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地在水面上漂着。

劉岐在水裏睜開眼睛,看見秦氏翻着一雙灰白的眼睛看着他,他喊了一聲,河水湧進了他的鼻子和嘴裏,嗆得他“撲通撲通”亂打水,好不容易倒過一口氣來,他扯着嗓子喊起來:“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田牛伸手把那個女人翻過來,只見她鬓發淩亂,兩眼上翻,一副橫死的模樣。田牛激靈一下,松開了手。劉岐從水裏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指着田牛大聲喊:“人是他打死的!快索了他去報官!”

聽他這樣喊,田牛的眼睛驚得快瞪到眼眶外面了。

劉岐大聲罵道:“怨生恨死的東西,有種你把我也打死,湊個雙說出去也威風!來呀!不敢動手就是我兒媳婦養的!”

田牛“嗷”的一聲朝劉岐撲過去,劉岐連滾帶爬地閃開了,韓家的人沖上來,跟朱家的人扭打成一團,叫罵聲一浪高過一浪。打鬥攪起的水浪裹帶着秦氏往人多的地方漂,女人們看到屍體漂過來驚叫着瘋了一樣往岸上跑,像鴨群中鑽進去了黃鼠狼。

“索命來了!”

“索命的過來了!”

男人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跟着女人往岸上跑,朱韓兩家人攪在一起,你推倒了我,我撞翻了他,河面上亂成了一鍋粥。

朱永茂看到這個陣勢急得高聲喊起來:“韓家的人打死咱們的人!千萬別讓兇手跑了!”

朱家的人聽到主人的喊聲醒過味來,尋找韓家的人追着打。吵鬧喧嘩聲招來了很多圍觀者,岸邊的人越聚越多。

朱永茂的眼睛飛快在河面上睃了一圈,發現女屍不在水面上了,急得他大聲喊起來:“別打了!落水的人沉底了!你們趕緊撈起來啊!”

朱家人放開韓家人,伸着脖子四處張望着尋找女屍,韓家人落水狗一樣逃到了岸上,撒腿拼命往回跑。田牛跑在最前面,他邊跑邊大聲喊:“老爺!老爺!”

韓則林和兒子韓韬一直在遠處的樹蔭下看着河邊的動靜,聽說死了人,韓則林吓得頭皮發麻,兩只腳像被釘在了地上,只剩下了篩糠的份。

韓韬說:“回去,趕緊回去!”

韓韬和田牛一人架着韓則林的一條胳膊,玩命往鎮子裏面跑,韓家的雇工們屁滾尿流地跟在後面。

朱家的人顧不上韓家人了,他們拉開半個扇面,摸魚一樣,兩腳紮在河裏全神貫注地尋找着那具女屍。朱永茂急得在岸邊來回走着,恨不得親自跳下河去把死屍從陰曹地府裏請出來。

回到家韓則林癱在太師椅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他問田牛:“怎麽會打死人?怎麽就打死人了?誰讓你打死人的?”

田牛說:“我沒動過那女人,更別說把她打死了。那女人是從哪鑽出來的,又怎麽死了,我一點都不清楚。”

田牛把打鬥中翻了船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韓則林聽得目瞪口呆。在現場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證明那女人确實不是田牛打死的,有可能是船翻了落水後淹死的。

韓則林嘆了口氣說:“唉!不管是怎麽死的,這場官司是躲不過去了。但願他們找不到屍體,沒有屍體就沒了證據。”

昨日一夜狂歡,體力消耗太大,韓則林的太陽穴“崩崩”跳着疼。

韓韬勸他說:“爹,你別着急。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我有法對付他們。”

“你有啥辦法?”

韓韬對下人們說:“留下幾個守着門的,剩下的全都出去。朱家的人要是闖進來,聽我的號令進來抓人。一個都別讓跑了,押到衙門,告他們一個白日搶劫。”

下人們答應着轉身往外走,韓則林惟恐再出現意外,大聲吩咐道:“把人抓住就行,千萬別再動手打了!”

韓韬叫住了走在後面的滿生,說:“你去把後門關好,守住了。”

滿生答應着往後院去了。

韓韬叮囑家裏的女眷們說:“你們都進屋裏去,不叫誰也不許出來。”

女眷們應了一聲,進內室去了。房間裏只剩下韓則林和韓韬父子倆人。

韓則林憂心忡忡地說:“就算咱們抓住他們的人,最多是白日搶劫,終究抵不過人命去。”

韓韬說:“朱家搶糧在先,我們防禦在後,那女人是自己淹死的,于咱們韓家無關。”

韓則林嘆了口氣:“唉,官府要這麽斷就好了。”

田牛一大早被東家叫去了,田牛娘心裏惦記着兒子,站在院門口張望。看到鄧恩走過來,急忙叫住了他:“他大伯,進來坐一會兒!”

