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也不在意,繼續聊:“說到火災啊,老張,你今天中午看電視沒,說有個小學燒得不得了啊,啧啧,造孽啊造孽啊。”聽到這句,我和藍藍脊背上寒毛齊齊一立,她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兒子正欲張開的小嘴巴,從源頭上杜絕了言多必失,禍從口出這一隐患。那邊已經接口:“是啊,不過電視臺說看到好多電器在火場,說什麽懷疑它們有自主行動能力。聽聽這屁話,燒壞那麽多娃娃沒個交代,拉扯些鬼東西。”我追着話頭,急忙打蛇随棍上,義憤填膺道:“說的對說的對,什麽電器有自主行動能力,你們家的電飯煲自己去做過飯給你吃嗎?”司機深表贊同:“對呀,都要我自己去洗米插電,不按對鈕啊,煮兩天都是生米。我倒想它們自主行動,多省心啊”
和工人師傅們如此打成一片之餘,我耳朵尖,仿佛聽到擺放位置靠近身後隔板的我家電飯煲很委屈的輕聲說:“你什麽時候自己去洗過米呀,都是我一手一腳做完的。”糟糕,短時間內看來是沒飯吃了,它一定會罷工的。
靠着不斷打起精神和搬家工人們東拉西扯,分散人家主意力,我們終于挨到了把所有家電都搬進新地方的一刻,在那瞬間,我已經含淚講完了耗費我前半生多少精力,節衣縮食筚衣藍縷才收集到的所有笑話,如果再要拖久一陣,我就只有效法那位時常在國際體育賽事上親身推廣天體觀念的仁兄,我以我肉聚眼球了。藍藍得知我竟然已經有了做如此重大犧牲的念頭,感動到熱淚欲盈,唯一一個小小疑問是:“你要是被人打死了,我可不可以假裝不認識你?”女人心真狠啊。
這裏是藍藍公司将要遷入的一個辦公室,裝修基本完畢,正在晾着通風。裏外有兩百多平方米,大廳除開臨門處一個接待臺之外,裏面分出許多小隔間,在其中工作的人,大抵神情都跟做賊相似,不時擡頭看看四圍,倘若偉大的老板偶然有向自己這邊做物理移動的跡象,立刻把眼前電腦上的黃色笑話網頁改成年度行業市場調查報告,以示自己心懷高遠,殚精竭慮,相對每個月收到的那三鬥米,絕對是物超所值。裏間的辦公室則要豪華得多,估計是為高層管理人員設計,有碩大的沙發,十分舒适,會議室也氣派不凡。看來藍藍工作的那間小公司去年還是賺了錢的。
說起藍藍的工作,我就忍不住想起諾曼那件事情,也是危機歷歷,也是心事重重,萬幸最後闖過。之後藍藍自然不會在原先地方繼續做事,去找了一段時間工作,卻都毫無結果,我和電器們在家裏每天愁眉苦臉,心情很爛。倒不是說我就那麽沒出息,連老婆都養不起,賣賣避孕套雖然不是什麽上臺盤的工作,好在市場需要量總是有保證的,你要知道我們是小城市,晚上大家娛樂都不多。何況到了真正緊要的時候,自然有電鋸會上街打劫,不至于全家餓死。關鍵是藍藍經彼一役之後,不知是否南美給她下的遺忘符有點副作用,她變得精力無窮,說一不二,倘若真的賦閑在家,她就可以以一人之能量,把所有電器都搞瘋,連素來被稱為關家周總理之美譽的大大都頂她不住。可見事情的麻煩程度。好在有一天半夜,她一覺醒來,餓得眼發綠,家裏的存糧給她吃個一幹二淨,還是沒蝦米用。好藍藍,一腳把堅持要陪她上街的我踢開,揣了十塊錢就出門了,随手還拿了一個我帶回家當樣品的避孕套,我記得型號是“風暴中心”,說以防萬一。她剛一出門,阿BEN就惴惴不安的過來問我:“老關,你最近和藍藍生活不大和諧嗎?附近晚上通過的男性多不多啊,她不會随便抓一個就~~~~”,氣得我要死。
結果她那天在便利店裏買了兩包方便面,付帳的時候聽到一個男人對收銀員低低聲,非常不好意思的問:“有,有沒有,型號小一點的~~~那個。”收銀員顯然是個妙人,說道:“型號小一點的這個是有的,那個就沒有。”男人迷惘的想着什麽是這個,人家舉起一串迷你魚蛋給他看,然後指指旁邊滿坑滿谷的安全套,簡潔的說:“最小的都是中號,本區SIZE偏大,你不如搬家吧。”可憐那位男子衣飾都算華貴,模樣也過得去,無非身材矮小了一點,就被氣到當場要哭出來。藍藍看不過,出門把自己身上帶那個套套丢給他,解釋了一句:“風暴中心就是風眼,風眼呢,意思就是沒多少氣力啦,合适你。”
