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最果前幾天接了一個要求很多卻出手特別大方的客人,羅姐答應放他三天假,他興高采烈地邀請趙一氧去逛街吃大餐。

趙一氧站在門口等陳最果,他正一邊抱怨一邊穿假肢:“我打算再攢點錢去換個新的,這個假腿比我的腿粗,一點也不好看。而且和我皮膚的顏色差太多,我想穿不過膝的褲子都不行!”

“哎好了,走吧,”陳最果套上褲子,一臉不爽。

咖啡廳。

“它很醜、很怪異,那個人卻總喜歡親。”陳最果還在喋喋不休地向趙一氧講昨晚的那個客人,“它”指的是陳最果右腿膝關節下被截斷的截面。

“趙趙,你知道他們喜歡我什麽嗎?”陳最果問趙一氧。

趙一氧看着陳最果,他覺得陳最果很好,有很多值得被人喜歡的優點。

陳最果卻說:“他們不喜歡我什麽,他們喜歡的是和我對比之下的那種優越感。高高在上,就好像皇帝看太監。”

——你為什麽這樣想?趙一氧在平板上寫。

“我能感覺得到,可是又沒有什麽辦法,我的人生已經垮掉了。”

趙一氧不太贊同陳最果對他的人生下的結論,可是他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向陳最果表達自己的想法。

陳最果想了一會,開懷地說:“不過昨晚的那個客人超帥,我覺得是個混血。”

趙一氧沖他笑了笑,他覺得陳最果這種能瞬間抛掉不開心的特質是他最大的優點。

“走吧,帶你去吃羅姐推薦我的越南菜。”

這家越南菜館開在市中心很有名的酢街,酒吧、會所、KTV、小衆餐廳穿插交錯地分布在街道兩側。

人。朋友,情侶,夫妻,老人,青年人,孩童。趙一氧和陳最果走在人群中,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感覺自己融入了這個世界,他們不再是被迫接受自己命運的可憐蟲,也不再是在房間裏向客人展示自己殘破身體的“兔子”和“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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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兩個正常的、自由自在的、光鮮亮麗的年輕人。

“你嘗嘗這個,我超級喜歡。”陳最果向趙一氧盤子裏夾了兩只甘蔗蝦,兩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感覺怎麽樣?”

趙一氧豎了大拇指。

“你蘸點這個醬……是不是更好吃啦?”

趙一氧點點頭。

他喜歡和陳最果在一起,喜歡聽陳最果對他絮絮叨叨地說話。因為他不能及時地回應陳最果,兩個人的談話會進行得非常慢,經常很久很久過去了,兩個人還在說那一件事情。

今天也是這個原因,兩個人吃吃聊聊,真正結束這頓晚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很久。

但是酢街的夜生活還沒開始。

陳最果有三天假期,這期間他不需要回Saudade等待羅姐的電話,正好趙一氧今晚也沒有客人,在陳最果軟磨硬泡下,他答應今晚陪他住酒店。

正在四處亂看的陳最果突然拉着趙一氧躲到了旁邊的樹後,趙一氧順着陳最果的目光看去,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正在一家會所門口打電話,遠處看不太清,只能依稀看見這個人的五官很深邃,頭發帶些微卷。

“是他,絕對是他。”陳最果篤定地說。

——誰?

“就是昨天我的那個客人啊,那個喜歡親我腿的怪人。”

的确有點像混血,也很帥。

趙一氧看見那個男人頭頂懸着的兩個看起來尊貴無比的燙金黑字:馭皇,覺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D先生打電話的時候說過——“嗯,我不在馭皇。提前走了。明天早上有會。玩的開心。”趙一氧那時候還在偷笑,D先生哪有什麽會呢,他都說今晚要留下來了。

門口的男人挂了電話,走進馭皇。

陳最果對趙一氧說:“趙趙,我進去看看,你在這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趙一氧卻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陳最果。

陳最果有點驚訝,他以為趙一氧不喜歡這種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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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元港被王軒從家裏拽到了車上,理由為了紀念是他和汪莘戀愛滿月,兄弟們要聚一聚。

“……你們倆一個月,和我們聚?”申元港雙手抱臂,靠着車窗直翻白眼。

“汪莘和她朋友前天飛去L.A.了,我們都說好要在戀愛滿月時候和彼此的朋友度過,以彌補這個月不能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光……”

“你真惡心。”

王軒是馭皇的老板,他從小不學無術慣,王家父母本來對他不抱什麽希望,沒想到他卻以投資為名哄家裏錢開了這家馭皇,收益不錯,家裏人便沒有再說他些什麽。申元港則是接手了他父親的醫藥公司,他是家中獨子,又有能力,将公司經營得很出色。

兩人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班同學,一直到現在也維持着很好的關系,要說申元港的狐朋狗友,也就是王軒。

