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花城篇(07)
一陣很大的風瘋狂地吹過來,把樹枝都拍碎了,剎那間,後來出現的那個人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宗,可想而知,那個人的靈力有多麽可怕。
剩下的人影漫步在月下,月光奔跑到他臉上,我看清了那張臉的輪廓,是大宮司潑雨者,他手上拿着一張卷軸,就是另一個人影交給他的卷軸。
那個靈力讓人恐怖的人到底是誰?難道潑雨者是奸細還是……線索就在那張卷軸上。我暗中跟蹤了潑雨者,一直跟蹤到他的房前。他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說,誰?
我躲到了假山背後,旁邊有兩棵大樹,朝大樹看去,那輪彎月正挂在枝頭猶如樹上結的果子。他朝我這邊走來,似乎發現了我就躲在這裏。
突然從我旁邊蹿出一只老鼠,老鼠朝着假山外面跑,從一棵大樹上飛下來一只獵鷹,獵鷹敏捷地把老鼠叼起來,我聽到了老鼠凄怆的慘叫,一片葉子從我眼角飄過。潑語者嘆了口氣,他說,原來是這東西,捉耗子竟然捉到院子裏面來了。他冷笑一聲,可憐的耗子,你竟然不知道這院子裏并不安全啊。
他似乎話中有話,這院子裏并不安全啊。說完後,他轉身回到房間,卻沒有點燈。不久後傳來了他的呼嚕聲,那只獵鷹繞樹三匝,發出古怪的鳴聲,和房間裏陣陣呼嚕聲交相輝映,無比刺耳。
第二天,公主召見了四位大宮司,我也在場。潑雨者裝做昨天晚上什麽都沒有發生的一樣,我也和他一樣,裝做昨天晚上什麽都沒有看到。
依虹公主說,最近敵人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非常了解,我懷疑我們守林城裏有內奸!四大宮司齊聲說,內奸不得不防,一定要把真相找出來。潑雨者,四位大宮司之中就屬你心思最缜密,辦法也多,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
依虹走了幾步,接着說,吹雪者負責加強城池守備,安頓子民。追雲者負責和花城取得聯系,增加支援。引雷者負責對敵情的偵察。你們四人的決策将直接影響到守林城的安危,一招不慎可能滿盤皆輸,守林城可能就此淪陷。守林城雖然不是帝國本土的城池,可是一旦失守,巫軍就會長驅直入,把戰争的煙火燃燒到寒嶺帝國疆域之內。何況還有一個令人讨厭的食人族,也對守林城是垂涎若滴!我估計,食人族會躲在喋血森林裏,閣岸觀火,等我們與巫軍火并之後,再收取漁翁之利!
四人附和道,公主所言極是,屬下盡會效犬馬之勞,為了帝國的繁盛粉身碎骨,再所不惜。
公主白了他們一眼,然後把目光對準我,她對我說,我還給你安排了一個重要的任務。最近戰亂紛紛,我心裏煩的狠,你就一直陪着我吧,順便做我的貼身保镖。現在就随我去散散心好嗎?
我陪依虹來到城外,她還是喜歡坐在我的通靈狼上,坐在我的背後。城外空氣新鮮沁人,涼爽的風勾勒在我們的臉上,讓我們舒服的發狂。依虹的聲音飄在背後,如果世間沒有了戰争正如很多年以前,那麽我們就可以經常出來吹吹風,而不必擔心敵軍突然大軍壓鏡。
我撫摸着狼幹淨的毛說,是啊,可是我們沒有能力來阻止戰争,因為我們不是帝國的王。
她從身後抱住我,她說,即使是一個淩駕于衆人之上的王,也無法阻止戰争,正如無法阻止自己厄運的到來。我的哥哥,是寒嶺帝國至高無上的王,但是他一直都在感嘆一個王并不是可以呼風喚雨,有很多複雜的東西牽制着王。有的時候,王很孤獨很無奈,人們卻說那是威嚴與憂國憂民的大胸懷。哥哥聽到子民這麽評價的時候,總是憂傷無奈地笑笑,然後再笑笑。
我說,也許吧,我沒有做過王,自然體會不到王的無奈。
狼在沿着河岸散步,水像輕柔的绫羅綢緞,溫柔而深情地鋪展開。突然間,通靈狼嗅了嗅地面,長嘯一聲,朝着前方小心地走過去,走到了一片叢林。狼敏感地朝着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上望去,發出詭谲的叫聲,我和依虹也一起望了上去,有兩具屍體就挂在樹枝上。
依虹認出來那是巡邏的自然族将領。在狼的吼聲下,兩具屍體從樹上滑下,狼躲閃到一旁,伴随着的是紛紛揚揚的樹葉,漸漸覆蓋了屍體。我們從狼上跳下來,我檢查了屍體後說,被劍氣所傷,割破了喉嚨,只一劍就使這兩個侍衛喪命在此。
依虹看了看我,她說,我認識這兩個人,他們是大宮司引雷者的兩個兒子,唯一的兩個兒子。此二人都是靈力頗高的勇士,在那位高人的劍術下一命嗚呼,可見那個人是多麽的可怕?流觞,你說這是食人族幹的還是巫族人幹的?
這個很難說。
接着一陣大風過後,先是落下了更多的枯葉,斜着落在我們的戰袍上,随後從天上飄下一張白色的布匹,布匹上灑了很多血液,血液已經幹枯,像活剝的人皮。
我随手在半空接住白布,依虹說,是張裹屍布,拿它幹什麽?