那人當時臉上什麽表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三天後藍藍又去見工,回來的表情好象見了鬼,原來面試她的人,就是那位半夜時分受盡羞辱的仁兄。照我想他沒有當場叫保安趕藍藍出去都算很有涵養,事實卻是他立刻讓藍藍去上班,工資比市面上還高三成。人類心胸的博大之潛力,實在是神鬼莫測,匪夷所思啊。
拜那一個套套所賜,今日我們還多了一個避難所。門一關上,裏面立刻沸反盈天。大廳裏一早擺好的櫃式空調首先發話:“哎,有客人呢,貴姓啊。”我們家的櫃機馬上去套近乎:“我國産的,我們全家都國産的,你呢?哦,三菱重工,久仰久仰。”另外就有裏面會議室的飲水機跑出來看熱鬧,一眼發現我們家的那臺帶有生水過濾系統,立刻神魂颠倒:“哇,好酷的造型啊,偶像啊,告訴我告訴我,真的真的可以過濾掉百分之九十九的雜質嗎?”
給它們自己去吵,我看看表,又是一個正點了,如果阿BEN在電視臺進展順利的話,這個時候的新聞播報所播出的新聞,也許就是我們所拍到的火場真相。事關重大,阿三暫時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自憐情緒,跳上辦公室的大班臺,啪啪啪調臺,忽然眼前一個奪人的煙火場面,大家齊聲驚呼,一窩蜂湧上去,就要看個究竟。
許多電器在我面前洶湧攢動,我心情複雜。今早所攝制下的影象,雖然經過非常仔細的挑選和剪輯,仍然無可避免會出現一臺冰箱在火災現場左奔右突,或者微波爐張開門作老母雞狀護雛的場面,如果沒有配合上電視臺那群八婆的意外,倒也可以就此混過去,要知道人類的想象力非常欠缺,不到南牆當頭,決不相信身前無路。可是如今。用一句話來形容,眼看真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啊。
果然新聞開場就是花菲菲小學的火災事件,亮堂堂電視臺官方版本。不播還好,一播險些氣歪了我的鼻子。記者将火災原因,事故發生現場報告幾句話含糊過去,聲稱尚在調查中,重點一轉,居然放到了為花菲菲小學那群豬頭三領導歌功頌德上,說什麽在大火中沉着勇敢,舍己為人,道什麽對祖國的兒童教育事業抱有深沉博大的愛,唱什麽奮勇當先,為衆多花樣學子沖開了一條火中的生命通道,嘆什麽為了救出一個在火中哭叫的孩子,自家腹股溝外皮嚴重燒傷。我眼珠都要從眼眶裏奪門而出,恨不得自己貼到屏幕上去破視網膜大罵:“騙子!混蛋!”
電器大嘩。一衆大家電今日都是在現場出生入死過的,群情之憤怒,簡直要立刻上街去游行才好。消毒碗櫃暴跳如雷,将裏面盤子撞得叮當亂響,一壁向我冷笑道:“老關,這是什麽,這就是你們人類的嘴臉。”我很委屈,終于忍不住發表聲明:“不關我的事,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正鬧,阿三忽然厲聲喝住我們:“別吵,繼續看。”
繼續看,仿佛是為了呼應搬家工人們一番讨論給我帶來的擔心。電視臺再次把那段行人在路上拍到的帶子放了出來,且聲稱,他們懷疑這些能夠自由行動的家電與今日的小學大火事件有密切關系,已經派出了得力的新聞調查人員做深入跟進,尋得真相以水落石出。我手腳頓時冰冷,頃刻間另一件事浮出腦際,我一拍大腿,扭頭就往外跑,藍藍跟了兩步喊道:“你做什麽?”我大聲應她:“去接阿BEN,它一定回自己家了。”
出了門我埋頭猛跑,跑出十米一輛車跟上了我,聽得有人怪有趣的問:“去哪?”我繼續跑:“回家。”他“哦”了一聲:“趕時間?”我沒好氣,頭也不擡:“你說呢。”他嘿嘿笑:“我覺得坐車快點。”我一個急剎停下腳步:“那坐車吧。”
一上車,巨大的發動沖力就把我幾乎摔到位子下去,一種不祥的預感使我擡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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