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調酒師
中國有個盛唐,黎城有個頹唐。
最近,頹唐來了一位調酒師,不僅長得帥,據說還會占蔔。
最有趣的是,他每天只接受一位客人,女客人。
男人們聽了以後難免嗤之以鼻,女人們則蠢蠢欲動,畢竟在頹唐這個半雅半俗的私人酒吧,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麽有趣的人了。
一個小時前,林曉也想去湊湊熱鬧,可是走到門前,就被門口的保镖攔住了,據說今天的客人已經在一個星期前預約好。
林曉踩着高跟鞋在緊閉的門口悠悠踱了幾步,她手裏夾着細細的煙,抱着手臂瞥保镖:“裏頭這位好大的架子啊,我還沒見過帶保镖上班的呢。”
面前的人靜默,林曉覺得像是在跟一座面癱雕像說話。
她彎下腰從下面看了他一眼,那保镖似乎被吓了一跳,退開一步,直貼到門前,頭垂得更低。林曉挑了挑眉正要繼續說點什麽,門突然打開了,出來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人。
林曉直起身,目光坦蕩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從胸膛到腹部、掃過大腿,到小腿,再重新掃上去,高高瘦瘦的,好像練過,比起外頭這個虎背熊腰的保镖,更顯得如松似玉,一身西裝也被穿得玉樹臨風。
她有點輕佻地吐了口煙在他臉上,笑着說:“原來這才是廬山真面目,果然如傳聞中的……”
那人顯然有良好的素養,只是稍稍避開了她吐的煙圈,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然後語氣平淡地打斷她,“我不會調酒,更不會占蔔,只是替我們先生傳個話,您能不能先離開,影響到我們客人了。”
林曉眨了眨眼睛,原來真正的廬山在裏面。
她才懶得跟他廢話,扔了煙頭,拼命往門縫裏擠。
那人反應快,也不知道使了個什麽動作,幾下把她推開,然後快速跟保镖說了句“不要讓她靠近”,又重新關上門。
“……”剩下她和那個正犯難的保镖面面相觑。
“哼,誰稀罕,不看就不看。”林曉嘟哝了一句,拍了拍手離開,只是高跟鞋噔噔噔踩得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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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門緊閉着将近一小時。
林曉坐在樓下的開放式卡座裏,有點不耐煩地晃了晃手裏的酒杯,晶瑩的酒水泛着冷豔的光澤,她抿了一口,然後擡頭朝那個房間白了一眼。
仿佛受到感應一樣,那門突然打開了,出來一位姑娘,林曉掃了一眼,那姑娘一臉魂飛天外的花癡狀,一邊走一邊還在叫着,“哎呀,實在太帥了,為什麽灰色的亞麻穿在他身上這麽帶感!”
灰色?林曉努了努嘴,通常老男人才喜歡穿這樣的顏色,這人年紀這麽大了?
有好奇的女孩馬上圍上去,“他真會占蔔嗎?”
“當然,那一手塔羅牌,啧,玩得超帥!”
“那他給你算了什麽呀?”
那姑娘得意地搖着手裏的包包,“秘密。”
“猜中了真的要答應他一個要求嗎?”
“對,要求就是……”林曉本來有點意興闌珊,聽到這裏時不免支起耳朵,只聽那姑娘紅着臉嬌嗔了一聲,“猜中了就要脫衣服。”
……
林曉聽不下去了,輕嘆了口氣,她本來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神秘人物,看來又是城裏哪個無聊的小開玩的泡妞把戲,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她喝幹了最後一口瑪格麗特,抓起桌上的包包離開。
頹唐二樓的包間內,程子浔閉目後仰在椅背上,桌上散開着一副塔羅牌,對面早就人去座空。
有人輕輕走過來,是他的生活助理兼保镖周平,就是剛才給林曉開門的那個年輕人。
周平雖然自幼跟着他,但他也不明白為何這幾天程子浔的情緒有點不穩定,低聲說道:“二哥,今天來的人依然不對嗎?”
狹長的眼睛睜開,直勾勾看着天花板,沒答話。
周平踟蹰了一下,“三叔剛才派人來催,讓我提醒你別忘了後天的董事會,都已經缺席三次了……”
“你說,她是不是黎城人?”程子浔仿若未聞,突然問了一句不搭調的。
周平已經習慣了他的抽瘋性思維,看了他一眼,垂眼沒有回答。
程子浔果然又開始自言自語:“不是黎城人,怎麽會長那麽白呢?”
