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熱鬧與我無關

根據賈大夫的診斷,清然大概四十天中會有一個星期左右狀态不好,嚴重的時候沉睡五天以上的情況也會發生。

好比如這次。

雲齋的哥哥姐姐們在房門前的階梯上坐了一排,集體保持左手托腮的姿勢,過個十分鐘再換到右手托腮的姿勢。

大師兄站在那四個傻孩子面前,嘆氣,他問:“所以呢,他是不想去學校,是這個意思嗎?”

“可以這麽說,這孩子社恐。”昊然簡單明了的揭露現實。

夢然說:“喂,小七要是真的不想去,就不讓他去了,我看他去學校一點也不高興,都一個多月了,我們家寶貝都沒有對姐姐我笑過哦。”

嫣然是嚴母:“溺愛是殺死這個孩子的前奏。”

毅然說:“可是咱們最初的理由就是希望小七開心啊,他去學校不開心有什麽意義?”

四個發表完自己的言論,苦着臉擡頭,苦哈哈的面對大師兄,齊聲:“大師兄,你說怎麽辦?”

寒山也被逼急了,一句話吼回來:“我怎麽知道怎麽辦!!!”

二師姐抱着惜君從屋子裏探出頭,按住自家寶貝的腦袋:“以後千萬不要成為他們幾個那樣的大人哦。”

院子裏正在喝茶的老先生,聽着這戲劇性的一幕,忍不住嘆氣。

“父親,您說呢?”

“師父,您說呢?”

老先生最近沒有小徒弟泡茶,茶也喝的沒滋沒味。

“先讓他上半年,這個學期結束如果還不行的話,就不去了,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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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英明神武,壽與天齊!!!”

“師父英明神武,壽與天齊!!!”

“師父英明神武,壽與天齊!!!”

“師父英明神武,壽與天齊!!!”

在家養了一個星期的孩子身體恢複原樣,不情不願的回到學校,剛坐回座位就有人前來慰問,可惜他一個人也不認識,只是本能的點頭和所有人保持生疏的距離。

昨天也發生了一件好事,師父看他病了,心也就軟了,清然清醒的那天師父把工作室的鑰匙還給了他,叫他适量使用,不要忘記了讓他去學校的初衷。

少年點頭,拿到鑰匙就躲進辦公室畫圖,制作樣衣。之前答應夢然姐姐要做的啦啦隊的隊服還沒有動手,眼看着就要到日期了。

小時候他跟着雲齋那條老舊街上的裁縫們學過制衣,長大了昊然家的老五老六開始做服裝公司,他覺得有趣就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一起玩,清然負責設計衣服制作樣衣,老五老六龍鳳胎負責公司管理。

如今公司做大,他也不再是唯一的設計師。

師父讓他放下手裏一切的活計去上學的時候,老五老六也很爽快的放人……

因為不是唯一,所以很輕易就會被抛棄,他明白這一點。

樣衣有三件,拿到東西的夢然眼底一亮,自己先挑了一件喜歡的,美滋滋的穿上去了籃球場,拿着加油花對着昊然的方向然揮揮手,來了個飛吻。

昊然望着白衣紅裙的心上人,腦海中某些畫面與現實重合,伸手摟住清然:“看到沒有,你夢然姐姐當年就是這麽把哥哥的眼睛勾走的。”

“勾走的只能是視線,眼睛是勾不走的。”柳清然反怼了老哥,轉頭去看那邊的少年們,哇,好厲害,眼睛都綠了。

出于好意他打算提醒一下無知的孩子們火鳥的占有欲很強,耳邊一炸,就見昊然怒火滿身,揚聲道:“那我的人,再看眼睛給你們挖出來!!”

“……”

“……”

“好可怕。”

千萬不要小看火鳥的高傲之處。

南歌的班服設計每年一次,十一月是南歌的建校紀念日,每個班都必須身着班服,以方陣的形式展示。

柳清然盯着眼前燦爛少年遞過來的海報,不太理解的問:“所以呢?什麽意思?你不是說班級的班服已經決定好了嗎?”

“大家看到你給啦啦隊做的衣服後,推翻了之前設計的稿子。想讓你來做。”肖谷說。

“你知道……”

“我知道你很貴。但是學校不是講錢的地方!!是一起玩的地方。明白?”

想了想,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室!!如果不好好的為班級服務肯定會被師父收回去,還是乖一點吧。

伸手把海報接下,他瞥了肖谷一眼,發現那孩子手指上全是傷口:“打籃球弄傷的?”

“嗯。”

“創口貼呢?不怕傷口感染發炎嗎?”

“懶得買。”

一副看待怪物的眼神,柳清然從後面的櫃子裏拿出醫藥箱。東西放在肖谷膝頭,漂亮的孩子戴着帽子看不見表情:“班上又不是沒有,你為什麽不用?”

