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昔年宋國的六一居士不知是否也幽會過不知名的情人兒。或許最終的結果是糟糕無比,要不然也不會留下那句“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日出之國學習着日落之國,什麽都學,什麽都愛。熏香爐是宋國哥窯的雙耳爐,裝飾簡潔也是冰裂紋。內裏的香依舊是宋國的,淺淺淡淡不沖人。
我膝上平放着一本由書法大家所抄錄的唐國香山居士的《長恨歌》。
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倒也是悲歌一首,讓貴女們多多少少能動情的哭一次。可是這眼淚也虛假得很,至少我的長姐哭完之後又嫁給了另一個男人。
書後倒還有那代表戰利品的印跡,黑色的木瓜紋。
前一個時代太過動亂,還沒等五葉木瓜布武天下,千成葫蘆就橫沖出世。最終的最終還是三葉葵奪得天下。
我懷裏藏着一把短刀,此物不到危機時刻絕不示人。它的年齡比我要長,如果按照人的設定,它應該是個曾轟轟烈烈過的大人物。
我最最尊敬的,那位不可觸摸的大人,曾經懷揣着它踏入了不可能回頭的道路。
我每夜都會在夢中看見那場大火,看見那個被吞噬掉的身影。
我聽見了一個幼童的哭泣,他的悲鳴就宛若刀鞘上的燒痕。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想,但是卻又覺得這個比喻太恰當了。
我離不開懷裏的這把刀,沒日沒夜都會讓它貼近我的皮膚聽着我心髒還在跳動的聲音。
感受着那片冰冷,我覺得自己還活着,還在頑強的活着。
現在的我也只有那個曾輝煌過的姓氏,這個姓氏使得我還能如此安穩的活在世上。
今年的上元節又是如此的寒冷,不知街上又會死掉多少個無家可歸的人們?
我姓織田,織田信長的織田。
織田信長使得蜷縮在尾張一隅之地的織田站到了最遙不可及的頂峰,随着這個旗杆的倒下,織田再也生不出第二個織田信長。
或許擁有了一個織田信長就耗盡了織田所有的幸運。
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就如同名字那般是天上的月,無人能觸及只能遠遠地看着。
這并不是我清高孤傲,我自知這樣的性子,織田月是沒有資格的。她祈求的只是簡簡單單的孤獨罷了。
但現在我想要的不是孤獨了,而是我和那個妖怪大人的世界。
就如同貴女們私底下所愛的話本一樣,妖怪大人将我從危難之中解救出來。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他是妖怪。
我只是透過遮扇偷偷地觀察,他的顏與那些受貴女風靡的俊茂不相上下。或許是我出身武家的緣故,妖怪大人身上的殺伐之氣更令我癡迷。
刀劍在陽光之下是耀眼奪目的,還沒來得及看清揮刀動作,血珠就已經滾落滋潤土地。
“好刀。”我小聲念叨着,眼睛直盯着妖怪大人。
身旁貪婪且無用的家仆已經哆哆嗦嗦流出髒污。他像一只被驚吓到的豚,只記得拼命地往後奔跑,卻唯獨忘了他的主人還停留在那片刀光劍影中。
母家給我留下的那幾個真正可以冠上織田姓的武士們還在為了他們無用孱弱的主人拼命。
“小心!”
一把打刀正向我劈來,如果你認為這個時候是妖怪大人救了我……
那麽恭喜你猜錯了,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可以只要依附着他人就能活下去的。
我一直秉承着這種信念,迅速地抽出懷裏的那把短刀将其送進了敵人的胸膛。
我拼勁全力希望用那弱小的力道殺死眼前人,但事實上那個人依然将刀劈向我。
我可以感受到那把下落時的風,也可以感受到手裏的刀正在自主地伸進這個人的身體。
你看這樣弱小的主人,居然使得這把短刀拼盡全力地保護她。所以說哪怕是玉石俱焚也要拉上這個人一同下地獄,這樣才不負這把短刀、這些武士
——和這個織田!
一把刀能有多快呢?或許是受其之人都未察覺到此物襲到身上的感覺。
我未等到刀的刺痛,卻等來了一片黑影和妖怪大人的那只手。那片黑影讓我看不見面前的一切,那只手附着在我的手背上,幫我把短刀很輕易地拔出。
随着短刀的拔出,我聽見了刀劍掉地的聲音,人倒地的聲音。
手背上覆蓋的那只手很溫暖,溫暖得讓我的耳朵泛紅。或許那片溫暖意識到了此舉過于孟浪,它離開了。但應該是與我之比較大的緣故,指肚不經意間劃在我的手背上,随後又迅速離開。
“在下無禮,輕薄了這位姬君。”
人美,連聲音都是美的。果然人對美的事物是無法抗拒的。
“事态緊急,我反倒要感謝這位大人出手相救。”
黑色的世界下,感覺自己除了眼睛一切都開始敏感起來。此時的我應該籠罩在妖怪大人的氣息下,那呼吸間的熱氣,那獨屬于他的氣味。
我開始恐懼這份敏感,伸出手就要摘掉那層布,卻聽見妖怪大人的聲音。
“眼前的東西可不值得進入姬君的眼睛。”
“對我來說,我本身都是不值得的。”
我還是扯掉那塊布,眼前的景象和我猜得一樣,那個男人死了。
只是那種死看起來是迅速的,頭顱和身體分了家,那把染血的刀也被斬成兩段。那張臉上還停留着我被蒙上黑布前所看見的表情。
這夥山賊只知道搶錢,根本不知道我那還有點兒用的姓氏。這姓氏其實足以讓他們擁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當然了,排除他們最終被金錢迷了眼的結局。
那次是我和妖怪大人的初遇,我知道他叫什麽,只知道他給我的那片溫暖,還有那繡着櫻花的黑布。
第二次遇見是我淺淺入睡的時候。我聽見一片喧鬧,睜開眼就看見了趴在屋梁上正對我笑的妖怪大人。
我懷裏的那把短刀開始躁動,我輕撫它将其按回內裏。門外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月姬大人有刺客進府。”
“難道您還要織田家的姬君開門相迎不成?!”
果然在三葉葵的天下,織田這個姓氏還是有些臉面上的餘威。雖然母家留給我的那幾個武士在上次的事件中死的死、傷的傷,再也沒有武力保護我。
如今的我也只能依附着長姐,但唯一讓我舒緩的,還是那只無用貪婪的豚被山賊殺死了。
他以為我不知道自己的那些積蓄,是在怎樣不知不覺中被我“揮霍”掉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鯉伴小朋友要的奴良鯉伴x你。她對奴良的愛,已經快要集齊三奴良了。這篇文章寫完後,我覺得自己短時間逃脫不了把陸生看成兒子的心态。
有時候呢,愛不分前後缺的是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