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個人。那人拉他又去一個地方玩了八圈。”

于鐵疙瘩問:“誰?”

“說是看着眼熟,名字就在嘴邊上死活叫不上來。”

“長了雙抓屁的手,跟誰玩也是輸。”

“李十萬說那一宿他贏了很多錢。”

“嗯?”

“那人還留他住了一晚上。”

“輸了錢還管住,吹牛吧?”

“早上一睜眼,他發現自己躺在墳頭子上,手裏攥了一大把紙錢。”

于鐵疙瘩停下手裏的活,瞪着眼睛看着朱勉。

朱勉問:“你猜墳是誰的?”

于鐵疙瘩說:“誰的?”

朱勉說:“劉占榮的。”

于鐵疙瘩一怔。

朱勉說:“李十萬跟死鬼劉占榮賭了半宿。”

“一個屁十六個幌,李十萬的話不能信。”

“你不信?開始李十萬也不信,以為是喝多了睡在野外做了個夢。後來他把那間屋子的牆上貼的是什麽紙,屋子裏擺的是什麽東西跟別人細細地講了一遍。劉占榮的娘說,她兒子的棺材裏面貼的就是這個圖案的紙,屋子裏擺的東西都是出殡的時候用紙糊好了燒給他的。這下可把李十萬吓屁了,現在天一擦黑,他就做縮頭烏龜了。”

劉占榮是個賭徒,嗜賭如命,賭起來晝伏夜出。輸了田産,輸了老婆,最後把自己也吊死在房梁上,追債的人才偃旗息鼓。追債的人裏面就有于鐵疙瘩。

“劉占榮還托李十萬捎話給你,說欠你的銀子一定要還。”

“捎話幹啥,直接把銀子捎來不就得了?”

“他說,賭桌上輸的必須在賭桌上贏回去,這樣才能墳地改菜園子——拉平了。”

于鐵疙瘩“嘁”了一聲,把鐵塊重新扔回爐子裏,捅旺火拉起了風箱。

“只要他敢來陽間賭,我于鐵疙瘩一定奉陪。我還會替他燒柱香,讓閻王爺助他鬼力一把就贏了我。”

朱勉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于鐵疙瘩,你真的神鬼都不怕嗎?”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劉占榮被賭債逼得上了吊沒有你的份?”朱勉問。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死了我就把債抹了,你見我跟他的孤兒寡母索要過銀兩嗎?朱勉,鐮刀到底要還是不要?要,痛痛快快放下銀子拿貨走人。不要,兩個字的事。我這兒還有一大堆活兒呢,沒功夫陪着你閑扯淡。”

“你再說個價。”朱勉不甘心。

“昨天五十,今天倆二十五。”

“嘿,于鐵疙瘩,做人不要做得太硬,要學會使軟性。你這麽油鹽不浸會吃虧的。”

“我就是吃虧長大的,不憷這個虧,你有事說事,沒事把兩個山字垛起來,出去吧!”

朱勉把鐮刀頭用草繩系好,掏出來錢扔到案臺上,他扛着鐮刀罵罵咧咧地走了。于鐵疙瘩扔下手裏的活,走過去拿起來案臺上的大錢,數了數扔進簍子裏。

搶收的事,韓則林和朱永茂想到一塊去了,眼下糧食已經熟了,說啥也不能裝到別人的倉裏去。話傳下去,韓家上上下下都忙碌着為搶收做起了準備。

這一天滿生過得漫長痛苦,腦袋裏像塞滿了淤泥,沉悶得透不過氣來。他在廚房裏揉面,揉着揉着,手慢了下來,兩眼瞪着牆愣神。彩荷推門進來,叫了他一聲。

滿生激靈一下醒過神來。彩荷還跟早晨一樣,荊釵布裙,她挽起衣袖熟門熟路地刷碗洗筷子,一切都像過去一樣。滿生掀開鍋,把揉好的饅頭一個一個地擺進籠屜,蓋好了蓋子開始燒火。彩荷在蒸氣裏走動,身子時隐時現,宛若仙女一般。滿生嘆了一口氣,彩荷回頭看他,倆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滿生的眼皮“簌簌”地跳了兩下,他撿了根草皮貼在眼皮上。竈裏的火燒出來,他抱起柴禾往竈裏填,慌亂中碰倒了米袋子。他趕緊往起收地上的米。彩荷走過來要幫他撐米袋子。滿生閃了下身子不讓她碰。

彩荷說:“整整一個白天,你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我怎麽得罪你了?”

滿生說:“這話說的,我一個下人,哪敢給主子臉色看。”

彩荷氣得叫了一聲:“滿生哥!”

滿生說:“千萬別這麽叫,我擔當不起。”

彩荷看着他,眼淚慢慢地湧出來。滿生的心裏疼了一下,想說一句安慰她的話,可不知道那句話躲在哪裏。

竈裏的火燒出來掉在地上,彩荷彎腰把柴禾重新填進竈裏,鬓角的碎發散下來,她伸手撩起來掖好,她的衣袖滑到肘彎處露出來手臂上的一大塊青紫。

滿生忍不住問:“她又打你了?”

