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段時間,上京城裏都在說白月心要嫁進楚王府的事。有人豔羨,能嫁進楚王府,以後便是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也有人不屑,縱使再多的榮華富貴,也不過是個側室。上不告天地,下不拜父母,一頂小轎擡進王府便算是完禮。
夜幕低垂。
燈一亮,整個王府便沉浸在一片紅豔豔的喜慶之色中。
晏梨帶着憶妙跟流螢穿過長長的走廊,回迎霜院。
現下府裏的人都聚在海棠苑,加之在迎霜院裏伺候的人本就少,一進院門,四周頃刻間安靜下來。
屋子裏已經點了燈,暖黃的光透過窗戶紙,襯得窗戶上貼着的大紅囍字格外好看。
晏梨看着那明豔的紅,心口發悶,腳下不自主停下。
“小姐,怎麽了?”流螢湊前去,小心翼翼開口問。
被這聲音拉回神,晏梨眼睑微斂,回頭的時候,換上笑臉,看向院子裏的秋千架,走過去。
“今天月亮好看,坐會兒再進去。”說着,坐到秋千上。
聽到這話,流螢跟憶妙對視一眼。
都心知肚明,這哪是什麽月亮好看,分明就是心裏難受。
見她這強顏歡笑的樣子,流螢心裏憋得難受,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的時候,胳膊被憶妙輕輕一拐。
“流螢,夜裏風大,你去給王妃拿件披風出來。”
流螢怔愣一瞬,像是大夢初醒般,點點頭,“哦哦,好。”
應着聲小跑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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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衣架上拿下披風,忽然反應過來——
自己又被憶妙使喚了。
從進府開始,她一直都被憶妙壓着,尤其最近她越來越愛使喚自己幹活。
流螢抱着披風氣呼呼走出來,結果被憶妙“嘭”一聲關院門的陣仗弄得原本到嘴邊的話都忘了。
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憶妙發火。
就連一旁的晏梨也滿臉震驚。
憶妙把門關上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明明這些天,迎霜院外面探頭探腦想看笑話的人就一直沒斷過,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麽了,看到有人來,她只覺得氣血只往天靈蓋湧,什麽都還沒有想明白,人已經走了過去。
猛地回頭,果然,院子裏的兩個人都瞪圓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憶妙登時不自在起來,眼神閃躲,“夜裏風大。”
這話一出,晏梨跟流螢不約而同笑出聲。
流螢抱着披風大步走下臺階,到院中,“憶妙,沒想到你也學會诓人了~”
難得自己揚眉吐氣一回,流螢擡手指着憶妙,故意把語調拖得長長的。
這一笑,把人笑得惱了。
憶妙繃着臉瞪了眼流螢,伸手,“披風拿過來。”
“哦。”流螢斂了笑,乖乖走過去,結果快到面前的時候,猛地轉彎,一溜煙跑向晏梨,自己把披風給晏梨披上,得意地沖着憶妙做了個鬼臉。
氣得憶妙直接撲了過來。
流螢趕緊往晏梨身後躲。
“你過來。”憶妙瞪着流螢。
“我不。”
這兩個字把人氣得險些跺腳。
晏梨夾在中間,難得看到這樣的憶妙,樂不可支。
這段時間,她終于消停下來,像是為了給她找樂子,原本沉靜的憶妙忽然就像變了性子似的,時不時會跟流螢鬥嘴。
看着流螢被追得滿院子跑,晏梨笑到肚子疼。
剛剛還有些清冷的迎霜院忽然就熱鬧起來。
“停!”實在跑不動了,流螢跑到廊下,叫停。
憶妙也累得氣喘籲籲,扶着柱子停下。
确認憶妙不會突然撲上來,流螢人一閃,跳上欄杆。不等憶妙想明白她想幹什麽,就見她一把廊下挂的紅綢子全扯了,往手裏胡亂一團,像是什麽避之不及的腌臜物似的,往角落一扔,跳下來的時候,順手把窗戶上的囍字也扯了。
憶妙看得目瞪口呆,回過神第一反應是看向院門,想起自己剛剛把院門關了,才松了口氣,而後氣不打一處來,“流螢,你幹什麽?”
