍我,把我硬是從直立狀态拍成一只蝦米。以為有什麽話要跟我說,結果再直身才發現,她已經不見了。跟來的時候一樣突然。想想她剛才通話的內容,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為了一碗小白菜。”電炒鍋呀電炒鍋,我們家客人沒出息成這樣,你難辭其咎啊!
說不得,老婆是我的。兒子也是我的。有血光之災也要去頂住。束了束皮帶我昂起頭,大步流星追藍藍而去。
跑了兩步,摔個屁蹲。這華蓋運未免交得有點雷霆萬鈞。撐起來一摸摸到電動衣架,是它袢我。“幹什麽呀?”我以為它擔心我要跟我去。還有點感動。
結果不是。小小在裏面招呼我,問:“老關,你回來那麽久,沒發現一點蹊跷?”
我跟當頭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還不蹊跷啊,未必還要看到一臺洗衣機跳鋼管舞?”
它居然摸樣甚為害羞的扭了扭蓋子,然後惱羞成怒的吆喝我:“你仔細看看,家裏變樣了。”
心亂則目盲,說得半點沒錯。剛才滿腦子是藍藍和諾曼,還有一倉庫和我形相近性相遠的“蔬菜”,我還真沒工夫好好打量家裏,現在一看,不由得失聲叫出來:“大大呢,阿BEN呢,冰箱呢?”
沖進浴室一看,“瓜瓜呢?”
一大堆電器都不在了,難道今天是愛迪生的生日,他們上街游行緬懷電力之父光輝業績去了?
雖說大感詫異,我也不準備掉頭去管它們,雖說這種有大大帶頭集體翹班的事件很少出現,不過我可是跟它們一起生活好多年了,分分鐘剃須刀都會離家出走,或微波爐自己跑回生産廠家做換殼整容。見怪不怪了。正要又跑掉,攝象機很不耐煩的舉着它的三腳架過來堵住我:“老關,我們把諾曼家和公司裏的電器全換掉了,現在他房子裏都是我們家的。”
我仰天一跤摔下去,立馬又爬起來。那邊廂,電視機阿三已經連接上外景隊伍,開始現場轉播諾曼家裏的電器偷窺秀。咦,拍攝角度多樣,圖象清晰,細節到位。誰是導演?專業很過硬啊。電鋸在一邊漫不經心的說:“當然是阿BEN啊。它常在網上發真人自拍。”
我真是教化無功啊。
畫面是一間小小的公寓,客廳和睡房打通,格局相當狹仄,屋子裏的家具非常簡單,不過品位獨到,布置得相當精致。我有點疑惑:“諾曼是有錢人哦,怎麽住那麽小一屋子?”
千千悠閑的站在我一邊看,說:“記得上次你開齋打架那間酒吧吧。這是上面的一套小房子,諾曼平時都在那裏的。”
我想你怎麽知道啊,再一想多半又是阿BEN。它平時沒事就去美國太空總署聽人家的機密會議當消遣,經常一邊聽一邊狂笑,說:“就這智慧還發展外星計劃,怎麽不研究一下種土豆如何收蘿蔔啊。”
盜取區區諾曼的來往資訊,應該是小菜一碟了。
轉回電視,有人走進來了。
是一個長得活象一只蟑螂的男人。錄音筆在一邊充滿厭惡的說:“老關,這就是今天上午那個,我說,我莫非正遭天譴?一天看到他兩次啊”
它無法形容自己的惡心态度,跑到洗手間嘔吐去了。忘記說了,我們家的錄音筆是唯美主義者。經常半夜跑出來和微波爐讨論扮靓心得,并且時時浩嘆,微波爐可以整形換皮膚,它就最多做一個無水SPA。實在傷心。
這位蟑螂男走到沙發上坐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美的堇色盒子,小心翼翼打開,眉宇間有無比興奮與期盼的神色,可惜沒有哪個攝像頭角度在頂上,我沒有看到盒子裏是什麽。只聽到他喃喃自語:“還差兩個,兩個。快了,快了。”
他的表情活象十六歲的少年第一次看到初戀情人的胸部,不過這個少年有點流氓罷了。我差點把臉貼到電視機上去看能不能瞄到一點什麽,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