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娘娘。”
白月心焦慮不安地坐在桌子旁,聞聲倏爾擡頭,看到松枝從外面走進來,忙起身。
松枝進門之後,轉身将房門關上,快步走到白月心面前。
“怎麽樣?”白月心急問。
他的那個眼神太叫人不安,尤其是在聽說他帶回來的一個女子之後。
松枝也是一路匆匆趕回來,緩了口氣,“皇上的房間外面全是禦林軍,嚴格限制進出,就連長公主都沒有進去過幾回,所以奴婢只打聽到一些。”
“快說。”
“那個女子是行刺那天晚上皇上從外面帶回來的,至于從哪裏帶回來的,沒有人知道。自從回來,就一直沒有出來過。”
聽着這些話,白月心攥緊了手裏的帕子,緊張問:“可知道那女子長什麽樣?”
松枝輕輕搖頭,“都說那天晚上太混亂,沒人看清。近旁伺候的人倒是見過,但都是皇上的人。倒是……”
松枝忽而遲疑。
“倒是什麽?”
松枝看着白月心,“有人說,那女子被帶回來的時候,穿着一身大紅石榴裙。”
白月心面色一緊,眼裏滿是錯愕,怔怔低頭,看着自己身上——
垂在鞋面上的石榴裙。
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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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
“娘娘。”看她神情不對,松枝擔心。
“……皇上……可曾臨幸?”
松枝默了片刻,“聽說皇上,第一天晚上就宿在房裏。”
白月心默然走到桌子邊,手撐在桌上低着頭站了會兒,扶着桌沿緩緩坐下,半晌,開口,“沁寧說得對,他心裏只有一個人,我就算學得再像,也只是那個人的影子。他會滿天下地找那個人的影子,越來越多,我只是其中一個,并沒有什麽不一樣。”
說完,點點頭,了然,“也難怪不讓沁寧進去,她們兩個關系那麽好,怎麽能忍下我們這些贗品。”
松枝見她如此頹然,上前,蹲在她面前,手覆在她手背上,“娘娘。”
目光一如既往地堅定,“娘娘,眼下我們絕不可能亂了自己的陣腳。”
白月心無助地看着她,“都已經這樣了,我還能做什麽呢?皇上把人護得滴水不漏,不知姓甚名誰,不知什麽相貌,連她究竟是什麽地方像那個人都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
“娘娘。”松枝握了握她的手,“娘娘莫慌,娘娘細想想,若是是那位還在世,娘娘或許是沒有了機會。但是那位已經不在了,不管皇上帶回來誰,絕不可能比娘娘更好。”
白月心眼底燃起一絲希冀。
“皇上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但也并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或許帶回來的人是長得像,可是最後還是要性子像還能長久。但是那位的性子,不說有多少人清楚,就算清楚又豈是一般人學得會的。”
“現在皇上看得緊,不過是因為新鮮,等後面發現性子大相徑庭,誰也料不準會發生什麽。”
繼續道:“更重要的是,娘娘的身份何其尊貴。那個女子,就算出生在淮州,雖然淮州富庶,但是身份也上不得臺面。娘娘就不同了,娘娘身後有老爺,還有王相幫扶,後宮又有太後撐腰。等登上後位,權勢握在自己手中,何懼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白月心手指輕蜷,握拳,眼底有什麽東西在悄然改變。
良久,“你們說得對。”
出嫁時候母親的叮咛響在耳畔。
從嫁入楚王府開始,所有的恩寵榮辱都不再是她一個人的,而是整個白家的。
這世間,唯一不會背叛自己的就是權勢,只有權勢握在自己手裏,才可以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
這些道理她早早就明白的,只是……只是……
都怪晏梨。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之中。
憑什麽那樣一個人竟然可以得到他的心?
她有什麽好?
為什麽是她?為什麽只能是她晏梨?!
而她就不行?如果他能将她放在心上,她一定會做得比晏梨好百倍千倍,她一定會比晏梨多百倍千倍地對他好,哪怕把心掏出來給他!為什麽他連一個機會都不給?
