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宮宴待和親,青梅弄竹馬。

程讓在看《內經》,從《素問》篇開始看,第一節就是上古天真論。他本是抱着溫故而知新的學習态度而來,然後越看臉色越紅,責怪自己先前看書不過腦子。

“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這麽簡單的道理他竟未想明白,還自己吓自己,以為阿沅體質有差,傷口不愈。

原來,竟是這樣。他臉色越紅,眉間喜色卻也越重,阿沅在他的屋子裏來了初潮,想想就忍不住心頭發軟,如灌了蜜一樣。他參與了她人生的許多初次,以後還會一起走向人生的終結,從始至終,相伴而行。

因“吻痕”一事,阿沅氣得好幾日沒去看過程讓,心裏将他罵個狗血淋頭,總算氣順了一些。這才收起心思,準備起皇帝的萬壽節來。屆時又有盛大的宮宴,因阿父的關系,她必要出席,也不知四公主這次還會不會賞賜什麽東西。

不過她想了下,聽說最近陛下又想給幾位親王公主賜婚,四公主怕是抽不開身來。這倒不是她想窺探天家秘事,而是她兩次和阿兄出門,都撞上了大公主。她很有眼色地避開,可終究還是聽到一點吵鬧聲。

“……我父皇要将我嫁去姜國和親你也不管嗎?”這是怒氣沖沖的大公主的聲音,然後是她阿兄淡聲道:“殿下慎言,臣何德何能……”

阿沅輕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戲碼最是引人唏噓。不過她是不信大公主說的陛下要她去和親的話的,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嫡公主,怎麽可能被送去和親?更何況是去姜國?

陛下暗戳戳地想對姜國動武呢,怎麽還會賠個公主過去?

因此阿沅只是略聽了一聽,按照常理推論,大概是陛下憂心自己幾個孩子的婚事了。畢竟四位皇子中只有秦王和梁王娶了正妃,晉王和四皇子年紀略小,皆未娶。

最重要的是大公主快二十了,卻一直未嫁。年紀相仿的郎君們有的甚至連孩子都有了,哪裏還有大齡未婚優秀男青年能配得上公主之尊。公主自己不着急,可身邊人都要急壞了。

不過阿沅也就是在心裏想想,與大公主面對面時還是恭敬有禮、進退得宜的。只是,她看着公主鮮紅色的裙擺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心裏欲哭無淚——明明上次宮宴,她連公主的面都沒見着,這次怎麽就和公主同行了?

“林姑娘,你愛喝青梅酒麽?”大公主回頭望了她一眼。

阿沅回過神來,鎮定答道:“回禀殿下,臣女不善飲酒,不過青梅酒是酒中一絕,也曾飲之,滋味難忘。”

大公主輕笑一聲,小聲說了句什麽。周圍的宮人都無反應,唯有隔得最近的阿沅聽見了,她說的是:“跟你家阿兄小時候一模一樣。”話裏淡淡的感慨,如回憶般虛無缥缈。

她沒答話,大公主也沒繼續說話,等到進大殿時,她才半轉身吩咐宮侍帶阿沅前往座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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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萬壽節宴比年前夜宴更為隆重盛大,皇帝坐在高臺之上,皇子公主都上前賀詞獻禮,他們退下後,各國來使也紛紛獻上自己國家的壽禮,無一不精貴。

宮宴上的膳食自然都是上乘的,可惜阿沅沒什麽胃口。周圍的姑娘都不太熟悉,但按照阿父的職位來看,她想她們應該都是九卿之女。上次還有個活潑的魏如鈴能說一說話,這回她連搭讪都不太想搭了。誰叫程讓傷腿沒好完全,未來參加宮宴呢。

就在她以為宮宴就要這麽平淡如水地舉行下去時,姜國使者卻突然起身加了把火:“為使穆姜兩國邦交永固,我國陛下欲為膝下五皇子求娶穆國尊貴的公主殿下。”

滿殿嘩然,和親?姜國竟打着和親的主意!

阿沅本有些困頓的心神瞬間吓醒了,難道大公主說的是真的?若沒皇帝的暗示,姜國使者怎麽敢在國宴上提這種請求?

她的腦子轉得飛快,皇帝想要回八郡,除了強行攻打,聯姻确實是好選擇。穆國如今國力比姜國強盛不少,但也不到碾壓的地步,若強行發動戰争,未免得不償失。兩國邦交也近百年,近來卻有些不穩固,能以和親之事換取邦交,皇帝自然會同意。說不定還會要求姜國将嶺南八郡作為聘禮送回穆國。

她的座席離外賓的位置較遠,并不能看到其他國家使臣的動作神态。但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她都能聽到,不過都是在猜測陛下會不會答應。

阿沅推測的是陛下絕對會答應,但人選問題暫未明确。若是确定的話,剛剛姜國使臣就應該直指哪位公主殿下。大公主十九,四公主十五,年歲相差并不大,都正值婚齡。但依陛下對大公主的寵愛,更何況這是他唯一的嫡女,地位尊貴無比,未必會去和親。那就是四公主?