當我仔細看了那張裹屍布一眼的時候,我的瞳仁中彌漫出劍光,自言自語道,原來是他?他也來了。
依虹說,你在說什麽?看,反面有幾個字!
她把裹屍布搶過去,翻過來,她看到裹屍布上用血寫成的字跡後臉色突然變的蒼白,然後驚惶之中松開手,裹屍布盤旋着飄到了地上,正好覆蓋了一具屍體,還有很多片樹葉。
我問依虹,你看到了什麽?
她沒有說話,臉色白如雪。我跪下來,揀起裹屍布,專注地看過去。
裹屍布上寫着刺眼的幾個大字:奉命取依虹公主首級。
依虹生性活潑,情緒容易波動。我安慰了安慰她,然後立即帶着她回到守林城。依虹說,那些字真讓我受不了,先找個茶館喝點茶,壓壓驚。
我說,還是回大殿吧,那裏安全。
她說,我已經沒有心情回去了,你不是說做我的貼身保镖,始終保護我嗎?
茶館的夥計給我們上好兩杯茶,依虹要端起來喝。我把手一擋,我說,且慢,然後突然把夥計拉過來對夥計說,你,先喝給我們看。
夥計眼神古怪,好象感覺我們的要求很荒謬。不過他還是端起茶杯喝下一口,然後轉身就走。依虹邪氣地笑了笑說,難道你懷疑夥計會在酒裏下毒?那個夥計我很熟悉,絕對不會下毒的。
依虹的話剛說完,夥計走出幾步後就猝死在地上,嘴上吐着白沫。衆人驚慌地朝那夥計望過去,依虹看看死在地上的夥計,然後又看看我。我對她說,你可以保證他不會下毒,那麽你也能保證其他人?
說話間,從外面吹來的大風把窗戶紙都吹破了,大風灌進屋子,把幾張茶桌掀翻,茶杯碎片跳躍在地板上。茶館裏的顧客仿佛見了惡魔,都驚慌地喊叫起來。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走進來,冷風灌滿了他的袍子,夾雜着很濃的血腥氣息。我喝下一杯茶,含蓄地說,他終于來了。
誰?依虹問。
我又倒了一杯茶後說,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白衣男子揮了揮手中的神劍,銀白色的劍光劃到櫃臺上,櫃臺從中間裂開去,然後出現了無數道整齊的裂痕,櫃臺瞬間化做了粉片,一片一片地紛飛在寬敞的茶館裏。他冷漠地說,不想死的人就立即從窗子裏跳出去。話音剛落,整個茶館陷入了恐怖的寂靜,然後開始有腳步聲,人們紛紛從那個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的窗戶跳出去。
最後只剩下我和依虹還有掌櫃的,最後連掌櫃的也搖了搖頭蹒跚着從窗子裏跳出去,掌櫃的年老體邁,我聽到了他痛苦的聲和褲裆扯破的聲音。白衣男子的影子鋪到腳下,我依然安靜地坐在那張桌子上,我背對着他說,斂衾。
當我說完這兩個字的時候,仿佛時間在這裏突然停住,一切都是那麽安靜,凄涼,無奈。
他突然怔了一下,伫立在風中深沉地說,流觞。
你要殺她嗎?
正是。
非殺她不可?
不錯,那張白色的裹屍布你應該也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我驚愕的不知所措。當我看到那些字的時候,我更不知道該怎麽做。因為你通常言出必行,一旦鎖定了目标,從來就沒有人可以活過。
你還算了解我。
正因為了解你,所以必須阻止你。
除了你,我誰都可以殺。
你也可以殺我。
不,如果殺了你,我在這個世上就沒有朋友了。
那你也不要殺她。
不可以,因為她不是我的朋友。
斂衾手指屈伸,握劍閉目,冷光爍爍流淌在斷月刃上,彌漫了整個茶館。通靈狼是認識斂衾的,它走到一旁在一張完好無缺的茶桌下躺下來,眼睛微微閉合,好象我們之間的事情與它無關,朋友之間的事情它也無能為力。
我伸出手掌,金黃色的光芒如結冰一樣貼在身上,黝骨神劍從手心慢慢成形。紫黑色的劍身橫在眼前,黑光使半個屋子變的如夜一般詭谲。依虹卻沒有一絲驚惶的神情,她走到狼旁邊的桌子上,然後鼓起掌,好象在說,有好戲看了,絕對精彩。
斂衾沒有看她,只是冷笑一聲,他說,觞,你的靈力強大了很多。說完就突然改變方向,朝依虹的位置揮了一劍,劍光如雨天的霹靂。從我的黝骨裏飛出一道黑色的光牆,斂衾的劍氣割到黑色光牆上,光牆彎曲一下然後又還原把他的劍氣蕩漾開去,濺射到四周的桌子上,桌子整齊地裂成很多薄片,灑落一地。
刀光劍影在我們眼前只不過是蕭索的印痕而已。不斷地有碎裂的木屑飄落,不斷地有血液飛出。黑光和白光交織在一起,如經歷了黑夜與白晝的輪回。最後我們看到從房頂落下的竟然是我們的戰袍碎片,每個人都受了重傷,鮮血順着破爛的衣服汩汩流淌。
我們收起劍,沒有繼續厮殺,我走到他身邊,扯下我的衣服一角,為他包紮傷口。他拒絕了,把袖子甩了甩,血液大方地濺到我的臉上。在斂衾臨走的時候,我問道,在安樂客棧的時候,皇家眼線店小二是不是你殺的?是不是你在暗中幫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