“沒幹什麽啊。”流螢一臉無辜。
憶妙被氣得一噎,“……明日一早側妃要過來敬茶請安,到時候被人看到這些東西都沒了,王妃……”
話沒說完,急急停下。
這個時候最不該提起這個的。
“沒了就沒了,這夜裏風大,叫風吹跑了,關我們什麽事?要追究也該追究蘇嬷嬷,這些東西可都是她叫人來布置的!”流螢無視憶妙一個勁兒地給她使眼色,理直氣壯地說完。
要不是還顧忌着她家小姐,她早把這王府鬧得雞飛狗跳了,好把她家小姐受的欺負統統還回去。
不過話一說完,發現秋千架那邊忽而安靜下來,廊下兩個人緊張投去目光。
在兩人看過來的時候,晏梨淺淺笑,“憶妙。”
“王妃。”憶妙快步走近。
“我差點都忘了明早敬茶的事,你去趟海棠苑吧,跟人說一聲,明早不用來給我敬茶了。”
憶妙變了臉色,“王妃……”
側妃進門,最是該立規矩的時候。
晏梨知道她想說什麽,卻堅持,“去吧。”
她終究是要走的人,還管什麽規矩不規矩。
況且敬茶起得早,今晚……
本也睡不了。
心口忽而泛開密密麻麻的疼痛,堪堪維持着臉上的笑。
就不折騰了。
“要是人還沒散,你就避開點。”晏梨叮囑。
憶妙好歹算是她的人,要是衆人正是高興的時候出現在海棠苑,縱使嘴上不說,心裏怕是也會生出芥蒂。
她走之後,憶妙還要待在王府裏,現在關系要是鬧得太僵對她不好。而且府裏總是和和氣氣的才好,這樣,天淩才能安心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她現在還能為他做多少就算多少吧。
現在不做,以後就算想,也沒有那個資格了。
“……是。”憶妙應聲。
等憶妙一走,迎霜院就只剩下流螢跟晏梨。
流螢沒了顧忌,走到晏梨面前,眼裏的淚珠要掉不掉,“小姐……”
晏梨卻擡頭沖她笑,抓住繩子,“流螢,你來推我。”
流螢站着不動,“小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晏梨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始終不肯叫那笑落下去,“流螢,這是好事。”
能有個更好的人來陪着他,是好事。
流螢嘴巴一撇,眼淚吧嗒吧嗒直掉。
“好了,別哭了,待會兒叫人看到不好。”
“我……我就是覺得……覺得小姐你心裏太苦了。”
晏梨眼眶驀地一熱,轉瞬,又被一個更深的笑意壓下去,搖頭。
再苦,也是她自己求來的。
爹爹早就說過,帝王家的男人不是尋常人可以要得起的,是她不信。
晏梨看向院牆之外。
府裏還燈火通明。
恍惚想起她嫁進來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的燈火通明,她坐在大紅的喜床上,滿心歡喜地等着他過來。
她永遠不會忘記,跟他并肩站在喜床邊,嬷嬷們把果盤裏的花生桂圓撒向他們時,他颔首垂眸對她的那個笑。
那個時候,她滿腦子都是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一首詩。她不喜歡背詩,唯獨這一首,她可以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
長相見。”
憶妙往海棠苑去的時候,剛好碰上幾人從海棠苑出來。憶妙駐足往後稍退,掩進落進廊下的樹影裏。
人走近,隐約傳來說話聲。
“白小姐生得可真好看。”
有人笑,“什麽白小姐,現在是白側妃~”
“哦,對對對。”
“可我還是覺得,王妃更好看。”
“得了吧,就因為拿了點銀子給你爹治病,你這都說了她多少好話了?你這麽護着咱們的王妃,王妃知道嗎?她怕是連你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就是覺得王妃更好看,太皇太後不也誇過王妃長得好看嗎?還說這上京城裏,沒有幾個比她更好看的。”
“嘁!光是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啊?”
