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渣還是你渣,”王軒倒了杯酒,碰下申元港的杯子,“你說你是不是拔屌無情,他媽的把人家做成那樣就走了,付了錢也不能這樣吧。”
“牛逼!來,我們敬申總的牛逼!”王軒舉杯,然後一口吞下了那杯酒。
“你要是我呢?”申元港雙臂支在吧臺上,問王軒。
“我?要是我出去嫖,她身上幾個印子點子我肯定膈應啊,不做就走呗。反正我不會像你一樣,一邊嫌棄人家還把人家一頓好操,然後生着悶氣喝悶酒。”王軒斜睨一眼申元港。
“我沒生氣。”
“還嘴硬。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汪莘這樣,我肯定比你還暴躁。”
“他又不是汪莘。”
“對,他不是汪莘。汪莘是我老婆,他是你什麽?我犯的着發脾氣,你犯的着嗎?人家都是拿錢辦事兒,怎麽到你這兒就特殊了,憑什麽啊,憑你這張臉嗎?”王軒捶了一下申元港的肩膀,繼續說,“咱倆認識多久了,不說從穿開裆褲就認識,現在算下來,也十好幾年吧。三十好幾的人,你瞅瞅你最近都幹點兒什麽事,先是在馭皇跟人打架鬥毆,又約我出來喝悶酒,你申元港什麽時候這麽……既沖動又窩囊。”
“……”
兩人面前那瓶酒空了,王軒又叫酒侍拿了兩瓶,他給自己和申元港滿上。鑽石形狀的冰塊在姜黃色的酒裏發出悅耳的碰撞聲,酒液佳醇,最開始舌尖接觸是苦,繼而發酸發甜,滑過喉嚨,辛辣幹澀。
“你想想,都是因為誰呢?”王軒咂嘴,問他。
申元港只是盯着酒杯不說話,他的瞳孔漸漸散開,像是在想什麽事情,回憶什麽人。
“這兩瓶是好酒,我一直沒舍得開來喝,太勁兒了,今晚我舍命陪君子。聽說這人醉了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申元港初中早戀,那時候還是和姑娘。高三那年被總是和他争第一的男班長吸引,那人白白淨淨的惹人憐,他才真正了解自己的性向。申元港長相俊美,個子高身材好,大學的時候收的情書數都數不過來,也談過不少戀愛,但如果問他戀愛怎麽樣,他可能什麽都說不出來。大二公開出櫃,又惹得一身騷。
他是打算一輩子就這樣下去。
王軒都已經準備結婚,還問過申元港為什麽不找固定的伴然後真正地來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其實不是你要戀愛的時候去找人戀愛,而是你找到那個人才想和他戀愛。這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必須只有他一個人。”申元港這樣回答王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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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無非兩種開端:一見鐘情,日久生情。申元港問自己,他對趙一氧的喜歡是哪種呢?他穿着睡衣,側過脖子看自己,舉了舉手裏的“你好”;他去摸自己小腹的紋身,一張熠熠生輝的小臉帶着狡黠與俏皮;他在氤氲的水汽中與自己接吻,給自己口交;他求自己救他的他的朋友,他在自己家的廚房要給自己做晚飯吃,他一筆一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他收到禮物後那雙再也隐藏不住任何情緒的眼睛,他和自己跳舞,他不能說話,他哭……
他很沮喪,他想要被愛。
到底是哪種呢?
申元港盯着面前那杯酒,酒吧裏七彩的光打在上面,打在透明的冰塊和氣泡上,申元港産生了一種很怪奇的眩暈,他喝得很少,壓根就沒一點醉意。但是很多事情被決定在一瞬間,很多的沖動殺死思考,他騙自己喝了酒,騙自己已經醉了,他不承認後悔,不承認晚上想的人到底是誰,他看着光看着酒,又擡頭看王軒。
他說:“不用醉,我現在就知道了。”
申元港放下那杯沒喝完的酒,還沒等王軒繼續問什麽,拿起車鑰匙就要離開。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但是卻是酢街最熱鬧的時候,是一些人一天的開始,也是一些人一天的結束。申元港現在有點亂糟糟,他什麽都沒來得及思考好,沒搞清楚自己的心情,沒搞清楚自己去找了趙一氧之後要做什麽,他只想通了一件事情。
趙一氧是一條塞滿溺水男子的河流,有千百個男人在他的發間。但他申元港不是,他不是趙一氧的旅客。
死踩油門,沖到了Saudade。他走的時候忘記穿外套,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襯衫,走進大堂的時候帶着一股子寒氣。
“找你們羅姐。”申元港對一樓的前臺小姐說,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原來那種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氣息蕩然無存。
“羅姐現在不……”
“去找!”
