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心都是偏的
熒光入眼底,坐在電腦前,肖谷盯着柳清然拿到的資料陷入深思,兩個孩子對視了一眼,肖谷晃着手裏的紙張問他:“你收集這些幹什麽?”
“今天出現在李雲浩家裏的那個管家,我總覺得怪怪的。所以就托人幫我問了一下,結果和我想的差不多。”
肖谷将紙張上的東西總結出來:“管家是李雲浩後媽家的人啊。怪不得會幫着後媽裝呢。幫着一個女人守護癡心,他也真的是做的出來。”
“不是。”柳清然搖頭,他自小跟在昊然身後,知道富貴高層內層盤根錯節,背後多以利益為主,所以他換了一種思考方式。
“你知道繼承權這個問題嗎?”
“啊?”
“你還記得那個管家說,李雲浩家裏是商業聯姻嗎?”
“嗯,記得。後媽和他老爸是商業聯姻來着。”
“那就沒錯了,家族的權利要擺在個人的權利之前,我不知道‘後媽’對這件事有多少了解,但是……只要‘後媽’不和李雲浩他爸爸離婚,‘後媽’家裏的利益就能保住。”頓了頓,似是猶豫,柳清然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肖谷。那邊的小太陽也察覺到了,他問:“怎麽了?”
“還有一件事。”
“嗯。我聽。”
得到肯定的答案,柳清然說:“肖谷,李雲浩和他弟弟不是一個媽媽,只要‘後媽’不和雲浩的爸爸離婚,他弟弟的位置就更正一點。所以……”
“哦……”肖谷點頭,掰着手指仔細的算了算,然後說:“第一,‘後媽’對雲浩老爸癡心絕對。第二,為了保住‘後媽’家的利益,‘後媽’家的管家出于看管的地位,出招讓他們不得離婚。第三,雲浩和他弟弟的正統繼承權?只要老媽是現婚,他弟弟就比李雲浩的身份要正。”
“完全正确。”
“太複雜了,小小一個家怎麽鬧出這麽多事情來?”
竹馬對視了一眼,忍不住仰天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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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雜,複雜。
其實這件事還有一個最特別的點,柳清然覺得這很嚴重。
“你說雲浩他老爸,為什麽要和‘後媽’離婚?”
“那是別人家的家事吧。”
“也是……”
呼吸綿長,這一夜也就過去了。
劉主任是個守舊的人,因為學生私自舉辦樂隊比賽,弄得他有點惱火,所以最近一直都用一種很不滿的态度觀望樂隊和話劇部,話劇部比較老實,為了迎接下一次考試,低調學習中,但是曾康他們為首的樂隊就比較刺激了。
先是中午不休息,大聲演奏搖滾樂。
再是逃課訓練。
最後就是自習時間在學校舉辦搖滾演唱會。
最後,他們被請了家長,并且被迫解散了樂隊,活動教室也被取締。
劉主任揚眉吐氣,感覺頭發都少掉了幾根。
抱着薯片慢慢吃的柳清然,站在遠遠的角落裏望着這一切的發生。
果然興趣愛好這種東西,要一個限度,過了就不好了。
盈滿側虧啊。
李雲浩接完電話回來,正巧看見了吃着薯片看戲的柳清然,走到他身邊,笑着問:“你在看好戲嗎?”
“不是,我是來等你的。”他誠實:“我有話要和你說,關于你家的事情。”
“譬如?”
“管家他是故意把‘後媽’的尖叫聲錄音拿到你房門口去放哦。”
李雲浩的表情有些怔楞,他并未考慮過這件事情,他并不善于懷疑。
再去看柳清然,那孩子事不關己,慢慢吃着薯片,他是指點迷津的森林妖精:“他們想要逼走你。如果你不在那個家,對他們百利而無一害。懂嗎?你離開那個家躲到學校來,正好如了他們的願。他們對你爸爸說你嫌棄後媽,在家性格暴躁,或者編一些瞎話,都是有可能的,畢竟你家那些傭人都是那個管家找來的。”
“我……”
“你可以反擊哦。”柳清然biu了一聲:“既然他們懷着惡意這樣的折磨你,你可以從根本上毀掉他們想要的東西哦。”
不等李雲浩反應,柳清然說:“你的繼母想要你父親的愛,不想要和他離婚。而管家為了你繼母家的利益和你弟弟的‘名正言順’。知道了他們的目的,随便毀掉不難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沒有你那麽機靈。”
“那我教你。”
“免費?”
