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趙一氧把手機貼在胸口,跟在那個男人身後。

今天馭皇人很多,一樓又是迪廳,人群擁擠,環境嘈雜。趙一氧總感覺後背、腰和屁股被什麽人似有似無地摸,他感到渾身不自在,還差點跟丢。

男人轉進了寫有“洗手間”牌子的那條過道,耳機裏陳最果差點把他耳朵喊聾:“快快,他進去了!”

可正當趙一氧要轉進那個過道的時候,一雙手從他後面伸過來,一把搶走他的手機。

“跟誰玩跟蹤呢?”身後傳來戲谑的聲音,“呦,還開着視頻。”

趙一氧慌張地轉身,是他正在跟的那個男人。

男人點幾下他的手機,那邊顯示“通話已結束”。

“果果是誰?”男人擺弄着趙一氧的手機,居高臨下地問他。

趙一氧踮起腳去搶回他的手機,男人卻把手機舉起來逗他:“問你話呢,跟着我幹嘛?”

“你不說?”男人把手機背到身後,“你不說,手機你別想要,人你今天也別走了呗。”他用一只手掰住趙一氧的肩膀,将他推到牆上,“長得挺好啊。”

趙一氧此時害怕極了,他有些發抖,打着手語說自己是啞巴,不會說話。

“啞巴?”

趙一氧拼命點頭。

男人眼裏閃過一抹令人看不懂的笑意。

“啞巴好,讓我嘗嘗不會說話的嘴皮甜不甜。”說罷,男人狠狠地按住趙一氧的手,向他親過去。

又是絕對的力道,不容置喙的強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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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D先生一樣,可是現在他身上的人卻只讓他感到害怕和惡心。

突然傳來一聲吼叫。

“你、給、我、放、開、他!”

男人身後被什麽人瘋狂地捶打,是陳最果。他此時此刻紅着眼睛,憤怒地盯着眼前那個正在強吻趙一氧的男人。他感覺尴尬、後悔,對這個本來讓他很有好感的客人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厭惡。

男人看到陳最果,松開了手:“是你。”

陳最果因為跑得急,假肢有些錯位。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摟住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的趙一氧:“對不起趙趙,不該讓你一個人來的。”

趙一氧搖頭。

陳最果一邊給趙一氧順氣一邊對那個男人大聲說:“你對人家做這種事,還要不要臉?”

“他跟蹤我,你還問我要不要臉?還是就是你讓他跟着我的?”男人覺得有些好笑。

“你……”陳最果被擠得說不出話,這事本來就是他做得不光明磊落。

“哦,這小啞巴是你的同事吧,”男人惡劣地朝陳最果走去,伸手在他臉上摸了摸,“都他媽是出來賣的,你說他裝什麽呢?親一下還給哭了,又當又立的。不像你。”他在陳最果的臉上狠狠擰了一把。

陳最果使勁打掉了男人的手:“你說我行,不能這麽說他。”

他松開摟住趙一氧的手,一拳向男人揮去。男人輕松地躲開陳最果的拳頭,陳最果踉跄,剛剛跑來的時候就感覺腿很疼,又一下将力氣揮出去,他重心不穩地撲在男人的懷裏。

男人登時笑起來:“怎麽,你還要投懷送抱啊?”

陳最果假肢的環扣松了,那條只有一半的假腿斜斜地抵在地上,這種被別人抱着腋窩以保持平衡的感覺讓他仿佛回到八歲出車禍的那年。他掙紮,手胡亂地拍打着男人。

于是剛剛來洗手間的申元港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可可在跟一個混血男子搶奪一個瘋狂掙紮、斷了一條腿的青年。

趙一氧餘光看見有人來了,一轉頭,沒想到竟然是D先生。

竟然真的在這裏碰到了D先生。

申元港也沒想到可可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三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他本來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可接觸到可可的目光後,就鬼使神差地向那正在糾纏的三個人走去。

他下意識地把趙一氧擋在身後:“怎麽回事?”他問。

“沒什麽,逮到個跟蹤狂。”那個男人用下巴向申元港身後的趙一氧指了指。

申元港扭頭看了眼趙一氧,小聲對他說:“一會兒跟你算賬。”

“那這位……?”申元港問的是陳最果,他看到陳最果斷了的右腿。

“他本來就這樣,兄弟,你可別多管閑事。這是我的人。”

“放你媽的屁!你趕緊松開我!”陳最果聞言掙紮的更兇了,甚至弄掉了那個男人襯衣上的一粒紐扣。那個男人顯得有些生氣,說實話他感覺很沒面子,于是狠狠地撈了陳最果一把,一手箍住他的腰,一手控制他不老實的兩條胳膊,陳最果只得牢牢地貼在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向陳最果放狠話:“你他媽給我老實點,再動我把你另一條腿也弄斷。”

陳最果聞言徹底哭出來了,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傻逼,為什麽要跟着這個男的,為什麽要讓趙趙獨自一人行動。

趙一氧看見陳最果哭得稀裏嘩啦,連忙去拽申元港的衣服求助。

“把他給我。”申元港指了指陳最果對那個男人說。

“操,別跟我玩英雄救美。你要麽就把你身後那個小啞巴帶走,要麽就留下來我兩個一起玩。”

申元港猛地上前拽住了男人的衣領。

“你好好說話,要玩誰?”申元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聽見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說“玩”、“小啞巴”,怒火就不由自主地冒上來。

“玩他,”男人狠狠指了下趙一氧,然後毫不示弱地迎上去也拽住了申元港的衣領,“怎麽了?”

