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去林州?”蕭天琅急得上前一步,“派去林州跟貢州的人不是已經出發了嗎?”

“我要親自去一趟。”蕭天淩聲調低沉,卻沒有商量的餘地。

蕭天琅擋在他面前,“不行。”

說完面前的人擡眼看他,沉靜的目光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不過蕭天琅卻沒有退讓,堅定道:“四哥,你現在不能離開上京。宮裏的情況瞬息萬變,父皇今日又召了太醫,萬一……”

萬一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這裏暫時就交給你。”

蕭天琅震驚,“交給我?”

更焦急一分,“四哥,四嫂的事我們不是都已經安排好了嗎?”

想到一個可能,“晏家今天來的是誰?是不是他們說了什麽?現在去貢州的人還沒有傳消息回來,萬一四嫂并沒有回漠北,而是去了貢州呢?你這一走不剛好錯過了嗎?”

“她一定會去林州。”蕭天淩篤定。

之前還有過種種猜測,不過在見到晏煦之後,他心裏忽然就有一種直覺。

而這種直覺叫他沒有辦法坐在這裏等着,等着下面的人把她帶回他身邊。

他要去找她。

蕭天琅本來還有很多勸說的話,卻在他眼睛裏捕捉到一絲不安之後,啞在嘴邊。

見過近乎瘋魔的他之後,他再明白不過,晏梨在他心裏意味着什麽。

頹然,沉默片刻,“四哥,如果你不放心的話,那我替你去吧,去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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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會把四嫂完好無損地帶回來給你。”

半晌寂靜,“不用。”

踩着話的尾音越過面前的人,徑直出門。

“小姐,吃飯了。”流螢端着飯菜走進房間。

跪在椅子上趴在窗戶邊的人回神,應一聲,“哦,來了!”

從椅子上下來,坐到桌子邊。

“小姐,你剛剛在看什麽呢?”她剛剛看着外面的樣子太過認真,流螢邊盛飯邊好奇問。

“哦,我在想趙大哥他們,原本說去幾日就回,現在都快半個月了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麽事。”說起這個,晏梨情緒不免有些低落。

聞言,流螢動作頓了下,寬慰,“小姐你就放心吧,前幾天雨下得那麽大,肯定就耽擱了。他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就算遇到什麽狀況,也一定能化險為夷的。”

覺得這話說得有道理,晏梨一笑,“也是。說不定他們明天就回來了。”

“嗯。”

晏梨接過飯碗,用筷子扒拉兩下——

“好想早點回家啊。”不自主喃喃一句。

之前一直趕路還不覺得,現在待着這裏,整天也沒有事情做,就愈發想要回家。

說完,晏梨靈光一現,“流螢,要不我們自己走吧?”

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主意,晏梨眼睛都在發亮。

誰知流螢義正言辭地拒絕,“不行。”

晏梨蔫了一下,随即想到什麽,點點頭,“也是,趙大哥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好歹照顧了咱們這一路,現在就這麽走了,萬一到時候需要人搭把手……感覺太沒義氣了。”

“我是想說,小姐你難道忘了紅河灘叫什麽了嗎?那段路是出了名的難走,上面路又窄,下面水裏都是亂石,多少人死在那裏,不是還有人說到了晚上時不時還能聽到鬼哭聲嗎?咱們從來沒有自己走過,所以不行,絕對不行!”流螢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看她緊張得整張臉都繃了起來,晏梨忙道:“好啦,我就随口一說,不會真拉着你跑的。”

拽拽流螢的衣袖,讨好笑着,“來來來,快吃飯。不是說今天城裏有夜市嘛,咱們趕緊吃完,收拾收拾出去看看這林州城的夜市是什麽樣。”

聽到這話,流螢笑逐顏開,“好。”

晏梨換好衣服,發現流螢還沒有過來,正要過去找她,聽到街上的熱鬧,等不及,走到窗邊,探頭往外一看。

不過臉上的笑卻在看到樓下翻身下馬的人之後,驀然凝固住。

手腳冰涼,心跳如擂鼓。

朔風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眼看着他下馬之後朝着身後的那輛馬車走去。

能讓朔風随行的人,這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

晏梨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耳朵裏全是嗡鳴聲,人幾乎快要站不穩。

片刻後,當看到從馬車裏出來的人之後,晏梨驀地捂住嘴,将險些出口的驚呼全壓了回去。

“主子?”

