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程杳看着她,眼睛裏沒什麽溫度。半晌,她唇角勾了勾。
“如果我有。”她說。
如果我有,我就給你。
陳覓言烏黑的眼睛燃起了火。他抓住她的手,攥到手心裏。
程杳低頭看了一眼,沒動。
這一刻,陳覓言什麽都沒想,在他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口。
他說:“我要你。”
程杳的身體有一瞬是僵硬的。但只隔了兩秒,她就恢複了正常。
陳覓言說完那三個字就安靜地凝視她,沒有解釋更多,也沒有催促什麽。
他們的目光膠着在一塊,沉默地對視良久,程杳低下頭,很長時間沒有看他。
陳覓言的心漸漸沉下去。
他後悔了。
他想,不該沉不住氣的,他本可以慢慢來。
可是現在,他毀了整個局面。
在陳覓言整顆心都快被絕望填滿的時候,程杳終于擡了眼。
令他驚訝的是,她居然對他笑起來。
“你這麽緊張做什麽?”她臉頰露出淡淡的笑渦。
她的問題讓陳覓言有一絲無措。
“我沒緊張。”他一說話,才發現嗓子幹啞得厲害。
程杳說:“我的手都被你捏痛了。”
陳覓言一愣,立刻松開了她。“對不起。”他看着她白膩膩的細指,有一絲內疚。
程杳沒說什麽,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了一步,坐到床上。
他們之間的距離突然拉近。
陳覓言懵懵的,程杳已經俯身。
柔軟的唇瓣貼到他的臉。
陳覓言頭腦一炸,渾身血液上湧。
他伸手要抱她,程杳忽然按住他。“別動。”她貼着他的耳說,“你手臂上全是傷。”
“師姐……”他聽話地不敢多動一下,聲音啞得不行。
程杳的雙手慢慢下滑,分別與他的兩只手相握。
“陳覓言,我答應了。”她說,“但你要先養好傷。”
——
陳覓言出車禍的消息也傳到啓程去了,他住院的第三天,公司來了許多人探望。他們走後,病房裏堆滿了鮮花和果籃。程杳進來時,瞥了瞥窗邊說:“陳覓言,你人緣真好。”
從她一進來,陳覓言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師姐!”他很高興地喊她。
“嗯?”程杳去果籃裏挑了只梨,又拿了個蘋果,“你吃哪個?”她扭頭問他。
“都可以。”他聲音輕快,眉眼溫柔。
程杳盯着梨和蘋果猶豫了一下,然後把蘋果丢回去,走到垃圾桶邊削梨。
“吃吧。”她削好梨遞給陳覓言。
“你怎麽不喂我了?”
程杳一愣,擡頭看到陳覓言一臉認真的樣子,她嘆了口氣,切了一小塊送到他嘴邊:“少爺,吃吧。”
“謝謝。”陳覓言笑得很誘人犯罪。
程杳心裏跳了一下,轉瞬她別開視線,望了望窗外說:“要下雨了。”
“對。”陳覓言吃完一塊梨,看到程杳又切了一塊,他咬到嘴裏。
一個梨還沒吃完,樂菱就來了,看到病房裏的景象,她驚呼了一聲:“哇,好多花!”
“對啊,都可以開店了。”程杳說。
“哥,誰送來的?”樂菱跑到床邊。
“公司的同事。”
“哦。”樂菱點點頭,“一定都是女同事吧。”
陳覓言淡淡看了她一眼,樂菱立刻閉上嘴。
“對了,程姐姐,大家也問到你了呢。”她對程杳說。
“哦。”程杳的反應淡淡的,顯然并不是很關心這個。
樂菱帶了午飯來,他們一起吃了,到了一點多,樂菱就回公司了。
晚飯是俞美櫻帶來的,很豐盛,還有一桶排骨湯。程杳喂給陳覓言喝,俞美櫻在一旁看着,一臉意味深長。
等陳覓言喝完了湯,程杳抽出紙巾幫他擦嘴。陳覓言眼神溫柔地凝視着她。
俞美櫻走過來拍了下程杳的頭,很欣慰地說:“真賢惠,做你男人也挺幸福的。”
陳覓言聽了有些窘,耳朵紅了紅,但是看得出來他很開心。
程杳不動聲色地看着陳覓言的表情,捏着紙巾的手僵了一下,她扭過頭給了俞美櫻一記白眼。
“別胡說。”她用唇語說。
俞美櫻笑了一聲,沒理她,收拾好東西就出去了。
程杳再轉回臉時,就看到陳覓言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灼灼地望着她,很愉悅的樣子。
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頭,躲開他的視線,自顧自地說:“醫生說你的頭沒什麽問題了,再過幾天傷口也要痊愈了。”
“嗯。”陳覓言應了一聲,說:“這幾天辛苦你了。”
“應該的。”程杳擡頭沖他笑,“誰讓你是我救命恩人呢。”
陳覓言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
他默了默,說:“那沒什麽,你不要一直記着這個,我……”