“我……忘了。”

連帶着看起來很聰明的劉樂天也呆了。

得,全都給忘了。

素來平和好相處的鄭萬航伸手接過箱子,打開後拿出紫藥水和創口貼,笑着對那邊兩個大呆瓜說:“行吧,先把傷口處理了。”他又問:“柳清然,晚上我們能把這個醫藥箱帶去操場嗎?大家身上都有傷。”

“嗯。用完記得補上貨存就可以了。”

搭話并沒有被拒絕,鄭萬航稍稍盯着那稍顯清冷的孩子一會兒。

帽子遮住了漂亮的臉蛋,應該是不想要引人注目。

倒是不難相處,說話平和溫順,也會和肖谷開玩笑,還會自卑自己的身高,雖然什麽事情都做的很好,但是沒什麽常識,标準的天才人設。

要不要和他交個朋友?

總覺得是個很好的孩子。

心動不如行動,見那孩子盯着海報發呆,他笑着問他:“你在想什麽呢?要做什麽樣的班服?”

那孩子微微擡頭,鄭萬航本以為他不會理自己,稍微等了三秒鐘,就見那孩子指着海報上的細節說:“咱們學校的班服和校服可以選一樣來穿是嗎?”

劉樂天搬了椅子在小朋友身邊坐下:“理論上是這樣的,如果不是特別的日子規定要統一穿校服的話,穿班服也可以。”

“那也就是說,咱們班的班服設計的好,保留創意與學生特色,就能成為常服。”

肖谷說:“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那要考慮的問題有很多。”

“很多?”不少人都擠到位置上來,謝震問:“不就設計個衣服嘛,好看不就得了,哪有什麽問題。”

柳清然拿出一張白紙,開始規劃。

“第一,件數的問題,如果做成常服的話,有夏季,冬季,春秋季,三套不一樣的衣服,夏季少說有兩套,春秋也是兩套,冬季最少一套,做成什麽形式的比較好?大衣?棉襖?羽絨服?這些加起來就是五套衣服。”少年點着紙張思考着:“如果只是作為春秋季穿着的臨時班服,只要設計一套就可以。”對上肖谷的視線:“第二,價格的考慮,一次性做五套衣服,價格方面班級可以承受的底線在什麽地方?”

他還要說第三點,劉樂天從他手裏拿走白紙,微微搖頭:“我覺得你不要考慮那麽多,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天天想這麽多有的沒的,怪不得你那麽不開心。”

“他想的也不是沒道理。”謝震坐在桌子上聲援:“如果一次性做了五套,收的錢肯定不會少。”

“質量要好,不然做了也沒有用。”程遠打開手機淘寶開始在網上尋找棉襖和羽絨服的基本價位:“現在冬款的衣服都好貴,咱們做班服的話,也拿不到什麽讨巧的價格。”

“現在都十月多了,天氣說冷就冷,鬼知道十一月會是什麽鬼天氣。”王冠一伸手按住柳清然的肩膀:“你怎麽想的?到底是做五套比較好,還是做一套?”

肖谷把王冠一的手拍開,把小朋友拉到自己身邊,代替他回答:“我覺得還是先把設計圖畫出來,好歹有畫面感,大家選一下,小七你再做樣衣,最後确定是做一件還是五套。價格方面……”肖谷環視一周:“咱們開個會吧,反正咱們班主任是指望不上的,保守定價,咱們大家投票商量一下。”

說着,班門就被關了,劉樂天霸占了班長的位置,拿筆在黑板上随手寫下兩個狗爬字:“來吧,同學們,咱們大家來商量一下,如果班服有五套直接代替了校服,你們認為價位在什麽程度比較合适。注意啊,有冬裝的。”

四面議論聲起。

柳清然拉了拉肖谷的手臂,對他說:“你再問問大家想要什麽風格的。是英倫風還是中國風,或者簡約風。”

得令的肖谷立刻擠開劉樂天,拿起粉筆又寫了幾個狗爬字于黑板上。

“同學們,清然問你們想要什麽風格的。英倫式的校服不是很有名嘛,或者咱們做中國風?”

議論聲不斷,柳清然坐在位置上望着立于高位的肖谷和劉樂天,再去看看四周不斷搭話的少年們……

雖然并不讨厭這樣熱鬧的感覺,也能從這些人的靠近中察覺到善意,可他能直觀意識到,他與此處,格格不入。

“我覺得中國風比較好。”許文靜舉手,笑盈盈的說:“畢竟這次班服大賽是為了方陣,想贏的話,咱們最好迎合一下國人審美。”

贊同許文靜的提議,鄭萬航點頭:“是啊,先不考慮別的,這次主要還是為了方陣的勝利。中國風的班服應該會很加分。”

有些人的聲音自陰暗地傳來,女生的斤斤計較原形畢露:“那咱們也不用什麽班服了,直接穿着古裝去走路好了,中國傳統服飾嘛,多加分啊。”

一瞬靜然。

講臺上的肖谷冷諷道:“古裝和中國傳統漢服是兩回事,沒文化就多看看書,免得一說話就暴露底蘊。行了,大家也別被影響了心情,我覺得保留中國風挺好的,最好也有點西方的元素,總之清然你周五之前把設計圖畫好。成嗎?”

