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月心看着站在沁寧身邊的那個人,瞪圓了眼睛,“你……”

當那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下意識拒絕。

不,不可能。

晏梨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

可是……

這世上怎麽會有長得這麽像的兩個人?

沁寧沒有想到白月心會在這兒,下意識将晏梨擋在自己身後。

白月心想要沖過去看個清楚,視野之中突然出現的身影卻叫她止住了腳步。

蕭天淩從禦案後走出來,目光從晏梨出現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她半分。

到面前,或許是因為太過意外,呼吸有些急促,“你怎麽過來了?”

晏梨轉頭看他,臉上幾乎沒有什麽血色,顯得一雙眼愈發深邃,側過身掩唇輕咳的時候,手指都顯得有些蒼白。

她語塞。

話幾度到嘴邊,卻感覺怎麽說都不對勁,生生咽回去。

“皇兄,是我把阿梨帶過來的。”

沁寧見蕭天淩似乎沒有打算避諱白月心的意思,便當這個人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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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沁寧嘴裏的稱呼,白月心如遭雷擊。

阿……梨?

勉強維持着面上的體面,白月心扯着嘴角,“長公主莫不是叫錯了?”

沁寧張大眼睛,一臉純真,“我一直都這麽叫,哪裏錯了?”

扭頭問蕭天淩,“皇兄,我哪裏叫錯了?”

“沒有。”

聽到這句話,沁寧笑,握住晏梨的手,“我跟阿梨是好朋友,我才不要連名帶姓叫她晏梨呢。”

晏梨察覺氣氛不對,但是卻不知道原因,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随後目光落到站在對面的那人身上。

是她印象中大家閨秀的樣子,溫柔斯文,只是穿着打扮有些奇怪,或者不是奇怪,只是不搭。

發現她在盯着自己看,就算心裏知道那個人不是晏梨——

真正的晏梨已經死了。

她親眼看着她死在迎霜院的那張床上,死狀慘烈,渾身是血。

甚至所有後事都是她一手操辦,封棺下葬她都在,這個世上不可能再有晏梨這個人。

可是那張臉……太像了,面對那張臉,當自己站在她面前,被她從上到下打量的時候,白月心只覺得巨大羞辱感鋪天蓋地而來。

随之而來的還有恐慌。

白月心看向身穿玄青龍袍的人。

就算晏梨這個名字從沁寧口中說出來他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小心試探着,“皇上……如何知道,長公主沒叫錯呢?”

幾乎屏住呼吸等他的回應,可是他卻只是反問,“朕該覺得她錯了嗎?”

白月心啞然。

沁寧道:“慧妃今日好奇怪,以前不是一向對皇兄言聽計從嗎?皇兄都說了她是誰,怎麽慧妃還要揪着不放?又是問這個又是問那個的?感覺好像是慧妃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怕人知道,心虛了呢。”

白月心心頭猛地一跳,語氣溫軟,“臣妾知道,臣妾與長公主誤會頗深,但臣妾對皇上一心一意。臣妾只是太過在意皇上,才會如此。”

“哦,原來是這樣。”沁寧似笑非笑地應了一句。

說完,沁寧往地上一看,“冰糖炖雪梨?“

“臣妾聽聞皇上連日咳嗽,特意備了這雪梨。”

“那真是可惜,慧妃特意準備的,怎麽就摔了?”

“臣妾剛剛看到這位阿梨姑娘,一時激動,沒端穩。”

“哦,激動。”

沁寧的話字字句句都帶刺,白月心不悅,走到晏梨面前,笑得溫柔和善,“阿梨姑娘?”

她一開口,晏梨就感覺自己的兩只手被人握住,一左一右,一快一慢。

右手僵住。

白月心看了眼那掩在玄青衣袖下的手,眼底閃過一絲徹骨寒意,不過擡頭的時候,依舊溫柔和善,“可以怎麽叫你嗎?不知阿梨姑娘家住何處?”

