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全,連出去上個街我都看到好多摩托車跟着。”我問:“那些摩托車是剛找回來的呀?”鏟料車跑出來補充:“是啊,而且主人最近還買了新車,都不知道在搞些什麽。”
是啊,搞些什麽呢。我們大家有手指頭的咬手指頭,有插頭的咬插頭,發了一陣楞,鑽頭先醒過來,說:“哎,我說,你想不想逃出去?我們幫你。”
從工具房裏大搖大擺走出來,我撣了撣衣服,四處望望,哎呀,緊張不知時日過,這當兒原來已暮色四合。回頭看,一衆“民工”齊刷刷排成隊,深情的對我揮電線告別,在它們身後的牆上,一個碩大的洞赫然在目,那是一個多鐘頭大家辛勤工作的結果。本來我堅持開一個合适大小的就可以,我不介意采取類狗的姿勢爬出去,它們卻衆口一詞,毫不通融的加以反對,理由是:我乃盤古開天地以來,第一個上它們工具房做客的人類,大家相見恨晚,相談甚歡,讓我爬出去殊非待客之道。搞了半天,我中華民族的正宗好客傳統在這裏得到最大程度的承襲,要知道我一不是機油販子,二不是油漆工人,對它們實在半分實在好處都沒有。既然意見被駁回,我只好老老實實呆在工具房,一邊給它們講故事,一邊觀摩着各位專業達洞電器,如何在不驚動外面看守人員的情況下,硬是給我造了個門出來。
跨出牢房,只是第一步。放眼看去,面前是一片好大的草坪,看樣子這應當是一個後花園之類的所在。房子的主人非富即貴,否則絕無能力刨出這麽大一塊地皮種花花草草,你想想我買個二手房還負債累累呢。基于某種羨慕心,我很想摸回頭去看看這豪宅尊容如何,可惜今天實在不是參觀鑒賞的好時候。身邊有東西提醒我:“走啦,給保安看到就麻煩了。”扭頭看大型割草機的把手上懸了一件藍布工裝,晃蕩着示意我穿上。要順利從據說四處都有保安駐守的園子裏出去,我還要铤而走險玩一趟易容。
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要是不裝,就是癟三。穿上工作服,跳上割草機,手往方向盤上那麽一搭,一種勞動者的樸實氣質立刻統治了我。一人一機,突突突突就往前開去。為了掩人耳目,我還不時做幾個駕駛動作,表示工作中,別煩我。不過我确實沒有開這種大型機器的經驗,怎麽看怎麽像在陣發性的抽筋。它最後忍不住了,對我說:“關先生,照你的開法,我們早就撞牆了。你安靜點吧。”害得我一陣尴尬,趕緊坐端正了。
一路暢通無阻,這花園可真夠大呀,曲徑處處,有小山有流水,設計上花了不少工夫。沿途有好幾個分布在不同角落裏的玻璃花房,還遇到了兩個園丁搬花進溫室,一面跟我打招呼:“除草呢?今天活多嗎?”我低着頭裝做沒聽見,其中有一個就很執着的跑上來,一邊追着割草機一邊對我喊話:“你除草啊,今天活多嗎?”我心裏暗暗叫苦,一甩頭對他應道:“還好,你呢。”他看到我的模樣,先是一怔,然後馬上堆出和氣的笑容:“你是老趙嗎?你是老趙吧?昨天是不是沒睡好?樣子有點變化?我去幹活了,再見。”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最氣人的是割草機沉默的行駛了一會兒之後,對我說:“你應該不是老趙吧?你長什麽樣子來着?”唉,自從有次喝酒過量被藍藍抓破臉之後,我還以為自己的模樣終于有點特色了呢。
爬草坪過鵝卵石路,七拐八彎,終于見到了一個小小的木門,開在園子的圍牆上,看來平常并無太多人進出,因為四周的地上都長着高高低低,生氣勃勃的草。我跳下割草機,在它殷勤告別的轟鳴聲中,敏捷的跑了出去。
這是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街區,道路幹淨,綠化非常之好,建築物絕對數量不算多,每一座都展示出獨有特色,零落分布在街道兩邊。傍晚時分本是下班回家的高峰期,我印象中應該是無處不堵車的。偏就這裏冷冷的,偶爾有一兩輛車飛馳而過,都是叫得出名字的高級車。本城的高尚住宅區我去過不少,那邊的便利店賣的東西和平民區賣的差不多,三不五時安全套也要進貨。即使帳戶上的數字比常人多很多個零,有錢人的生理基本構造,我相信還是和我們差不多的。但這裏我确實毫無印象。簡直連想都沒想到過,這個城市裏會有這麽不經意間就顯示出非凡高貴的地段。不然的話,我一定要來這裏布貨,銷路必定不壞。
不肯束手,我不分方向,且先急忙的走着,一面頻頻四望,良久,都完全沒有出租車經過。牽挂着阿BEN和家人的命運,我忽然十分懷念那位可以用一個輪子在綠化帶和貨車之間飙出一百四十碼的神經司機。要是他此刻可以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發誓回家就一改我十分異教徒的生活方式,要不每天讀聖經,要不每天讀佛經,以示對神的感激。
此願一發,立刻神靈震動,天未塌,地未陷,風雲未色變,神子號角也未吹響。唯一出現的神跡,是一輛-----出-----租-------車!闖王先生神色古怪的看着我,納悶的說:“我怎麽到哪裏都遇到你?”
