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公子白楠
趙長依從陡坡上滾了下去,石子枯枝割破了她的外衫,劃破了她的衣褲,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疼痛難忍。天暈地玄終于結束後,她平躺在坑窪不平的地上,胸口處壓着半截一人合抱不過來的樹幹,半濕半幹,潮乎乎的,死沉死沉的壓住她。她挪動雙手,使勁全力推,紋絲不動。
那木頭越壓越沉,緊緊的壓在胸腔之上,漸漸的,她便喘不上來氣,呼吸越來越困難,她離死亡越來越近。她苦笑卻已經發不出聲,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真的好難受。
她的後腦緊貼着地面,原本安靜的世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道有條不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鞋子踏過樹枝枯葉的聲音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仿佛這世界除了這道聲音,再無其他。
最後随着那道腳步聲的停下,她的視線可及的地方看見了垂在而下的墨灰色的長袍,懸在一雙黑色的菱紋绮履上,鞋子壓軋過枯枝幹葉,除了少許灰塵,卻很幹淨。
她已經不能呼吸了,知道這雙鞋子,大概是她這一世看的最後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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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都在疼,酸腫難耐散了架子的那種疼,想要緩解這一身疼痛都無從下手。她恍然大悟,人死了之後竟然也這麽疼!
似乎,人死了還能呼吸還能動,她微曲着手指,抓到一層柔軟的布料,不是她死前的那套衣服。忽然之間,趙長依豁然清醒,她沒有死,而是躺在了一處陌生的草屋裏。草屋的梁頂很低,就垂在她的眼前。
她微微一動,渾身上下千百處疼痛愈加的清晰,不由的喊出了一聲“嘶”。艱難的起身坐直,打量着這間簡陋的草屋。草屋窄小簡潔,除了她身下的這張破舊木板搭成的木床,只有一張木桌和兩條長板凳放置在正對門口的地方。草屋內的東西雖破舊,卻格外的幹淨,想來主人是個喜好幹淨的。
正想着,草屋門忽然被推開,一道墨灰色的影子從門口直入而來,抵達她的床側,二話沒說,直接将手裏拎着的黑鬥篷朝着趙長依兜頭罩了下來,帶着淡淡的皂香,頓時她就被埋在了黑壓壓的一片黑暗裏。
還未等她質問出聲,來人手上的動作壓住了她身上的鬥篷,制止了她的亂動,在她耳邊輕聲示意:“噓!”
只聽門口似乎走近來幾個人,有人出聲:“公子白楠,久仰大名。”
清冽動聽的男聲由趙長依身旁之人傳出:“過獎。”
只聽先頭那人又道,語氣疑惑:“聽說公子是只身一人而來,那這位是?”
“我的侍妾。”
趙長依:“……”
那人似乎對着趙長依的方向作了一揖:“床笫恩愛,羨煞衆人,冒犯姑娘了。”
趙長依:“……”你哪只眼睛看見了床笫恩愛?!轉念一想,身上蓋着件又厚實又碩大的鬥篷,又是在床這種尴尬的地方,可不是容易被誤解為剛剛那啥後裏面還沒有穿衣嘛!
更何況,身邊這個惡人說她是侍妾,讓人這麽遐想也是自然的事情。一想到這裏,趙長依不安的動了動,想要擺脫身旁之人的束縛。那人力道很大,掙紮無果,趙長依又渾身有傷,最後只得放棄。
先頭那人又開頭:“公子,此處講話可方便?”言外之意,除了這裏外面講話似乎更不方便。
被稱為白楠的公子語含笑意:“你們埋伏了景王府的馬車,帶了這麽多麻煩,怎麽好意思就這麽出現在本公子的地盤?”
那人也笑:“不帶點見面禮,怎好意思見公子。”
“刺殺失敗,算作見面禮?”公子白楠顯然不是個善茬,聽到這話,趙長依卻放了心。刺殺失敗,那麽沈青煙沈淘寶他們想必安全了。
“公子玩笑,本也沒打算刺殺成功不是。”先頭那人态度極好:“我家主人已經等候多時,請公子移駕相見。”
“讓她進來。”公子白楠很會擺譜。
先頭那人瞧了床上被鬥篷掩住的人形,略微尴尬:“這樣子,我們主人見了影響不好的。”
“欲成大事,何須男女之別?”白楠略笑,笑的有些陰冷:“你們擅自闖入打擾了我的興致,我何須要給你們面子?”
這個公子白楠是個鬼才,趙長依暗想。
不一會兒,似乎又有人進了草屋,一聲嬌笑開口:“公子白楠,風流倜傥,小女子佩服。”
草屋內無人回應。
那女子也不覺尴尬,嬌笑了三聲,又道:“既然公子白楠喜好這口,我自然會投其所好,怎麽樣,公子可願随我一起?”