“你幹啥呢?”

“燒火呢,進來坐。”

“不了。”鄧恩并不打算進去。

“說一千道一萬也得喝碗粥再走,要不就是扇我這張老臉呢。”田牛娘挽留他。

“我還烙了芝麻燒餅。”

聽到有芝麻燒餅,鄧恩的眼睛亮了,跟着田牛娘進了屋。田牛娘端了碗粥,拿了一個芝麻燒餅遞給他。鄧恩坐下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燒餅的碎渣紛紛落在桌子上。

田牛娘問:“田牛跟東家到河邊幹什麽去了?”

鄧恩問:“我那塊地知道吧?”

田牛娘愣了一下:“你的地?”

“就是河邊那二十畝地。”

“哦。”

“東家把那塊地借給了韓老六,去年臘月韓老六跟河對岸地主朱永茂賭錢,把地押給了朱家,現在稻子熟了,人家朱家來地裏收割來了。”

“老爺剛知道?”

“可不是!”

“東家以為他占山為王呢?占了東山,占不了西山,占了西山,占不了北山。朱永茂不是我鄧恩,他可不吃啞巴虧,這一仗非把人腦袋打出狗腦漿子不可。”

田牛娘一聽這話着急了說:“我兒子是個炮仗脾氣,點火就着,可別惹出啥麻煩來。他爹死得早,我就這麽一個兒子。”

鄧恩說:“東家帶了三十幾號人,田牛吃不了虧。”

田牛娘癟着嘴不說話了。鄧恩吃完了燒餅,把掉在桌子上的碎渣劃拉到一起,倒進嘴裏,掉進縫隙裏的芝麻夠不出來。

“蒼蠅雖小好歹也是一塊肉。”

他用手使勁一拍桌子,芝麻粒震了出來,他手指上蘸着唾沫粘起來吃了。

“還老是餓嗎?”田牛娘關心地問。

“睡不到三更天就餓醒了,非得找點吃的才行。”

田牛娘說:“請個郎中好好把一把脈。”

鄧恩說:“人老了總得有個病,沒有病怎麽死?人過七十死是份內的事,何必浪費錢財?”

“呸!呸!這話說得不吉利。”

“我這個人舌頭根賤,吃口香的實話就往出冒。我沒家沒業沒兒沒女,活着死了都沒人惦記,吉利了怎麽着?不吉利了又能怎麽着?”

外面隐約傳來喧嘩聲,田牛娘和鄧恩都不說話了,豎着耳朵警惕地聽着。

“是不是搶收的人回來了?我得去看看。”鄧恩站起來往外走。

“看到田牛把他給我叫回來。”田牛娘叮囑鄧恩。

捌 棒殺過誡

喧嘩聲是從河邊傳來的,朱家的人到底把屍首從河裏打撈出來了,圍觀的人有的往前擠,有的往後退。屍體被拖到了岸上,德慶縣的百姓站在圈外踮着腳瞪着眼睛往裏面看。劉岐“撲通”一聲跪在屍體跟前,人們全都愣住了。劉岐看着死屍的臉,眼睛眨巴了好幾下,鼻子和嘴巴癟了,他“哇”的一聲喊了出來,叫聲在空中轉了個彎,帶着水音撲下來。

“老婆!我那苦命的老婆哎!”

朱家的佃戶懵了,你看我,我看你。朱永茂使勁咳嗽了一聲,佃戶們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低下頭誰也不作聲。德慶縣的女人們看到他哭得如此傷心,認定死者是這個傷心欲絕的男人的老婆,由此想到她撇下的孩子,想到沒了女人的家,眼淚跟着“嘩嘩”地往外流。

朱永茂乘勝追擊提高嗓門大聲說:“各位父老鄉親、街坊鄰裏,你們也看到了,我們的人是被韓則林的人活活打死的。打官司到了堂上,少不得要麻煩各位做個見證,不求別的,只求實話實說。”

德慶縣的百姓沒有人搭腔,朱永茂讓人把屍首用蘆席卷了,拿繩索捆好,四人扛着走在前面,他和朱勉跟在後面,衆人浩浩蕩蕩地往鎮子裏走去。德慶縣的男女老少緊跟在後面去看熱鬧。

韓則林和韓韬在宅院裏為朱家的人打進門來做準備,父子倆把院子裏的各個角落仔細檢查了一番。安排完前院,去後院視察。鄧恩急匆匆地從後院走過來,看見韓家爺倆他大聲說:“不把我的地借給韓老六,哪能惹出來這麽大的麻煩?現在朱家打上門了,你們趕緊出面,把我的地保下來。”

韓則林冷笑:“一場雨剛過地裏就冒出來了毒蘑菇!我把話撂在這兒,誰有本事把我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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