彩荷把衣袖拽下來理好,沒有說話。

滿生說:“老乞婆太陰毒,她坐過的地方連草都拱不出來。”

彩荷說:“你也知道她毒?你和韓家好歹還是親戚。我算老幾?一個買來的丫頭,老爺叫我做奴才,我就是奴才,老爺收我做了妾,那是我前世當牛做馬修來的福分。”

聽她這樣說,滿生心裏的火冒出來。

“餓眼見了冬瓜皮都能當一景,彩荷,你可真賤!這八年裏我是怎麽樣對你的?我省下的哪一口,沒有吃到你的肚子裏?”

彩荷說:“我沒有還你嗎?廚房裏的活我幫着你幹,你身上的衣服我給你洗給你補,我不欠你的。”

滿生問:“你給我的有我給你的多嗎?”

想到滿生對自己的好,彩荷的心軟了,她說:“你對我好,我心裏明白,可是明白又能怎麽樣?你拗得過你的命還是拗得過我的命?”

滿生被戳到了痛處,一屁股坐在門坎上,兩只手抱着頭絕望地說不出話來。

彩荷說:“你為啥非得鑽牛角尖呢?從東邊想傷心的事,換到西邊想就不傷心了。這件事我想開了,老爺比我大四十多歲,做我的太爺爺都不吃虧。有這麽個活祖宗給我當靠山,老夫人還能想打我一頓就打我一頓嗎?”

滿生說:“他死了呢?”

“死了再說死了,現在靠一天是一天。”

“俗話說得好,寧給好漢牽馬墜镫,不給賴漢當祖宗。彩荷你太小眼薄皮了。”

彩荷說:“我倒想給你牽馬墜镫,你有馬嗎?騎燒火棍子去吧!”

“你不就是嫌我窮嗎?”滿生被激怒了,脖子上的青筋蹦了起來。

“你不窮,有給我贖身的銀子嗎?”

彩荷聲音不大,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帶錐子的直攮人心窩子,她的話堵得滿生好一會沒透過氣來。

彩荷嘆了一口氣說:“唉,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嫁根扁擔抱着走。跟誰還不是過一輩子?”

“你是喂不熟的狗,捂不熱的石頭,我不能空打一竿子棗,你得讓我留點記號!”

滿生撲過去抱住彩荷,他用了蠻力,五官都走了形。彩荷拼命推他湊過來的臉,他們倆一個推一個拉,緊咬着牙關誰都不吭聲。

“彩荷!彩荷!你死了?”

馮氏突然在窗外叫了起來,彩荷腦袋“轟”的一聲響,驚得差點背過氣去。滿生燙着一樣松開了手。彩荷手忙腳亂地整理好衣衫,馮氏推門進來,一眼看到撒在地上的米,她叫起來:“韓家有多少糧,讓你們這麽禍害?”

滿生說:“剛才抱柴禾不小心把米袋子碰倒了,彩荷正幫我往起收拾呢。”

馮氏看看滿生,又看看彩荷,覺得不對,可不對在哪兒她又說不清楚。

馮氏罵彩荷:“你比棒槌就多了兩只耳朵,這倆耳朵還聾,不如割了去。沒看見院子裏晾的衣裳都幹透了?我不說你就不知道收?”

“我馬上去收。”

彩荷紅着臉低頭推門走了,滿生手忙腳亂地收着地上的米,馮氏站在那裏看着他。滿生一粒一粒地撿着,額頭上的汗一顆一顆地砸在了地上。

“你們剛才在幹啥?”馮氏問。

“沒幹啥。”

馮氏說:“滿生,你別看見手心就忘了手背,這樣早晚吃虧。”

馮氏走了,滿生全身癱軟,頹喪地蹲在竈前,剛才他做了些什麽?本來是想扒開胸口,把心肝肺一塊一塊拿出來,兩只手捧着給彩荷好好看看。可是他沒扒自己的胸口,他扒的是彩荷的胸口,這個舉動如果讓馮氏看到了,那他可就倒了大黴了。想到這兒,滿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晚飯後,彩荷在馮氏的督促下,洗了澡,換上了幹淨的“浴服”。馮氏把她送進了上房。身上帶着水汽的彩荷臉蛋粉裏透紅,嫩得碰一下就能滲出蜜珠來。韓則林心裏又酥又癢,口水蓄了滿滿的一嘴。彩荷脫光衣服洗澡的時候,馮氏的心勁突然洩了。她臉上的皮緊緊地繃在骨頭上,龅牙橫端在嘴唇外面,像要狠狠地咬誰一口。馮氏也年輕過,她年輕的時候天天伸着脖子在地裏幹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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