“條件。”
李雲浩問:“什麽?”
他笑:“把你爸爸要和後媽離婚的原因告訴我。”
少年搖頭,他說:“我不知道,他們的事情我不在意。”又決定說實話:“不是,應該說是我不想要知道。我對這件事不太了解。”
“哦……那我去調查也沒有關系嗎?”
“嗯,沒有關系。”
窗戶外是急切的腳步聲,柳清然望着少年透出疲憊的眉目,最後輕聲道:“李雲浩,我不知道該不該這麽說,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提前做好離開家裏的準備。”
沒有驚訝,李雲浩看起來很平靜,他像是早就料到柳清然會有這麽一說,少年笑的很開朗,側目望向上方無雲的晴天:“你發現了?”
“嗯。”
“怎麽發現的?”
“他讓你弟弟去上寄宿學校,把你留在家裏。他比較在意你弟弟,我不知道這麽說好不好,但是……你爸爸的思考模式和你後媽的娘家人是一模一樣的。不管怎麽說,你背後沒有勢力,你弟弟背後還有一個後媽。”
“利用價值。”李雲浩聳肩說出這四個字,他很清楚自己在家裏的地位,所以從來不會去争取些什麽。
因為知道,所以平靜。
柳清然換了一種思考方式之後得出一個結論,那個家裏最失望的人不是‘求而不得’的繼母,而是眼前雲淡風輕,不做任何計較的李雲浩。
“你不想報複?”剛剛自己提出這個意見的時候,李雲浩沒有直接的說出肯定答案,也沒有說出否定答案,而是用一種比較柔和的方式表達了他的無可奈何。
“換位思考吧。”少年單手托腮,有些惆悵,萬千思緒成為悲傷的現實,他勸自己不要為了這些不值得的事情多費心,也勸自己往前看。雲浩笑了笑:“如果我是父親,如果我是後媽的娘家人,如果我是後媽。怎麽說呢,我不能說他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但是……”少年的手顫抖的放在生命來源處,他靜靜的感受着心跳的行動,這是自己還是個活人的證據:“至少他們都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女人為了自己的愛情耍盡心思,男人為了自己的事業抛棄無聊的感情,娘家人為了自己的家族企業不斷肆虐。人心都是偏的,都是最愛自己的。”
“可是他們傷害了你。”清然這麽說。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和他們計較。不是我僞善,也不是我聖父。”他微微眯着眼睛,眼前的陽光燦然如大片枝頭繁花,朵朵嬌然,笑了:“我就想好好睡覺,他們怎麽鬧都和我無關,就當是我自私好了,我就想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我爸給我錢,我就拿着。他們不希望我住在家裏那給我找個房子,我就搬出來住。我不想和他們糾纏,我就想好好過日子。”
自私,逃避,卻聰明的活法。
“我就想每天和你們一起玩,大家一起學,一起鬧,周末再和長寧唱唱歌。”李雲浩訴說着:“我對你和肖谷坦白不是為了讓你們幫我複仇,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接受我。我的家庭已經那樣,我沒有辦法,我改變不了。我也不希望有什麽改變,他們願意鬧那就鬧,他們喜歡利用那就讓他們圍成一個圈繼續生存,我只想好好睡覺。”
這是他的真心話。
因為知道得不到,從小就清清楚楚的認識到自己是個不被期待,是個被放棄的孩子,所以,早早的就要學會怎麽快樂的活下去。他不和人計較,用一種明哲保身的方式生活着。從前玩樂隊告發那些準備胡作為非的孩子時是這樣;現在發現自己被人欺負了,也還是這樣。
沒有爸媽保護的孩子,只能如履薄冰,只能小心翼翼。
容身之所都難以保留,哪有資格說什麽叛逆和報複。
勇氣這種東西,早早的就被現實抹平。
“清然,我只想好好睡覺。”
這是李雲浩自己的答案,他早就清楚現狀,可悲又自私的生存着。柳清然明白了,他不會多事到正義感爆發替李雲浩管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在自己可以觸及的範圍內,他開口:“我弟最近在家裏大鬧天宮。因為我和肖谷天天不回家,只在學校對面的小區裏住。”
李雲浩望去。
“你去我們那裏住吧。我和肖谷要搬回去了,我弟想我了。”
“哥控?”