小姐被吓到了,連忙撥通了羅姐的電話。不過多時,羅姐裹着個黑皮草走下電梯。
“這麽晚了還把我叫下來,申先生什麽事呀?”
“我找可可,他在嗎?”
“嗬,我當什麽天大的事情呢,您一通電話不問了嗎?”羅姐上下打量申元港,眼睛裏閃過一抹精光,“太不湊巧啦,可可已經走了,他不在我們這兒工作啦。”
“走了?”
“且說呢,我們可可今天呀,被他的一個客人帶走了。”羅姐眯了眯眼睛,笑盈盈地對申元港說。
就在那一剎那,申元港弄明白了。他對趙一氧的喜歡是哪種呢?是乍見的驚豔,是分別的懷戀,是久處的、漫長的、令人難以察覺的心動。他不是想找個伴,他是想和趙一氧作伴。
申元港正欲開口問那人是誰,電話響起來,是王軒的,他喘着粗氣,似乎是在開車:“老申,快來,汪莘出事了!我怕一個人幹不過,你趕緊來幫我!”
申元港只覺得自己瘋,王軒也瘋,剛喝了酒兩人就不怕死地開車,他照着王軒發的地址開到了五環的一個高檔小區,他到那裏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鐘。申元港看見王軒的車歪斜地停在樓下,似乎連鑰匙都沒有拔,車門也沒鎖,這棟樓,不知道是入住率太低還是都睡了,除了頂樓北戶還亮着燈,其他的都是黑乎乎一片。
應該就是那家,王軒在電話裏太着急,到底發生什麽也沒說,申元港把袖子捋到肘部,随後上了樓。電梯門一開,申元港就聽見極其尖銳刺耳的女聲,正在對着什麽人破口大罵。
“我告訴你王軒,你他媽的趕緊把老娘松開,我今天不抽死他丫的我就不姓汪!他奶奶的敢搞我哥,不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了?你不是東西,汪铎也不是什麽好貨,背着老婆孩子在外面金屋藏嬌。太本事了,還是個男的!嫂子哪兒比不過這麽個賣屁股的?”
“汪莘你別、別咬我……”
“你他媽不松手,我今天咬不死你!你瞅他那個樣子,就縮在牆角抖抖的,屁話都說不出,一個男的他媽的活的不如女的!惡心人,不要臉!”
“寶貝你冷靜……嘶……操!流血了啊啊啊!”
申元港一聽,這可不就是王軒和汪莘的聲音,他有點搞不懂,怎麽是這小兩口先打起來呢。他快步走過去,就看見王軒緊緊箍着汪莘的腰,汪莘則手腳并用地要掙開他往屋子裏面沖,王軒的右胳膊上一個赫然在目的紅牙印正在往下面淌血。
王軒看到申元港:“老申你趕緊過來!幫我弄住她!媽的勁兒太大了跟個牛似的!”
汪莘看到申元港:“老申你別聽這個傻逼的話!裏面有個殺千刀的三兒!你過去幫我把他打一頓!”
“……”
申元港走過去,把汪莘從王軒的懷裏扯出來,一手拽着汪莘,一手攔着王軒:“說吧,什麽情況?”
“老申你聽我說……”
“你給我閉嘴!”汪莘一個眼神剜過去,“我哥最近跟我嫂子鬧離婚,我看不過,我嫂子就跟我說我哥最近晚上總是不回家,我就尋思那肯定是包小蜜了呗,你說巧不巧,今天讓我給抓個正着。我哥去個什麽會所接個男的出來,還把他帶到這兒來了。我嫂子多好一人啊,我今天就是要給她打抱不平。”汪莘跟機關槍一樣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本來想着我一個女的弄不過男的,把王軒叫來吧,誰知道還一來就壞我事。”汪莘掙開申元港,使勁擰了把王軒的胳膊。
“錯在你,”申元港抱着手對王軒說,“你媳婦教訓三兒,你插進來做什麽?”
王軒只感到有苦說不出,他撇了一下嘴:“哥,這個三兒,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