她擁有得還不夠多嗎?沁寧,蕭天琅,大長公主都對她青眼有加。楚王府裏,憶妙跟王管家都被她收買了。還有為了她不惜開罪楚王府的母家,明明已經擁有這麽多了,為什麽到死了還不安生?!
難道還不明白,就是因為擁有得太多,所以才會短命嗎?
“啪”的一聲,茶盞被摔碎在地。
伸手一掃,桌上的茶壺杯盞全摔了。
一陣淩亂響聲之後,白月心氣息不穩地趴在桌上,通紅的眼裏是不甘,是憤恨。
“娘娘?”
白月心坐直身體。
開口提到卻是另一個事,“這件事太後那邊肯定也知道了。皇上把人護得這麽嚴實,太後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到現在太後都沒有任何反應,為何?”
無比肯定,“她是等我。等着看我作何反應。”
白月心扭頭看向松枝,滿目凄然,“松枝,你說我以前多蠢,竟然覺得太後是真的喜歡我。”
松枝寬慰,“娘娘不必心傷。無論如何,現在太後還是會幫着娘娘,等娘娘成了後宮之主,生下龍子,母憑子貴指日可待。太後不就如此嗎?如今王家如日中天,太後地位無人可撼動。”
“母憑子貴,指日可待……”白月心喃喃。
一滴淚順着臉滑落。
白月心起身,走到窗邊,靜靜站了許久,“母親之前不是派人傳過話來,春祭的時候,皇上曾出宮放過河燈嗎?”
“是。那日會做燈的人全被找了過去。”
“做了無數盞梨燈。”白月心接話。
松枝知道她的意思,道:“皇上每日都會讓人準備梨,放在禦書房和華清宮,但從來不吃。”
白月心閉了閉眼,沉沉開口,“松枝。”
“娘娘。”松枝看着那個站在窗邊的背影,等了一會兒,只聽到她說——
“你說,小梨這個小名如何?”
沁寧站在高處看到白月心帶着人從下面走過。
不知道在想什麽,連身後有人靠近也渾然不覺。
“在看什麽?”
一個聲音乍然響起,沁寧吓了一跳,猛地回頭,看清人,放松下來,“九哥。”
蕭天琅走到她身邊,“想什麽這麽出神?”
沁寧回頭,“沒什麽。”
蕭天琅一擡頭,剛好看到一個月白色身影走下禦船,“你這幾日都不怎麽去找阿梨。我們這些人,她好像就對你熟悉點。雖然皇兄心裏嫉妒,但不會攔着你不讓你見她的。”
沁寧低頭,聲音也跟着沉下去,“就是因為她對我熟悉,所以我才不能去。”
“嗯?”蕭天琅不解。
沁寧長舒一口氣,“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把什麽都忘了,對阿梨來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想起來一切,跟我們一起回上京,真的是她心裏最想要的嗎?”
“當初我以為阿梨不在了,姑母安慰我說,也許離開對于阿梨是一種解脫,她從小長在漠北,跟我們本來就不一樣。待在上京,處處受拘束,也是折磨。”
“現在我成了長公主,但我覺得誰其實誰也護不了。我們都是看起來尊崇無上,可其實什麽都抓不住。當初二哥不算是尊崇無上嗎?父皇以前最喜歡的就是二哥,可是最後呢?最後連二嫂都沒有保住。太傅一家死的死,流放賤賣的流放賤賣。”
被戳到痛處,蕭天琅抿緊唇沉默。
“這些,真的是阿梨想要的嗎?不說後宮的規矩跟楚王府比起來只會多不會少。還有……”
“你跟皇兄從來不會跟我說的那些事。我以前羨慕阿梨生在漠北,從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但是後來我發現,我跟她一樣幸運。不,是比她更幸運。你,皇兄,姑母,你們都護着我。即使在上京城,也沒有幾個人比我更自在。”
“我知道,你跟皇兄還有很多事要做。我也知道,你跟皇兄想要的東西,和母後他們想要的東西不一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