“很嚴重。”小朋友微微嘆氣:“畢竟我是個爹控嘛,有遺傳。”
歡笑聲從那孩子身上發出,他再次将身後的複雜劇情簡單化,他不去計較,安靜的謝幕,扮演着自己的配角,即使微不足道,毫無看點,他也是他自己生命的主人公。
天邊的太陽由東到西,潇潇而落,夕陽染紅湖水,月光代替豔紅,一片朦胧月色之下,李雲浩留守在學校的話劇部,對着空無一人的活動教室說了一句:“謝謝。”
下一秒門被推開了。
趙長寧提着兩手滿滿的食物回來:“呦,哥們陪你。”
自己并不能被稱為少年,除了外貌和年紀是規定上的青春之外,他很清楚自己心底的衰老,可是趙長寧不一樣,他是天生的少年。
比小太陽肖谷還要純粹的少年。
李雲浩本以為看到自家老爸還需要大半年的時間,周五晚上他回家準備收拾行李,正式搬進柳清然他們留下的那件屋子時,他在那個詭異的家裏,看到了坐在沙發上休息的父親。明顯還帶着長途跋涉的疲倦。男人的身邊還坐着一個唯唯諾諾的孩子,那是李元浩。
“回來了。”男人開口。
“嗯,爸,元浩。”就和從前一樣,平靜的問候。
李元浩對着他的方向點頭,他們不熟,沒什麽話要說。
現在是晚上十點,男人看了一下時間,蹙眉不滿道:“你每天都回來的這麽晚嗎?”
“我在學校參加了部團活動。”順勢在沙發上坐下,他察覺不到自己情緒的變化,他說:“大家一起補習。”
男人滿意的點頭:“你一向不用我費心,早點休息吧。”
永遠都是這樣。
他淺笑着點頭,熟練的敷衍着眼前的‘家人’少年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與管家對上視線的時候,他很想說,自己什麽都沒有和那個‘父親’說,他不用這麽緊張,弄得好像自己是個惡霸似的。
他離開後,唯唯諾諾的孩子也被父親批準回去自己的屋子,這個詭異家……安靜的奇怪。
門鎖鎖好,李雲浩戴上自己的耳機,躲避回自己的世界。他開始思考,還是不要給自己添麻煩,明天早上早點起床帶着行李走?被看到的不知道要問些什麽,要不然等到男人離開家裏自己再走?
嗯……
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千萬不能引火上身。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門外打不開門的父親對着一面毫無反應的門,陷入沉思。
窗外鳥鳴些許,懶散被清醒打敗,看了一下時間早上六點半,少年懶散的撐了個懶腰,又懶洋洋的縮回被窩看手機。今天要出門,和大家約好了一起練習,沒一會兒戴在手腕上的通訊設備響起,熟練的戴在耳朵上,那頭傳來肖谷活力十足的問候:“你們起來了嗎?準備準備,小七家今天要釀米酒,咱們可以跟着一起去山上打山泉水。早點過來啊。”
劉樂天:“上山?去那座山?”
許文靜:“那我們是不是要換鞋子?”
鄭錫濤:“訓練呢?”