眼看氣氛不對,最開始說話的那個聲音又響起,岔開話頭。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新娘子呢,就是沒有看到鬧新房。”
殿下一過來,她們這些人就被攆走了。
“誰敢鬧?太熱鬧了,迎霜院裏的那位以後能給側妃好果子吃?”
說話聲又漸遠,憶妙從陰影處走出來,站了會兒,輕嘆一聲,才往前走。
這會兒,海棠苑已經安靜下來,丫鬟嬷嬷都從房裏退了出來。
白月心的陪嫁丫鬟竹雨剛把房門帶上,就見一人從院門外走進來。
定睛一看,認清人之後,臉色陡變。
這人她今日見過的,一直跟在楚王妃身邊,王府的丫鬟都叫她憶妙姐姐。
小姐出嫁之前,夫人就說過,這楚王妃怕是個不好相與的,叮囑了又叮囑。早料到會有麻煩,卻怎麽都沒想到,這麻煩來得這樣快。
竹雨趕忙迎上去,表面是迎,實際卻是将憶妙攔在院中。
“憶妙姐姐。不知憶妙姐姐這麽晚了過來是有什麽事?殿下跟側妃都已經歇下了。”
聽說人已經歇下,憶妙不知道為什麽,心口忽然一鲠,想起晏梨,竟有些怨。
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怨什麽,這上京城中妻妾成群的人她早不知見過多少個了,更何況是皇子。
默了片刻,憶妙開口,“我是替王妃過來傳話的。王妃體恤側妃,特意讓我過來通傳一聲,免了明日的敬茶,叮囑側妃好生休息。”
憶妙第一次跟竹雨打交道,擔心有人亂傳話,給迎霜院潑髒水,自己留了個心眼,故意輕拔聲調,好讓院子裏的其他人能聽到。
顯然她的話太過出乎意料,不止竹雨跟廊下候着的幾個丫鬟嬷嬷,就連正惴惴不安站在房中的白月心聽到這話也是一愣。
今晚的一切都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明明所有人都在誇她好看,可是偏偏她心心念念的人,她的夫君,從進門都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
原本心裏的底氣,在面對他連一絲笑意也無的臉時,消失殆盡,甚至連上前跟他說句話,竟然都張不開口。
現在,連晏梨也叫她捉摸不透了。
上京城中無人不知,楚王妃善妒。
這樣一個人,竟然會放過明早敬茶這個名正言順刁難她的機會?
面對着突如其來的好意,白月心沒有如釋重負,反而如坐針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人,忙出聲叫竹雨把人請到門外。當着蕭天淩的面,她問了一遍,也讓門外的丫鬟又答了一遍,然後才讓竹雨将人好生送走。
外面一靜下來,便襯得屋子裏更靜,靜到透着一絲冷。
仿佛是因為晏梨的退讓添了幾分勇氣,白月心朝着蕭天淩走過去,“殿下該歇息了。”
想幫他寬衣,只是伸出去的手還沒有碰到他的衣襟,手腕就被人驀然握住。
作者有話要說:【高亮提醒】小甜餅讀者謹慎跳坑!
那什麽,雖說我是個寫過好幾篇甜文的作者,但這篇文它顯然不是啊。這都已經火葬場了,它怎麽可能是個甜甜蜜蜜的小甜文?所以想在這個故事裏找完美,那絕對是在為難我王大錘!
在此,一向非常嚴肅正經的作者本人,真誠希望大家能給火葬場最基本的尊重,好吧,讓我們懷着上墳的心情看蕭同學在線作死。
#拒絕墳頭蹦迪,共建和諧社會#
至于換男主,換男主是不會換男主的,每天為了更新已經快薅禿頭發的辣雞作者,沒資格碰買股這種高智商操作。
貌似廢稿箱裏能撈出來點可以用的,所以下章在後天。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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