“可以。”

劉樂天倒是很欣賞肖谷說話夾槍帶棒的冷感,平時看這小子一副陽光燦爛的樣子總覺得他好的有點不真實,總覺得他這個人斑斑點點的透着點假,稍微露出一點陰鸷感的時候,或者面對柳清然耍無賴的時候,嗯,這才比較真實。

果然人都是複雜的,不能用一種性格描述一概而論。

定完主題風格,大夥開始考慮價格的問題,通過班級‘電腦俠’李偉的數據庫提煉,五套衣服的平均價格在多媒體上展露,以數據的形式,直觀的讓全班了解目前市場的平均價。

柳清然轉頭去看那邊正在操作電腦的孩子,那個叫做李偉的也看向他,對他露出溫柔的笑意。柳清然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他,或者說,李偉手裏的那臺電腦和他操作系統的手法讓自己感覺到熟悉。

那是昊然哥哥建數據庫的方式。

這個孩子怎麽會?

難道自己以前見過他嗎?

班級依舊熱鬧喧嘩,肖谷和劉樂天主持完會議回到座位上,柳清然拉住了肖谷的袖口,靠近問他:“我是不是見過那個人?”

肖谷一愣,問他:“你能記起來那個人的臉?”

“記不起來,可是……聽你這個語氣,我應該是見過他的。”

“啊,暴露啊。”肖谷撓撓自己的後腦勺,老實回憶起來:“一年前,咱們在雲齋後面教天骐他們打網球,回家的時候在巷子裏面遇上他的,他爸是個混蛋每天都毆打他和他妹妹,你多管閑事把他帶回雲齋讓賈大夫給他治傷口,還打電話給你小舅讓他幫着處理李偉家的事情。最後還求昊然哥哥教他電腦,現在幫昊然哥哥管理手下財物數據的就是李偉。他妹妹也在你母後大人那裏工作。兄妹兩個過得挺好的。”想了想肖谷補充了一句,小聲的:“他知道你有臉盲症,所以沒什麽事情,也和他說過不要在學校提起。”

柳清然一頓,點頭,他又問:“這個班裏還有我認識的人嗎?曾經見過的那種。”

“鄭萬航……額……你應該見過他吧,他以前為了考級去你爸那裏上過兩堂課。他那天自己提起來的,我也不記得了。王冠一和我一起打武術比賽的,他見過你也和你說過兩次話,不過你們不熟,班裏就沒有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面。”

“這樣啊。”少年平靜的點頭:“那就好。”

“沒事,不用太放在心上,大家都會理解你的。”想起從前某些事情肖谷就覺得心驚,臉盲的事情絕對不能暴露,一旦暴露清然可能會遭遇旁人的試探或者更惡心的惡作劇。

一定,不能暴露!!

白日的顏色從大家的眼前裂開,室內體育館喧鬧轟鳴,腳步如翼。

中場啦啦隊上場,喧嘩聲達到一日頂峰。

白衣紅裙随着音樂舞動。

新聞部的部員們,忙着現場拍照又忙着采訪到場的每個外校人員。外界的板報每隔一天就要換一次。

持續一個星期的聯校籃球賽,确定了最後決賽的兩只隊伍。

南歌與長郡。

因為長郡過分輕敵,并未派出正式隊員,南郡輕而易舉的打贏了比賽。

六年的連勝中斷。

比賽結束後肖谷等人往回程的路上走,跟随南郡一起來的一個正式隊員攔住了他們的道路,稱不上禮貌的問:“你們南歌今年的指導是誰?”

“一般問人事情最好先自報家門,然後,用尊稱比較好。”肖谷站在隊伍的最前方,淺笑着:“我們有權不回答你的質問。”扛好自己的衣服,少年對着身後的隊員們開口:“兄弟們,走了。”

将人抛諸腦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班級的方向走。

被抛在身後的正式隊員蹙眉,揚聲怒道:“今天我們派出來不過是些訓練不到一年的新人,明年你們都洗好脖子等着。”

腳步停頓,隊伍之中的沈星陽抱着籃球大方笑道:“成,那明年再一起玩。”

柳清然趴在走廊的窗戶前望着那邊被丢下的長郡學生,還有向此處走來的本校學校,他開始猜測。

從前能和長郡一較高下的只有昊然哥哥率領南歌球隊,自家堂哥從這裏畢業之後,南歌的實力就一落千丈,雖說還能大小争取一個老二,那也不足以被長郡忌憚。

今年昊然哥哥回來幫着訓練了他們幾個星期,自己也幫忙處理對戰信息,還科學的分析了場上的位置,肖谷他們都是優中選優的好苗子。

長郡的那些新人絕對不弱,只是配合度很低,外加上輕敵,所以才造成南歌輕易獲勝的局面。

驕兵必敗是有道理的。

晴空之下的豔陽就這麽落下,落在那些少年的背脊與肩頭。

肖谷對着柳清然的方向揮揮手,還把獎杯興奮的高舉。

他笑了。

明年嗎?

如果明年長郡派出正式隊員,還真想看一看。昔年能讓昊然哥哥費盡心機對付的長郡,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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