……
……
……
……
耳機那邊是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動靜,他趴在床上聽了很久,笑嘻嘻的爬起身準備洗漱出門。
本以為這麽早是不會有人起床的,結果客廳裏,那個唯唯諾諾的孩子,管家以及兩個保姆,都起床了。無心和他們對視,李雲浩也不用和他們裝的有多麽親密,帶着吉他和背包走出院子去找他的摩托。
他戴上頭盔的那一瞬間。
管家追出來送他出門,看那中年人半白頭發,少年有些于心不忍,為了讓他放心,他只說:“你不用擔心,我沒和我爸說,你們繼續演,他自己不發現我不會說的。”
管家眼底閃過幾分他看不懂的複雜,兩個人不再多廢話,管家恭敬的送他出門。管家再回頭的時候發現李元浩站在家門口,他問他:“他去哪了?爸爸不是說今天帶我們去打高爾夫嗎?”
“大少爺不怎麽回家,他應該和朋友有約吧。”
李元浩點頭:“那也好。”
對他而言,這樣也好。
李雲浩到達的時候,熱鬧已經蔓延開了,一群人擠在餃子店吃餃子的場面挺有趣,肖谷多吃了一個餃子被柳清然念叨了很久,他們兩個總是為了食物吵架。
為了轉移話題,肖谷熱切的招呼了李雲浩,被柳清然徹底的鄙視了。
李婷很稱職的幫大家計算價錢以及安排要做的事情,她處理眼前這些人的能力越來越強。
另一邊鄭萬航和許文靜正在被大家戲弄,陳歡舉着相機笑道:“你們以後結婚我給你們拍照啊!!”
一陣瘋鬧。
清晨的陽光清澈如水。
坐在拉貨用的三輪車上,肖谷領着一群男人高聲唱着《月亮之上》那場面別提多拉風了。
一個颠簸之後,鄭錫濤差點跌一跤,罵咧咧的要掐駕駛員肖谷,幸虧鄭萬航上前幫忙拉開,幫着安慰這才冷靜下來。
“關系真好。”林蘋果在李雲浩身邊幽幽的飄了一句:“果然兄弟就是不一樣。”
“是堂兄弟。”沈靜怡幫着解釋:“不是親生的。”
“不過他們兩個性格差的還挺大的。”陳清如這麽說。
“我帶了餅幹,你們誰要吃?”
“我要。”
“我要。”
“娉婷,給我一個。我要蔓越莓的。”
“雲浩,吃一個嗎?”
女生們閑聊着,男生在前方繼續犯傻……
被這樣的熱鬧和親切包圍李雲浩覺得心情很好,今晚一定可以睡個好覺。
山間鳥色翠玉,竹林潇湘。踏進這邊景林,青春的氣息蓋過了林間原本的靜谧,裝了十幾桶山泉水,下午大家又一起去買糯米。
雲溪街這邊就和古代趕集一樣,什麽店面都有,三三兩兩,沒一會兒就走散了,李雲浩和趙長寧在琴行裏瞧中了一把吉他,可惜價格不是很美好,只能作罷。
一整天都忙上忙下,在柳清然家裏吃了晚飯,一行人在後方的會議室裏開個會,決定了即将排練用的劇本。
在多重考慮一下,還是決定用《四季森林》這個老劇本,畢竟演過的人很多,作為基礎訓練也不錯,加上之前考慮到人數和能力,删減了很多東西,這次就規規矩矩的按照标準來訓練。
何靜嫣從何叔那裏拿來了打印好的珍貴劇本,分發到衆人的手裏。
通過抽簽決定了每個人的角色。
訓練時間為兩個星期。
或許是拿到劇本之後熱情過頭了,又或者是今天玩得太盡興,一衆人約定好了明天再來雲齋練習。
念着今天晚上能睡個好覺的李雲浩在回家後就被從頭到腳的潑了一盆涼水,父親坐在沙發上威嚴的開口:“雲浩,我準備把你弟弟安排到南歌學校上學。你記得多照顧他一點。”
“……”
明明手腳僵硬,他還是習慣性的露出平和的笑容,說了句知道了。
李元浩坐在沙發上看了他平靜無痕的哥哥一眼,像是在确定這個‘哥哥’的真假。他今天本來在擔心父親會把‘照顧’分給這個哥哥一份,還在慶幸這個哥哥離開了,但是……父親給李雲浩打電話,這個家夥把電話關機之後,他覺得有些事情需要重新審視。
他到底是叛逆的?
還是瘋魔的?