“論禮來講,來者不需要自報家門嗎?”白楠聲音淡淡的,波瀾不驚,聽不出情緒。
說話的女人頓時氣結,咬牙切齒:“我已三顧茅廬,公子竟然還需我再報家門?”
趙長依看不見白楠的動作,卻能感覺他傲嬌一般的不肯應話。
女子氣結,只能咬碎牙龈憤憤道:“小女子趙長信,瑞國開元公主前驸馬趙瑾和之女,特三顧茅廬,有請公子出山相助!”
趙長依的身體猛然一顫,渾身顫抖。趙瑾和之女趙長信,她同父異母的妹妹。當年趙家因謀反之罪滿門抄斬,趙瑾和外室并未幸免于難,趙長信是怎麽活下來的?現在她派人刺殺封國景王府車隊,究竟又是何意?
“好!”白楠應道,答得幹脆。
趙長依正在魂游,就聽見白楠貼近她身側,語氣淡定的問道:“愛妾可願随我一同?”
想,當然想!趙長信這條消息這個人就像是肥肉一樣,讓人忍不住的上鈎。
略微一思考,趙長依卻沒有立即回答。
身側的這個男人被稱為白楠的人假稱她是侍妾,讓她無意中聽到這些密聞,真的僅僅是巧合嗎?
如果這些人明知道她是康景公主,演出這樣一出戲呢?趙長依不得不懷疑這是一場預謀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敢輕易相信他人。
頭上兜着鬥篷,她看不見外面的情況,掙紮着身體表示着自己的抗拒。
她不願意?
白楠的手還壓着她身上的鬥篷,她并不能輕易掙紮開,這功夫卻聽見那人一聲惋惜:“哎,真是可惜了,愛妾若是不願随我一同,那我只有殺了你了。”語調很平淡,明明說着惋惜的話,卻不帶着惋惜的語氣,就像是在談論天氣,而不是在談論生死。
趙長依抑制不住的渾身微顫,只覺得他的話是陰恻恻的從地底下飄上來的。這人,太恐怖了!
一時間草屋靜悄悄的,沒有人催她,似乎只留她一人在黑暗之中。漫長的寂靜過後,似乎過了很久,趙長依聽見身側的人柔聲細語的問她:“愛妾,可考慮好了?”
“你……”
“噓,要撒嬌耍賴我們私下裏來,這裏還有外人呢。”趙長依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白楠打斷,猛然想起,草屋之內還有趙長信的人。
趙長信,她父親外室的女兒,曾經是她母親程雲卿心中的一根刺,她當年年紀小,只知道這個女孩兒比自己幸運,有爹爹陪在身邊,一直以來趙長依都很想看看趙長信的樣子,如今近在眼前,那種破土而出的好奇蠢蠢欲動,只是身側這個人性情難測,她不敢貿然行動。
草屋之中,最先說話的那人适時的插話:“既然如此,我等不便叨擾白楠公子,這就到門外去等。”窸窣的一陣聲音,幾人的腳步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白楠放開了壓着鬥篷的手,趙長依的頭終于鑽了出來,大大的穿了一口氣,動作一大,牽動了身上多處淤青,疼的她“嘶”的吸了口氣。
“明眸皓齒,冰肌玉骨,倒真是個美人,反正你渾身上下我已經看過了,不如就真的給我當了妾室如何?”
一提到這話題,趙長依的臉頓時就紅了。從醒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那身衣服被換過了,渾身的淤青應該已經被上過藥,現在還能細微感覺到藥膏的絲絲發涼,只是,她沒想到竟然是眼前這個男人給她換的!
她的清白,被毀了!
白楠瞧着她笑,唇角上彎,到應了那句“公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這個陰險的人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
沈無量常常教導趙長依和沈青煙:“帥哥就是用來欣賞的,誰讓這就是個看臉的世界呢。遇到長得帥的,不用不好意思看,看了也白看,看了也不花錢,多看他幾眼咱們不賠。”
後爹的這套理論可是跟“女子十二歲不可見外男”的祖宗規矩徹底相悖了。
所以,雖然被看了身子毀了清白,趙長依卻沒有尋死覓活,反而從外表上評價這個男人,夠帥!對了,後爹沈無量還常說:“長依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外貌協會的鐵杆粉絲!能欣賞爹的帥氣就對了!其實爹也擔心啊,怕爹這麽高标準的帥哥影響你們将來的擇偶标準不是?”
現在趙長依好想問問自家後爹,如果被一個帥哥外男看光了身子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