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報之瓊瑤
? 這蛇終究還是死了。
李老爹渾渾噩噩被人從墓裏拖出來,耳朵裏根本聽不到人說話。直到斜側伸出一只手點在他的印堂上,他忽然清醒了過來。
他看到面前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穿着一身舊道袍,目光洞徹地掃過自己。
周王、長史很快就聞訊而來,在看到地上拖出來的雙頭蛇的屍體的時候,都駭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明明知道蛇已經死了,周王還是舉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道:“妖異不祥啊。我實有罪,令祖宗不安。”
那道人自是不懼,早已經細細查看過雙頭蛇的屍體,啧啧稱嘆,直道難得。
長史見周王面帶疑慮,上前解釋道:“袁道長是上清宮祖師爺的嫡傳弟子,這幾日正好在開封府府尹家裏舉辦水陸道場,派去送信的人怕是打聽到了,就請了來。”
周王微微點頭,上清宮祖師爺一般都在閉關,等閑請不得;座下徒子徒孫百十來個,可嫡傳弟子卻屈指可數,俱都是得了真傳的,道法十分高深,今日倒是頗有緣法,正巧碰上一個。
不待周王上前請教,那道人已經自報道號,乃是姓袁名德懋,道號玉機子。
袁道長笑道:“本是下山游歷,不期遇見此事,合該是貧道走一遭,”說罷指着蛇頭道:“這妖物乃是地裏泥鳅,欲要化龍也。”
袁道長拿着楊柳枝戳了戳蛇頭上鼓起的兩個大包,說來也怪,這蛇頭上兩個大包鼓鼓囊囊的,看着倒像生起了瘤子一般。袁道長微微一笑,道:“蛇要生角,看來是得了機緣,”又道:“怕是已經生了爪。”
果然,把蛇翻過來,一雙已經發黑的爪露了出來。看着在場的人驚駭欲絕的表情,袁道長道:“無甚可懼也,此物化不了龍,”說着竟伸手摸了摸蛇皮,笑道:“這蛇膽倒是好東西,如果不介意的話,貧道想割下來制藥。”
周王哪裏還在意這些,忙又問道:“為何我先祖墓中生的此物,難道是……”
袁道長擺了擺手:“王上先祖甚有陰德,這陰宅占盡了老官山的好處。這山上靈物也知道哪裏有靈氣,若是其他倒還罷了,只這妖物,是感應到墓中的怨氣而來的。”
周王擡頭看了看四周,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凝了凝,遲疑道:“道長您看,先祖奉安已久,不肖子孫不敢輕動。不知道您能不能想想辦法,為小王祖父和父親,還有小王的陵寝蔔算個吉位?”
袁道長已經割破了蛇身,小心地把蛇膽取出,放在了随身布袋中。聞聽地此話,倒笑了:“好說,好說。吉位易蔔,只是也要有點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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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聽得能消弭這場禍事,哪有不願的,連聲道:“只要平安,其他也顧不得了。”
袁道長便叫周王取了王印來,親自下了地,将王印端端正正懸在周定王朱橚的陰梁上。又用白糯米和赤小豆遍灑在梁下,在梁上釘了三根寸長的鐵釘,将蛇身釘入柱子,方用楊柳枝蘸水淨了手。
接着,袁道長拿着羅盤,山前山後的轉了一大圈,嘴裏念念有詞。等了好半晌,周王幾乎要站不住的時候,方才停下,用腳跺了跺地,道:“就在這裏起陵吧。”
周王大喜,一幫子工匠一擁而上,刨土的刨土,測量的測量。周王上前邀請袁道長去王府飲宴,袁道長應下,随周王下山去了。
李老爹被山風一吹,心裏不住地發涼。周圍的工匠俱都不敢用正眼觑他,生恐李老爹的晦氣會傳染一般。
待到晚上收了工後,李老爹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發現同屋的人早都收了床被,到其他屋子裏睡去了。李老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裏倒不記挂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只想着,自己的婆娘身懷六甲,自己的兒子又憨又傻,若是沒了自己,恐怕只剩下被欺負的命了。
已經三更天了,李老爹翻來覆去還是沒有睡着,倒是生了尿意。爬起來披上衣服,走到茅房解了個手。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看到自己的床前站了個人。
李老爹經歷過早上的事後,估計天下沒啥事再能把自己吓着了,便是看着眼前的袁道長,也生不起半絲敬畏之心。
袁道長壓低了聲音,道:“我有話問你,你老實回答。”
李老爹索性睡不着了,心裏頭憋着難受的慌,幹脆把被子一攏,坐在床沿上悶聲不語。
袁道長微微一笑:“你想着自己看見了雙頭蛇,怕是命不久矣。不甘心自己就這麽死了,對嗎?”
見李老爹還是不說話,袁道長又道:“見雙頭蛇,大不祥也,你這麽想也沒錯。只是你一個小匠人,哪裏來的膽量,能把這個妖物一刀砍死?”
李老爹這回倒是說話了:“我只想着,自己看到那蛇也就罷了,是命中無福,死怕個囊求;要是被其他人看到,難道說見一個害一個?反正不能留着它再禍害別人。”
袁道長驚賞不已,心中喟嘆良久,才道:“昔年楚國令尹孫叔敖路遇雙頭蛇,也是這般作為,結果官至宰相,可見陰德所致,天報之以福。沒想到如今你也心懷赤誠,他日必有後福,非汝即汝子孫也。”
李老爹好似溺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可置信道:“聽道長的意思,我還能活?”
袁德懋對着月光仔細看了看李老爹,看到他臉上黑氣盡去,印堂上透出些紅光來,更令人驚訝的是,他一低眼,眼角下竟然出現了幾縷陰德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