李雲浩有些累,說了句:“那我先回屋了。”
“你不願意嗎?你弟去你們學校有什麽不好嗎?”父親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我看起來像是不願意嗎?”他覺得好笑,所以反問回去。
父親與他對抗般相視着,李雲浩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破綻,父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搖頭讓他回去房間。他剛剛踏上階梯,身後的父親又開口:“公司之後沒事,我會回來住。你不要有事沒事就跑去同學家裏住,會給別人添麻煩。周六周日要出門提前和我說一聲,手機也不要随便關機。”
“嗯,我知道了。”
房門被鎖上,他确定了兩三次不會被人打開,這才安心的回到屋子的角落裏面,連上耳機,他開始練習吉他指法,今天從柳清然那裏拿了幾本比較有用的古典吉他曲譜回來。
指尖在琴弦上撥彈着,他開始感慨,啊,自己搬出去的計劃被打斷了啊。
晚上睡覺前,他明顯的聽到了敲門聲,可他警惕的戴上耳機,死一樣的抗拒着那些外來的關心和話語。
周一在日歷上畫了一個圈再次光臨人間,清晨降臨在電線杆的麻雀眼前,李雲浩戴着通訊設備和電話那頭的趙長寧商量着早上要吃些什麽,少年戴上頭盔跨上自己的摩托車,比平時早了二十分鐘出門。今天父親要帶着李元浩去南歌報道,他不和想和他們一路,所以趁早跑路。
在趙長寧家門口等待,二樓陽臺上冒出一個半大小子的腦袋,那孩子對自己揮手:“雲浩哥哥!!”
天真爛漫的小孩子笑出一口小米牙:“你和老哥要去吃什麽好吃的?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大門被打開,騎着車子的長寧對着高樓上的孩子呼喊道:“小屁孩在家啃啃面包就去上學,想吃好的,想美事吧你!”
“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老哥!!還是小七哥哥好!”
“哈?!”趙長寧和他弟賭氣中,立刻反擊:“不好意思啊,你的小七哥哥現在每天都在和我們一起玩哦。你見不到他的!!他煩死你這個小鬼了!!”
“老哥!!”
“拜拜了您嘞。”
就這麽……
很多人家能看到的兄弟吵架。
果然同父同母的就是不一樣啊。
穿着話劇部的服裝,跟着肖谷在操場上一圈圈的跑着,随後再舒展舒展身體,最後回去部團活動教室吃李婷幫大家準備好的早飯,吃完了就練習普通話的發聲,以及聲調的訓練。那邊王冠一正在吳敬文和楊芷晴的提點下背誦古詩詞和英語單詞。聽說他這次小測又進步。
可喜可賀。
“喂,中午吃什麽啊。”穿過長廊的廊架下,李婷在衆人背後發問:“披薩,鹵肉飯,遵義羊肉粉。選一個,我好現在就下單讓人家開始準備。”
““““披薩””””
異口同聲。
李雲浩走在隊伍稍後的地方,輕輕的打了一個哈切,确定了自己的午飯是披薩,又再打了個哈切,長寧在他身邊笑了笑。哎,果然早上起得太早了。
準備進教學樓的時候,他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少年回過身,發現是父親。他怕大家難堪,說了一聲,就往那邊走。
都是聰明人,誰又會對別人的家事多插手呢?紛紛點頭,演出若無其事,往自己所在的班級走。他們轉身的那一瞬間,預備鈴響了,那陣腳步聲愈發的急切,很多人都在跑。李雲浩的書包被趙長寧拿着,真正的‘少年’走的很慢,像是在等人,可他沒有回頭,他覺得這種場面自己不應該多嘴,所以沉默下來,等待雲浩自己開口。
這是少年式的體貼。
“聽說你們學校話劇部辦的很好?”父親的視線在那些統一制服,神清氣爽的孩子身上:“我看你們一起跑步還訓練了?”
“嗯。”他點頭,老實回答:“剛成立而已。每天的功課。”
“你雙休都是和他們在一起?”他有些不太熟練的發問:“我看你雙休都不怎麽在家裏待着。”
“周末大家一起去山上打山泉做米酒。”他問,他就答,以一種話題終結的形式對話,李雲浩在刻意的避免和他深談。
察覺到了嗎?