王軒今天沒去他的專屬包間,而是在一樓最好的位置要了卡座,美名其曰要肆意感受人生百态。兩人到的時候已經來了很多人,申元港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琳琳琅琅坐了一圈。

“你怎麽叫這麽多人?”申元港對王軒耳朵說。

“人多怎麽了?人多好啊!我叫人來,人又叫人來。”王軒對着一個胖子打招呼,“董胖好久不見啦,呦,這是新女朋友啊。”

“再說了,說不定你就碰到天造地設了呢,該收心啦。”王軒拍了拍申元港的肩膀,從茶幾上那個碩大無比的果塔上拿了片火龍果,邊吃邊教育他。

申元港環視四周:“我看也沒幾個标致的。”

“這還沒标致的?等着。”王軒站起身來,用剛吃水果的叉子敲了敲高腳杯:“哎哎哎,兄弟姐妹們。申總說咱們今兒來的可沒小美人啊,來個弟弟主動點投懷送抱,讓我們申總早日脫單!”

底下哄笑一片。

申元港也笑,他的重心很靠後,以一種很松散的姿勢坐在沙發上,右手攬着沙發靠背,左手則拿着酒杯,頭向後仰,眼睛半眯着去看在那起哄的王軒。

持美行兇。

眼睛一雙雙盯來,今天來的人很多,好看的也不少,男的女的、戀戀不舍的、躍躍欲試的。只見一個長相不錯的青年起身,扭着腰向申元港走去。他在申元港面前站定,用手的的酒杯去碰申元港的酒杯:“不知道我這種姿色,申總有沒有興趣?”

“呦,小酒出來了。”

小酒是馭皇迪廳的領班,長得好玩得開,在圈裏很有人緣。

小酒看着申元港的眼睛把那杯酒吞下,眼神直勾火辣。申元港抿着嘴笑了,也喝了一口酒。小酒有些得意,仿佛面前這位尊貴的申總喝的不是“酒”,而是“小酒”。于是小酒一轉身就坐在了申元港的大腿上,伸手攬住他的脖子。

申元港沒有伸手去摟他。

王軒看這架勢笑得更歡,他随着音樂的節拍一邊鼓掌一邊點頭,底下人的氣氛都被帶動起來,紛紛起哄。

“申總眼光真好。”小酒佯裝害羞地靠在申元港頸窩裏對這他的耳朵呵氣。

“你眼光也挺好。”申元港沒去看懷裏的香軟玉,他們兩個人離得很近,彼此都聽得很清楚,小酒被申元港的聲音和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弄得心頭癢。

“聽軒哥說啊,您這麽優秀的人,怎麽到了現在還單着呢?”小酒的臉依然埋在申元港的肩膀,手卻不老實地摳弄他胸前襯衫的扣子。

“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小酒的手若有若無地向下,先是輕輕蓋住申元港裆部,看到他沒做什麽反應後又大膽地揉了兩下。

鼓囊囊的一大坨。小酒有些竊喜。

他的身體開始在申元港身上小幅度地、模仿某種行為似的前後扭動:“我覺得啊……是您……”

小酒含住了申元港的耳垂。

“是您沒遇上我呢。”

小酒胸有成竹,他有心要和這老板的好哥們做點什麽。

申元港嘆了口氣,他終于把手從沙發靠背上收回來,轉而扶住身上的小酒,他對他說:“王軒沒告訴過你嗎?”

“什麽?”

申元港把小酒推了起來:“我喜歡安靜、話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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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一氧跟在陳最果身後看着他偷偷摸摸地跟着那個“混血客人”,那個男人坐在二樓的卡座喝酒,他身邊還摟着一個女人。

陳最果有些咬牙切齒:“你看他,男女通吃呢!”

趙一氧自打一進門就進入到一種非常亢奮的狀态,他能感覺到裹在自己身上的、小小的世界,正在慢慢觸碰那個D先生的世界。他可能正走在D先生走過的路上,經過D先生與別人說話談笑的轉角,見着D先生可能認識的“朋友”……趙一氧想要環視四周去搜尋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卻還不敢。

他無比期待,卻無比害怕遇見D先生。

趙一氧覺得陳最果很在意那個跟他僅有一夜露水的客人,這不是什麽好事情,可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這種人,最怕去惦記、去思念、去愛。

于是他們将方寸之地收得好好的,任誰也別想分。

但也就像陳最果說的:“卻沒什麽辦法。”,只要一不小心給出去一絲一毫,想再收回來就要費心思了。

男人懷裏的女人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就起身走了。沒過多久,那個男人也起來。

“狗男女肯定要去衛生間做壞事了!”陳最果感到嫉妒,可是他沒有立場也無所表達,只能對着趙一氧幹着急。

——你要跟過去嗎?趙一氧在手機上寫到。

“跟!怎麽不跟。”

——你去被他看到怎麽辦?

“……我”

趙一氧雖然覺得陳最果現在做的事情沒什麽意義,不過他願意去幫他。

——我去,咱倆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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