右手往外掙,答:“随你。”

只答了前半句,關鍵的後半句避開。

白月心看着兩個恨不得把人護在自己身後的人,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找了托辭離開。

自己最不喜歡的人走了,沁寧心情大好,不過一回頭,發現一直盯着阿梨看的人,又有些黯然。

希望只是自己多想。

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陳公公端着藥走進來,“皇上,該喝藥了。”

說得小心。蕭天淩自登基,陳公公便一直在禦前侍奉,知道他的一些脾氣。

之前得心症,起初發作還會吃藥,吃完就會冷靜下來,可是後來不知怎麽的,突然就不吃了,每次都是硬生生扛過去。而且不僅治心症的藥不吃,只要是藥,端過來都要費好一番口舌才會喝。

蕭天淩清楚自己的身體,讓人退下的話都到了嘴邊,不過發現晏梨轉頭看他的時候,默了片刻,伸手。

陳公公見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趕忙快步走過去,把藥奉上,“皇上。”

松枝默然跟在白月心身後。

突然,走在前面的人忽然一個踉跄,往前栽去。

“娘娘!”松枝眼疾手快把人抓住。

等把人扶起來的時候,松枝發現她神色不對,“娘娘?”

白月心抓住松枝的手,強穩住心神,往松枝身後看了眼,太監宮女都低頭站着,道:“無事,就是有點累了。”

松枝會意,接着她的說:“皇上這幾日身體不适,奴婢知道娘娘擔心,不過有太醫院的太醫們悉心照料,皇上不日便會痊愈的,娘娘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嗯。”

“吱呀”一聲,松枝跟進主屋,順手把門關上。

“娘娘,出什麽事了?”

“松枝。”白月心抓住松枝。

“娘娘不要着急,慢慢說。”

“……皇上在淮州城裏找到那個女人,跟晏梨長得一模一樣。”

松枝蹙眉,“娘娘可看清了?真的是一模一樣?”

“不止是長得一模一樣,連名字都一樣。”

天下之大,若是長得相像倒是沒什麽太稀奇的,可是怎麽可能名字都一模一樣呢?

松枝默然片刻,“那,娘娘覺得是那位嗎?”

白月心下意識想點頭,不過又想起那個女人看皇上的眼神,那個眼神跟晏梨完全不一樣。

“不是。”

“娘娘現在見到人,剛好可以查查她的來歷。要不要跟老爺傳個信?老爺在宮外,查這些事總要容易些。”

“爹爹那邊是肯定要說的。可是,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沁寧說那個女子叫晏梨,皇上聽到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在想皇上的心症是不是已經徹底好了?太後明明說,皇上的心症不會輕易好的。”

“娘娘确定嗎?”松枝也緊張祁烈。

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皇上想起以前種種,那她們做的那些事,既可以說是為了皇上不得已而為之,也可以說成欺君之罪。

白月心搖頭,“我猜不到。可是如果皇上真的都想起來了,又怎麽會再容我?”

當初得知晏梨死訊的時候他就想殺她,後來他借着她的手殺了蘇嬷嬷,又殺了竹雨,殺了還有那麽多人,唯獨把她留下。她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不知道他留下自己是為什麽,更不知道他會什麽對自己下手。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他突然受傷,醒來之後,關于晏梨的一切都忘了。

松枝安慰,“娘娘,或許只是娘娘多慮了。也可能皇上還是沒有想起來,不過找了一個更像那位的人而已。”

“那為什麽說到晏梨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為什麽會那麽平靜?”

“也許那個名字,皇上并沒有太多記憶,不然怎麽會一直想不起來。”

“而且就像娘娘說得,皇上如果什麽都想起來的話,怎麽會一點都不追究娘娘?光是這一點,就說不通。”

白月心想了許久,點點頭,“你說得對。”

“娘娘,這件事要不要跟太後說?”