周平不知道該接什麽,他又沒見過“她”,都不知道高矮胖瘦,只知道程子浔在這個酒吧呆了一個禮拜,就是為了找出那個“她”。
周平還在發怔,程子浔又突然對他說:“忘不了。”然後又閉着眼靠着椅背不說話了。
周平半晌反應過來他在說董事會,頭頂三條黑線,應了一聲,出去了。
關上門前,周平又看了他一眼,平時習慣了他家二哥吊兒郎當的樣子,此刻二哥看上去卻有點怪怪的,周平細細琢磨了下是哪裏怪,對了,是孤單。
周平跟門口的保镖低語了幾句,随後在附近的卡座坐了下來,一邊等程子浔出來,一邊抽煙。
朦朦胧胧的煙霧,就像那些零星的陳年舊事。
周平的父親是程家的老管家,周平從小和程子浔一起長大,程家對他們父子倆有過恩,程子浔的父親程老先生去世前還在病榻上跟他聊了一次,具體的內容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大概是,他還年輕,如果想念書,就安排人送他出國念書,等念完書他可以選擇到程豐公司幫忙,也可以自己去闖蕩。
周平搖了搖頭。
程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周,你父親做了一輩子的管家,我不希望你步他的後塵。年輕人該有年輕人的眼界,不要在程家做井底之蛙。”
“我走了,二少爺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周平這樣回答。
一提起程子浔,程老先生就變得諱莫如深,一個人看着窗外不做聲。
周平輕輕退了出去。
程老先生去世的那天,程子浔沒在醫院。
周平是在一個小嫩模的床上把他挖出來的。
他看着一臉胡子渣的程子浔有點氣不打一處來,扯着他的領子,“二少爺,老先生剛離開,外面多少人盯着程家的家産虎視眈眈,我拜托你長點心成麽?!”
“什麽家産,我不要,送你行不行?別來煩我!”程子浔掙開他,還要往那個嫩模身上爬,被周平一個眼神橫過去,小嫩模哆嗦着穿好衣服溜出去了。
小嫩模剛走,周平的手就像被燙了一樣馬上放開,程子浔整了整衣領,彎着漂亮的長眸對他笑了笑,眼裏哪有半分醉酒樣兒。
程子浔沒穿鞋,赤着腳走到旁邊的沙發裏坐下,翹着腿用腳尖一下下踢周平的褲腳,聲音帶着點清晨的沙啞,“行啊,演技嗖嗖上漲啊,你剛才要是再扇我一巴掌,就更像真的了,這麽多年我居然沒看出來,身邊藏了個影帝啊?”
“彼此彼此。”周平從小不怕他,退開一步躲開他的無影腳,在程子浔繼續嘲笑他之前連忙岔開話題,“二哥,你說這女的昨晚在打探公司的消息?”
程子浔聽聞,嗤了一聲,果真把腳收了回來。他拿起茶幾上的打火機點了根煙,吸了幾口才說道,“看來三狐貍要有動作了。她昨晚陪我喝酒的時候還算正常,後半夜就老問我一些公司的事……我裝睡的時候,就聽到她偷偷打電話。”程子浔用夾着煙的手指摸了摸下巴,眼神疑惑地看向周平,“我的技術應該挺好的啊,她怎麽沒暈過去呢?居然還能站起來,走到陽臺上打電話?”
在這個話題上,周平沒有經驗,也沒什麽發言權,只好沉默。
程子浔也沒想過他會回答,嘆了口氣,“周平,你說我為了讓他們以為我是個草包,連自己老爹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是不是有點不孝道啊?”
周平知道,這個他們指的是三叔一派,他想了想,說道:“老先生曾經說,不必在乎形式上的東西,二哥,今天我們受到的這些,以後都要一筆筆向他們讨回來。”
程子浔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然後單手撐在窗臺,一邊抽煙一邊看着樓底下的車水馬龍。
寬敞的路上,每天有不同的人來來去去,到他們想到的地方。他很羨慕他們,因為那些人至少還有地方可以去,而他卻連想去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