這句話我本來想問,被他搶先後就節省了。上了車先把他大力擁抱一下,并要求:“開快點,開快點,我去七搭八百貨。”
他反問我:“什麽地方?這裏沒有什麽七搭八百貨啊。”
看我發愣,他又先知先覺的一拍大腿----我的----斷定:“你是要去P城的那個吧,那你坐好啊,我們出發。”
P城?難道這裏不是P城嗎?他大搖頭:“當然不是,隔了兩百多公裏遠呢。你怎麽跑來的。”
難怪我不認識路!敢情跑了那麽遠。史密斯真狡猾啊,把巢穴建那麽遠。至于闖王的問題,我腦子有點亂,不曉得該怎麽回答,事實上我也回答不了。在這靜寂無人的街道上,闖王師傅把油門踩得開始放聲尖叫,其所駕駛的四個車胎,眼看就要脫離地心引力往月球上飛去了。像我這樣一個耳小板脆弱,平衡神經缺乏鍛煉的人類,只要兩秒鐘,一切內髒就瞬間通氣連枝般,一同湧上了嗓子眼裏。暈到半死之中,我唯一剩下的思想,就是決定回家還願的時候還是選擇讀聖經,老實說,聖經要好看一點,何況還可以順便學學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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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表我戰戰兢兢,誠惶誠恐,貼在靠椅上心如鹿撞。闖王先生今天興致很高,一面飛馳一面引吭高歌,唱的曲子也非同凡響,乃是貝多芬作曲,無名氏填詞,彙合中德兩國藝術工作者心血結晶的:命運十八摸版。
一呀一呀摸!一呀一呀摸!摸到姐姐頭發邊~~~~。他唱到詞與曲的雙重高潮之時,順帶把整個車側立起來,優美的從兩排停步等紅燈的車中間滑過,然後趕在一大片黑壓壓的車子沖過來把我們撞成分子狀态以前,唰的一聲掠過兩位目瞪口呆的交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沖進了街邊一條小道,又拐了好幾個彎,停了下來。
我推開車門,頭重腳輕的摸到一個角落去,把我這輩子上帝準許我吐的所有東西都吐到三光,足足折騰二十多分鐘,才能直起腰來,四處看看,咦,我認得這裏,這就是七搭八百貨後面的那條巷子啊,原來我們已經到了。回頭看闖王先生從車窗裏伸出頭來,笑咪咪的看着我:“怎麽樣?速度夠快吧?五十七分鐘,兩百三十三公裏,嘿嘿,見笑見笑。”我對他拱拱手表示無限崇拜,承蒙訓練,這輩子我最算可以用正常的姿勢和藍藍一起去坐過山車了,以前我都是把頭埋在她懷裏的。掏出包我問他要多少錢,他大力揮手:“不要錢不要錢,買一送一的,你第一次給過我錢了。”買一送一?不好吧。這麽遠呢。闖王先生那張大餅臉上洋溢着真誠的笑容:“真的真的。”他又對我招招手,要我趨近前去,壓低聲音說:“其實,我和你前世有緣,是上天派我來救你的。”我剛啊了一聲,忽然從巷子的繞彎處傳來人聲喧嘩:“剛剛是進了這裏的。快點。”闖王立刻把我往外一推,一踩油門,呼的竄出去,很快就不見了。
帶着一種新別離的惆悵心情我目送着那輛出租車消失,想起他說的那句前世有緣。放在兩個小時以前,我聽完以後,一定會好心的打電話請110直接把他送回精神病院,兩個小時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