“不要!”白月心一把抓住松枝。

這些日子她已經看得太清楚了。對于太後來說,她只是一個棋子。現在前朝一直催皇上立後選妃的事,而她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扮演一個他需要的晏梨。不管其中多少委屈,但是至少在外人看來,她都是最得聖寵的。

要是告訴太後皇上找了一個跟晏梨一模一樣的女人回來,甚至可能已經想起所有事,那她在太後那裏還剩什麽價值?能代替她的人又豈會在少數。

她已經放下所有尊嚴走到這一步,那她就一定要坐上皇後之位,生下皇子,保白家一門榮耀。

禦花園。

沁寧拉着晏梨坐在亭子裏的美人靠上喂魚,有說有笑的。

有說話聲從小徑轉角傳來,兩個人循聲看去。

看清來人,沁寧當即拉下臉。

那邊白月心已經帶着幾個美人婕妤走近。

雖說位分不高,但這幾個登基後進宮的人也算是上京城中有臉面人家的小姐,自然也是知道那個早逝的楚王妃的。是以看到那個坐在亭子裏的人,一個個全變了臉色。

“長公主。”唯獨白月心從從容容。

衆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問安。

沁寧一看她這架勢就知道她是打的什麽主意,“這知道的,是覺得慧妃帶着人逛禦花園,不知道的看這陣仗,還以為慧妃是要來找茬的呢?”

“長公主又在說笑了,長公主身份尊貴,臣妾親近還來不及,又何來找茬一說?”白月心笑意盈盈。

沁寧也笑,“人心隔肚皮,有些事難說。”

“阿梨姑娘似乎有些怕生?”白月心不接沁寧的話,看向一直坐在後面,連起身的打算都沒有的晏梨。

話裏有話。

晏梨看了眼沁寧對面站着的人,除去今天,她們明明只見過一面,可是這位慧妃娘娘只有一種叫她想要敬而遠之的感覺。

“還是阿梨姑娘日日伺候皇上累着了?”

原本旁邊的人都是看戲的狀态,一聽這話,看晏梨的眼神都變了。

她們這些人被送進宮,哪個不是肩負着家族榮光?只盼着有朝一日得皇上恩寵,叫家中父兄可在前朝平步青雲。可是進宮這麽久,卻連皇上的面都見不着。

不過,要是誰都見不着,想想也認了。再加之皇上那個心症,動不動就會殺人。可是現在,聽說皇上自南巡回來便再沒有犯過心症,眼見是個好時機,卻被一個不知來歷的女人全權霸占。

還直接住在華清宮。

各宮妃嫔誰不是私底下恨得咬牙切齒?

見白月心是要借刀殺人,沁寧一笑,“誰說不是呢?皇兄以前除了慧妃誰都不親近。不過阿梨再受累也無用。畢竟慧妃娘娘的尊貴在宮裏可是獨一份,以後飛上枝頭,就跟我是平起平坐了。”

一石二鳥。

拆了她的招,有樣學樣還回去,順帶罵了句野雞。

白月心臉有些挂不住。

“長公主。”陳公公從禦花園外走近。

挨個請完安,“長公主,皇上讓您帶着夫人去趟禦書房。”

沁寧剛好也不想跟白月心周旋,拉着晏梨就走了。

路上,晏梨想走,幾次被沁寧識破,抓住她的胳膊就不放手。

邊拽着她去禦書房,邊還叮囑,“阿梨,我跟你說啊,這個女人,跟你說什麽都不能信,知道了嗎?”

看她說得有些咬牙切齒,晏梨點點頭,“嗯。”

沁寧最喜歡看她認真點頭的樣子,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已經伸過去捏了捏晏梨的臉。

“皇兄,你找我們什麽事啊?”沁寧牽着晏梨風風火火走進禦書房,進去之後卻發現裏面還有一個人。

那人一身雪白錦服,聞聲轉身,眉目如畫,一張堪稱驚豔的臉。

他的視線直直投向她身後。

沁寧還沒有來得及回頭,手被往後輕輕一扯。

晏梨停了下來。

殿內有微風拂過,輕紗微動。

晏梨看着跟自己隔着幾步之遙的那個人,完全沒有記憶的一張臉,可是看着他對自己笑的時候,眼淚竟然就一下湧了上來。

晏煦看着她,那些深夜裏的虧欠、絕望,在心口翻湧,什麽都沒說,忍住淚,笑着沖她張開雙臂。

人撲進懷裏的剎那,晏煦被撞得往後退了一步。

抱住他,晏梨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哭出聲,臉埋在他胸口,抱着他的手不斷收緊再收緊。

抽噎着,“我……我不記得了……可是,我覺得……覺得……你很熟悉。”

晏煦喉結一滾,抱緊她,啞聲,“我是二哥。”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在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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