他沒說下去。想起那天,他心裏仍一陣陣地狂跳。
他說他要她,她答應了。
一直到現在,他想起來仍像做了一場夢,不敢相信。這幾天,她對他很好,非常好,就像俞美櫻說的,像是把他當她的男人在照顧一樣。
對這一切,他受寵若驚。然而,又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安。
他知道,程杳不是以前的程杳了,她捉摸不定,像一陣風。
他怕這一切都只是因為那個讨人厭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因為……她也有那麽一點喜歡他。
——
陳覓言在醫院住了八天,程杳一連八天都陪着他。這期間,蘇盈來過一次,她不知道從哪裏得知陳覓言住院了,抱了花過來。但她沒待多久,因為她進來時,程杳正在幫陳覓言擦臉。
蘇盈的臉當時就白了,她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八月二十二號,陳覓言出院的日子。
俞美櫻開車送他們。
到了雲水灣,俞美櫻沒有多待,她走後,屋裏就只剩下程杳和陳覓言。
“餓不餓?”陳覓言倒了一杯水給她。
“不餓。”程杳沒擡頭,坐在沙發上摸着Robby圓滾滾的身子。顯然,這幾天樂菱把它養得很好。說起來Robby真是一只奇怪的貓,上次對她還很排斥,這回居然變得很溫馴了。
陳覓言在她身邊坐下來,溫聲說:“師姐,晚上我做咖喱牛肉給你吃好不好?”
“咖喱牛肉?”程杳擡起頭。
“嗯,你以前很喜歡吃的。”
“哦。”程杳應了一聲,說:“可是你剛出院。”
陳覓言笑笑:“沒事的,傷口都沒感覺了。”
“那好。”程杳說,“等一下我們一起去買食材,晚飯一起做吧。”
“你會做飯?”陳覓言很驚訝。
“唔,也會一點的。”程杳眉梢挑了挑,似乎很不滿被他看不起。
陳覓言笑了:“好啊,我從沒吃過你做的飯。”
程杳說:“你當然沒吃過,我還從沒給別人做過飯呢。”
陳覓言笑得更愉悅了。
下午三點多,他們一起下樓,去了雲水灣對面的大超市采購食材。
挑選材料這種事自然是由陳覓言來做,程杳本來想她就負責推着推車跟在他屁股後面。說起來,這已經是唯一能體現她價值的地方了,可是陳覓言怕她累,大多時候都是他在推車、買東西,程杳雙手空空跟在他身邊東看西看,像個跟大人來逛超市的小毛孩。
快到六點,他們才回來。
程杳幫着陳覓言處理食材,當然陳覓言交給她做的都是簡單的事,比如擇個青菜,洗一下土豆之類的。程杳做得很好。
食材準備好後,陳覓言讓她出去歇着。
程杳看了看那些大魚大肉,覺得的确不是她能燒的菜,就說:“那好吧,待會兒你做好了喊我來炒青菜和燒湯。”
“好。”陳覓言拿下粘到她頭發上的菜葉,低頭湊近,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去看電視吧。”
程杳沒想到他會突然親她,怔了怔才點點頭出去了。
她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連換了幾個臺也沒找到一個想看的,最後她随便定在一個科教節目上,把聲音調低,百無聊賴地跟Robby玩。
廚房裏,陳覓言切菜的動靜傳出來,程杳默默地聽着,心裏湧動着各種古怪的滋味。她擡手摸了摸額頭,被他的唇碰過的地方已經不燙了。
她神思跑遠了,想着想着沒注意手下的力道,Robby被她捏得一叫,哧溜一下跳下沙發,沖進了房間。裏頭砰地一聲。不知道Robby碰倒了什麽。
程杳跟進去,肇事者已經躲到床底下去了,隐約能聽到幾聲“喵”。
她一看,發現這是陳覓言的卧室。
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都是幾樣必備的家具。他的床很大,被子是深青色的,很簡單的樣式,沒有花紋,看起來很柔軟的樣子。
程杳的視線往裏邊一看,發現床頭櫃上的幾本書掉下來了,顯然是Robby幹的好事。她走過去一本一本拾起來,重新擺好,撿起最後一本時裏面飄出一張照片。
程杳拿起來一看,有些發愣。
過了一會,她翻開那本書,發現那并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本裝幀精美的記事本。本子是空白的,裏面夾了很多照片。她一直看到最後,再慢慢合上,将它放到櫃子上。
她走出卧室,在沙發上做了一會,然後關掉電視,走向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