她将皇室衆人關系都捋了一遍,除了公主還有幾位郡主,若皇帝不舍得自己女兒,那給宗室女封個公主封號,再嫁去姜國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得遠,但其實時間不過只隔了一會兒。陛下還未發話,姜國使臣還恭敬地站在大殿上,衆位官員還在交頭接耳,眼神躲閃着瞄向公主座席。

“我姜國願以八郡為聘禮。”這一句話說出來,朝臣的眼神瞬間變了,原先的遲疑不定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野心欲望,一道道目光投向皇帝陛下,恨不得替他答應下來。

那可是穆國建國初礙于周邊國家實力而不得不忍辱送出去的八郡啊!如今有了機會拿回來,可不是預示着我穆國國力強盛、萬國來朝!

阿沅心裏動了一動,她明白八郡對穆國來說意味着什麽。那不僅是一部分領土,更是穆國曾經的屈辱歷史,是國力強盛的象征。

她聽到陛下哈哈大笑,“準了!使臣快請上座,朕為兩國邦交敬你一杯。”

大殿裏的氣氛瞬間被點燃,鼓樂響起,兩列舞女着紗衣舞裙翩翩起舞,踩着鼓點将氣氛推向高潮。

沒有人會關心公主的意向,特別是庶公主。

直到宴會落幕,陛下也沒透露和親公主的人選,阿沅退出大殿時仿佛看見了四公主瘦弱的身影。歸家以後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四公主想必是怨怪她的吧。怪她早成了程讓的未婚妻,斷了四公主的念想。

過了幾日旨意出來了,四公主确定為和親公主,聽說淑妃娘娘在宮裏哭成個淚人,竟口出惡言诋毀大公主,被陛下關了禁閉。連即将前往封地的梁王都受了牽連,被冷遇了幾日。

阿沅正在程讓家陪他下棋,下一子就忍不住嘆一口氣。

程讓失笑:“怎麽了?”他沒覺得阿沅是在為國家大事而憂心,還以為她嫌無聊,想着待會要不要帶她出門。

阿沅輕瞥他一眼,道:“我總覺得心裏不太安寧,你腿快好了吧?”她的視線定在程讓下半身,可惜什麽都看不出來,看他走路的樣子,應該沒有大礙,就怕有什麽隐性的後遺症,而他不跟她說。

程讓點頭,手下順勢落下一子,“你快輸了。”這話成功引去阿沅的注意,“哎呀你怎麽都不讓一下我?”

他啞然,剛開始義正言辭跟他說不要故意讓子的是誰?不過看她被棋局引去注意,他也松了口氣,其實他的傷腿早好了,夾板早在月前就已拆掉,只不過身子因失了心頭血的緣故而有些虛弱。他最近都有在院子裏習武,只不過在阿沅來時還是想和她待一塊,只要看見她就覺得渾身充滿力量。

這局棋敗象明顯,阿沅也懶得作無謂的掙紮,将自己的白棋收到棋盒裏。半個身子越過棋盤,看向程讓盤着的小腿,“你這樣坐着,會血脈不通暢的。”

她這個姿勢,程讓很容易就瞥見了她領口的鎖骨,白皙無暇的肌膚,他知道再往下是什麽樣的美景。四月的天微微有了初夏的溫熱,阿沅穿的衣服不多,顯出一截細細的腰肢。

程讓臉色微紅,伸手做了個無比熟練的動作——雙手掐着那節細腰,将人提起帶到自己這邊來。之前他躺在床上腳不能動時,就是這麽動手的。

阿沅也習慣了他這動作,并未反抗,然而,程讓這次卻不是将她放在旁邊,而是直接放在了自己腿上,一手抱着她腰,一手攬着她肩,将人牢牢抱在自己懷裏。

“阿沅你好些日子都沒來看過我了。”少年有些委屈,抱着人就開始控訴。

她的頭正抵着少年的胸膛,能聽見一拍一拍的心跳聲,穩定平緩,她靜神聽了一會兒,有些不滿道:“不都說抱着心儀的姑娘會心跳加速的嗎?你的心跳怎麽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就是胡攪蠻纏了,程讓一時之間被她的歪理鎮住了,還真的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還真像她說的那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少年陷入了迷惘……他無比确定阿沅是自己的心上人,可心跳卻沒有加速……

阿沅噗嗤一聲笑了,現在的程讓可真好騙啊。她戳了戳他胸膛道:“逗你玩的,誰叫你之前欺負我來着。”後面一句說得很小聲,就是在嘴裏嘀咕了幾聲。

但程讓還是聽見了,他疑惑道:“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見他不認賬,阿沅氣得瞪圓眼睛,“你說什麽時候?就上次我來的時候!點熏香就是為了讓我昏睡對不對?”

程讓頓時心神一緊,難道阿沅知曉了刺青的事?但靜心大師說過這事除了紅痕不會留下其他痕跡的。

沒等他想出應對之詞,阿沅使勁戳他心頭那位置:“你是不是,是不是偷偷親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程讓:……我真冤枉……我就親了下臉……

感謝“小芒果”灌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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