“雲浩。”堅毅挺拔的中年人無奈的喊了他一聲。眼前的孩子依舊淺笑着,無論中年人問什麽他都老實回答,平淡又随和。
“嗯。”
“以後,我會好好注意你和元浩。”他不太會表述,所以想用最直接的表達方式:“會盡量空出時間看看你們兩個的。”
“我知道了。”他點頭,沒有感動,沒有委屈,沒有歡樂。
和小兒子不一樣,大兒子的平靜讓他覺得堂皇,父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在上課鈴響起的那一瞬間,放他離開:“回去上課吧。”
“那您路上小心。”他禮貌的問候,慣性的轉身,快步的往高樓上走。
走過兩道彎,發現了靠在角落等他的趙長寧。
“不怕遲到嗎?”李雲浩問。
“好兄弟講義氣。”那少年把書包扔到李雲浩的懷裏。
遲到也是兩個人的事情,所以,也就那樣吧。
一個人會害怕……
兩個人……
好像還可以。
回到結束對話的那一瞬,被留在原地的男人望着自家兒子清瘦的背影,總覺得失去了什麽,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可是他辨別不出來。因為雲浩的表現和元浩不太一樣。
小兒子唯唯諾諾之下,至少對他的示好和道歉表現出了歡喜和悲傷。
那是正常人的反應。
可是李雲浩不一樣,他始終保持着淺笑,将自己的示好和親近包容似的接受。但是父親又忍不住問自己,李雲浩真的接受自己的好意了嗎?
他沒有。
這是正确答案,不可忽視的正确答案。
那個孩子……
到底怎麽了?
他想不明白。
站在高一(1)班門外的柳清然,肖谷手裏拿着剛剛班主任給的抹布,他們在擦拭窗臺上的灰塵,瞧見了這一幕的兩個人并沒有訝異。
像是察覺到了大人的疑惑,肖谷看向柳清然,柳清然站在窗戶前,将走廊邊緊閉的窗戶打開:“他爸是來示好的。”
“真的示好?假的示好?”
清晨的光漸漸被溫度浸滿,清風從耳邊吹過,精靈露出邪惡狡黠的笑意:“這不重要。”
“不重要?”
“嗯。”他那麽肯定的點頭,諷刺的笑道:“那個男人是真的還是假的都不重要,因為……李雲浩絕對不會相信他。無論他是真的來示好,還是假的來示好,李雲浩都不會再信他。”帽子被孩子摘下,他望着空氣中顯露的一縷晶瑩斜陽,稍顯悲傷的開口:“親情,友情,愛情,感情這種東西最怕的就是失望,失望之後就是離心。”他對肖谷說:“人與人之間一旦離心,就再不能回頭了。”
“還有一件事。”肖谷問清然,這是他對于這件事最後的一個疑問:“雲浩他爸爸,知道他後媽裝瘋的事情嗎?”
“應該知道的吧。”
“他為什麽不揭穿?”
柳清然說:“揭穿對他而言有什麽好處嗎?不揭穿他可以得到‘娘家’的助力,又能有正常的理由在外面擁有自己喜歡的人,他為什麽不呢?”
肖谷笑出聲:“你明顯的是在幸災樂禍。”
“可以這麽說吧。”
“你讨厭李雲浩他爸爸?”
柳清然搖頭:“我不讨厭他爸爸,我只是覺得李雲浩為了這樣的人徹底傷了心,不值得。他今後的人生肯定也會被這樣的父親影響,也會被那個後媽影響。”他說:“肖谷,對于孩子來說,童年時期父母的模樣會影響他們一生的選擇。”
那個父親,那個繼母,那個家庭,毀了李雲浩。
但是……
誰都能說些什麽?
人心都是偏的。
都是最愛自己的。
被老師帶着走進李雲浩所在班級的李元浩站在講臺上,他側過視線看見了班級門外因為遲到而罰站的兩個青蔥少年。
不由的握緊拳頭。
他也是受害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