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戍未定

? 且說李彩鳳無意中發現了一條補貼家用的捷徑,就是制作絹花,當然是要制作與衆不同的絹花。李彩鳳要制作的就是雛菊絹花,而她的手邊剛好有這樣的材料——黃麻布。

黃麻又稱苦麻葉,水麻或天紫蘇,是價格便宜且廣泛種植的纖維植物。只需輕微加工即能織制麻布,就是如今普通百姓們身上穿的麻布織品,類似于以後的亞麻。雖然粗糙,但并不膈人,而且摸上去有一種別樣的手感。

李彩鳳手上剛好有幾匹黃麻布,顏色是淺嫩的黃,有別于僵硬的土黃或是姜黃,看上去倒是心怡的緊。李彩鳳尋來了刀剪,便按着記憶中的制作流程,開始剪裁起來。

窩瓣沒什麽問題,但是在定型的時候,李彩鳳忽然發現這朵惟妙惟肖的雛菊絹花,竟然沒有葉子來搭配。

翻遍了家中,竟然沒有綠色的布,一根線也沒有。隔壁的馬大嬸家倒是有,只是這幾天她去了女兒阿梅家裏,因為阿梅給她生了個大胖外孫子。

擡頭看了看天,臘月的天黑得快,天邊看上去陰沉沉的,風也刮得人臉生疼。李彩鳳估摸着該做晚飯了,可不能等到天全黑了,上次就因為點着燈做飯被李老爹叨叨了幾句。

李彩鳳熟練地生火烙餅子,順手炒了個大白菜出來,還舀了一勺自己腌的大蒜和豇豆。

看着腌菜,李彩鳳忍不住笑了。原來這大明朝人人都會腌菜吃,還記得當時自己看到李老爹和李大哥熟練地腌菜的時候,還曾懷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了朝鮮。

嘗了一筷子豇豆,鹵子有點鹹,不過能享受自己的勞動果實,感覺還真不錯。

李彩鳳剛把飯端上桌子,就聽到遠遠傳來李老爹中氣十足的笑聲:“老三啊,難得見你一回。趕緊家去,屋裏頭暖和。”

另一道粗犷的聲音傳來:“也不跟您客氣了,我這回來,長栓還有幾句話帶給您呢。”

李彩鳳一聽,就知道李老爹和吳老三回來了。這吳老三,跟李大哥是發小,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兩個人在村子裏偷雞摸狗,那是攪和的村裏人不得安寧。

那個時候,李長栓的娘還沒死,倒是吳老三從小沒見過娘,就跟着李長栓一起喊娘。後來吳老三他爹又娶了一房續弦,前頭的兩個大哥早都分出去單過,只剩他在家裏爹不像爹,娘不算娘地過日子。仔細算來,家中田地早分的沒多少了,他老爹難道不為剛生出來的幺子考慮嗎?

所以吳老三十二歲就跟着經過村子的貨商出來闖了,見慣了人情世故。

待得兩人進了屋,抖落了身上的塵土,李彩鳳已經點上了燈,昏暗的燈光在屋子裏左右晃了晃,終于照亮了三個人的面容。

“吳大哥!”李彩鳳驚喜地叫道:“你咋來了呢?我大哥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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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三打量了李彩鳳幾眼,轉頭對李老爹笑道:“半年多沒見到風妹子,咋看起來又瘦了呢?”手在虛空中比劃了兩下,又道:“好像個子也沒長高啊。”

李老爹先招呼他吃飯,看着他夾起了一筷子菜才慢悠悠地說:“今年家中運道不行啊。年前丫頭生了一場病,好容易調養地好些;她哥又跟官家人扯上關系,到現在也不知道……”

吳老三一聽,忙撿着好聽的勸慰李老爹,又細細将南瓜胡同見過李長栓的事情講明了。過了一會,吳老三又觑着李老爹的神色,猶豫道:“大伯啊,您還是做好準備啊,也許栓子不能回來過年了……”

李老爹一聽就急了:“出了啥事啊,年都不回來過?老三啊,你可不要幫着那兔崽子哄我,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事啊?”

吳老三一看李老爹那架勢,忙擱了筷子道:“您看您想到哪去了,栓子哥好着呢。只是我回來的時候,聽人家說元旦的時候,俺答要派人上京,”說罷又搔搔頭,“還是那互市的事情。”

李老爹明白了:“這幫天殺的鞑靼人,”緊接着他又不明白了:“往年不也鬧着要互市嗎?皇上不是一直壓着不許嗎?”

吳老三也挺奇怪:“是啊,可是聽說幾天前皇上授意禮部安排使者進京朝拜的規模,啧啧,這可是從嘉靖三十年之後的頭一次啊。”

李彩鳳心裏咚咚地跳着,這段歷史她是清楚的。

她大三的學年論文中論述的是中原王朝和異族的戰争,曾提過明王朝的土木堡之變和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亂。

嘉靖二十九年,鞑靼部的俺答汗在多次遣使要求開放朝貢貿易未果後,動用武力要求明廷開放邊境貿易。這場戰争,俺答汗一直打到了北京城腳下,在宣府大同一帶如入無人之境。

這場戰争實在難以定性。包括後世的歷史學家們也很難理解為什麽嘉靖皇帝對鞑靼有這麽大的仇恨,或者說是對封貢互市的仇恨。俺答多次請求互市,“詞甚謙卑”,包括嚴嵩在內的內閣幾乎都看到了互市後邊境和平的希望,但是嘉靖皇帝依舊沒有同意。

戰争帶給人的改變是巨大的。在嘉靖一朝,因為這個詞死的人太多了。朱纨,曾銑,夏言……有安撫東南的經略,有執掌邊軍的統帥,甚至還有貴為百官之師的內閣首輔。

嘉靖三十年,朝廷開放了宣府大同與蒙古互市。但誰都能看出,這場被迫的交易是不會長久的。果然,不久之後,皇帝便取消了互市,拒絕鞑靼使者進京的要求。

但是今年,好像與以往不同了。

“因着使團進京的事情,順天府并錦衣衛在京嚴查,唯恐奸人趁機作亂。而且,從半月前,京城九門就嚴格控制出入了。若非通政司十級加急并邊軍緊急軍情不得出入正門,城裏每天的日常所需都是專人運輸進去的。”吳老三咂咂嘴。

“唉……”李老爹挺直的脊背忽然塌陷下去,在燭光的映襯下,花白的頭發顯得突兀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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