朔風正往客棧裏走,見人忽然站在不動了,不由出聲。

出門在外,換了個不叫人注意的稱呼。

蕭天淩看向樓上,除了幾扇開着的窗戶什麽都沒有,眉心輕蹙,片刻後才将視線收回,“沒什麽。”

客棧裏人來人往。

林州地處邊境,各地的人往來,民風開放,不像上京城那般拘謹。蕭天淩帶着人進門的時候,幾乎整個大堂的人都看了過來。

長相太過出衆,即使臉色沒什麽血色,明顯生着病,也未掩蓋住半分。

掌櫃的一見來人,便知非富即貴,上前笑迎,“幾位住店?”

朔風上前,将手裏的畫卷展開,“掌櫃的,想跟你打聽一件事,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掌櫃的看着畫卷上的女子,覺得眼熟,不過生意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露出一絲茫然,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又一張畫卷展開。

“那這個人呢?”

這張紙上畫的是個穿着圓領袍的小公子,眉眼彎彎,一雙幹淨得像小鹿的眼睛。

掌櫃的心裏“咯噔”一下。

這不是老趙帶着的那個人嗎?

面上笑着,一邊湊近,像是在更仔細地看,一邊仿佛不經意地說:“這是家裏的小公子走丢了嗎?”

卻沒有人回答他。

“你有見過嗎?”朔風問。

“不是我自誇,我這店算得上是林州最大的客棧了,天天人來人往的,我一時也有點想不起來,得仔細看看。”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蕭天淩視線在客棧裏一寸一寸掃過。

朔風聽完對面的人的話,又道:“應該就這兩三個月。怎麽樣,有印象嗎?”

掌櫃的退回去,滿臉歉意,“想不起來了。”

不過話音未落,突然被人一把推開。

蕭天淩沖上樓梯。

掌櫃的跟朔風皆是一驚。

朔風當即跟上。

蕭天淩回想着剛剛進店之前看向的窗戶,疾步上樓,最後推開一個臨街的房間的房門。

“嘭”地一聲,門摔到牆上,足見力道之大。

清晰地聞到房間裏另一個人留下的,獨有的味道,腳邁進門的剎那,有人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輕顫,最後緊握成拳。

然而,房間裏,是空的。

朔風親眼看着他從一種瘋狂跌進另一種瘋狂,他一身黑色錦服站在房中,背對着所有人,可是散發出來的陰沉仿佛要将一切吞沒。

不過下一刻,這叫人窒息的陰沉就被街上傳來的疾馳的馬蹄聲打破。

“主子!”

晏梨跟流螢約定好彙合的地方之後分頭跑。

風吹在臉上都是溫熱的,但是晏梨卻感覺手僵硬得快要握不住馬缰。

她心裏從來沒有這樣怕過。

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今晚夜市,城門不閉,晏梨不管不顧一路沖出城去。

聽到身後追上來的馬蹄聲,她甚至都不敢回頭看,只覺得那馬蹄聲是踏在她心口,壓得她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身體緊繃成一根弦。

一路狂奔,聽到紅河灘的水聲的時候,晏梨忽然察覺不對勁。

前兩天的大雨,路上泥濘未幹。

心裏焦急,聽着身後的人似乎越來越近了,她半分不敢慢,狠抽馬鞭,在狹窄的山道疾馳。

蕭天淩看着她不要命地跑,喉間湧上濃厚的血腥味。

看到她身形輕晃的那一瞬,大喊,“晏梨,停下!”

聽到他的聲音的剎那,晏梨驟然紅了眼,視線模糊一瞬,不過随即咬牙忍下所有情緒。

“駕!”

馬鞭狠狠抽下去。

她不要回去。

絕對。

攥緊了手裏的馬缰。

就在決心豁出命搏一線生機的時候,馬突然像是受到驚吓,揚蹄長嘶。

下意識回頭。

耳邊是巨大的轟隆聲,擴張的瞳孔裏倒映出滾落的山石的樣子,而山石落下的地方是……

口鼻被水淹沒的瞬間,她聽到朔風驚呼。

“殿下——”

午後的陽光明媚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落在水面上,折出盈盈光亮,像夜空中的星星。

樹林裏格外寧靜,只有鳥鳴聲。

突然,這份寧靜被打破——

“少爺,這裏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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