陳最果在兩人對峙的時候被甩在地上,趙一氧此時也顧不得陳最果了,連忙上去勸架,他說不出話,手機還在男人的口袋裏,只好不停地做着別人看不懂的手語,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啊”。

巡邏的保安看見後不敢貿然上去,只好叫來了經理,聞聲而來的女經理看到一個是老板的朋友,一個是不好得罪的貴客,又去找王軒來當和事佬。

王軒對此事沒什麽特別的看法,這種事情每天在馭皇多了去了,唯一感到詫異的是平常對人愛答不理的申元港居然會主動去挑釁別人。他不在乎什麽陳最果和趙一氧,只知道申元港要小啞巴,楊戈要小瘸子。朋友他不想虧,楊戈也是個厲害角色,得罪不得。

“這樣,港哥咱就帶着可可小弟弟走,”王軒把申元港和趙一氧撥到一邊,又對男人說,“楊兄,咱們就帶着這位帥哥走。”

“一人一個,兩全其美。港哥和楊兄也是不打不相識。”

“憑什麽啊?你沒看我被他強……”陳最果沒說完就被捂住了嘴,楊戈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他笑了笑王軒說:“謝謝王老板,改明兒還來捧場。”

趙一氧急壞了,他拍着申元港的後背拼命搖頭。

“王軒,不行。”

王老板“啧”了一聲,埋怨地看了眼申元港,而後小聲地對他說:“楊戈是Saudade老板,這小瘸子是和可可一起的,也算是楊戈的’員工’了。”

申元港這下便沒再阻止。

陳最果被捂着嘴拖走,楊戈走的時候還不忘把手機還回來。想去阻攔的趙一氧也被申元港撈在身邊,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着急地幹跺腳。

“這事沒幾個人知道,誰也不想惹一身腥的。”王軒對申元港說,“行,結束了結束了。我得批評批評你,你說你平常多自恃一人,今天怎麽就這麽不懂事!愛沖動!像個毛頭小子似的。”

“閉嘴。”

申元港也覺得自己變了,他最近“毛頭小子”的事還幹的少嗎?

“得,不讓人說。那我可走了,你趕緊去和小帥哥歡度春宵吧。”王軒眼神在申元港和趙一氧之間暧昧地轉了圈。

趙一氧像個小狗似的使勁從申元港鉗制他的臂彎裏掙了出來,他不能理解為什麽D先生不去救陳最果。陳最果會被怎麽樣呢?那個男人真的會把他另一條腿也弄斷嗎?自己為什麽在陳最果要去跟那個男人的時候不去阻攔他,反而還去幫倒忙……他覺得自己無比自私與懦弱,為了能偶遇D先生,搭上了陳最果;眼睜睜看着他被帶走,卻只能幹着急。

申元港看見可可靠在牆仰着頭,眼神濕漉漉地裹着哀怨、憤恨、不滿……他感到有些心疼,可是卻不能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他走上前輕輕擁住趙一氧,大手覆在他的後腦勺和脖子連接的地方輕聲安慰他:“沒事,你朋友不會有事的。”

感到懷裏的小人兒開始緩緩地啜泣,他将可可的小臉捧了起來:“相信我。”

趙一氧淚眼婆娑地看着申元港,他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有鼻腔和喉管裏氣流和液體碰撞産生的嗚咽聲。他不能尖銳地去責備別人,也不能大喊大叫地把自己的委屈宣洩出去。

他可憐,像圓尾巴的小動物。

申元港軟了心腸,他撿起被摔在地上的手機還給趙一氧,又順勢牽住他的手:“你晚上去哪,要回Saudade嗎?”

趙一氧聞言更難過了,他在手機上打出“本來是要跟果果去住酒店的。”剛打出“果果”兩個字,一顆碩大的眼淚又不争氣地滑了下來。

“我陪你,我帶你去我家。”

家。

趙一氧怔住了。

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嗎?他的所有客人都有家,獨他沒有。

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嗎?在Saudade人人當他是個寶貝,可出來他又算得了什麽呢?就像那個帶走陳最果的變态說“都是出來賣的”,誰能看得起自己,要帶他回家呢?

他扭頭看了眼牽着自己手、要帶自己去他家的D先生。

“我相信你。”

趙一氧打着申元港看不懂的手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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