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親做的繡花鞋,一只做完了,一只還差一點沒納完鞋底。太白拿起那雙鞋仔仔細細地看着。

坐地虎家黑着燈,孫元德用帶來的一根鐵鈎慢慢撥開了門栓,蹑手蹑腳地進去。他在院子的四周仔細觀察了一番,希望能找到藏屍的蛛絲馬跡。窦三旺外出購糧沒有回來,坐地虎跟兒子在屋裏睡覺,她睡得很死,孫元德站在床頭她都不知道。孫元德蹑手蹑腳地在屋裏屋外走了一圈,他趴在地上仔細看青石磚有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金寶醒了,爬起來閉着眼睛下了床,跌跌撞撞走到外屋站在馬桶前面撒尿。這泡尿很長,累得金寶差點睡着了。他搖晃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見走廊的盡頭影影綽綽一個人影站在那裏。他一激靈打了一個冷戰,剩下的半泡尿憋了回去。金寶撒腿往回跑,光腳踩在青石磚上發出“噼裏啪啦”清脆的響聲。他一個箭步跨到床上,驚醒了坐地虎。

“怎麽了?”坐地虎問。

金寶一頭紮進母親的懷裏,剩下的半泡尿全都尿在了床上。

“短命鬼!你怎麽往床上尿?”

金寶哆哆嗦嗦地說:“外屋站着個人。”

坐地虎一聽,下地點着油燈舉着往外走。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來,馬桶擺在地上,坐地虎把四個牆角處都查了一遍,連人影都沒有。回到卧室她問兒子:“你看花眼了吧?”

金寶說:“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對面的牆角站着。”

“男的女的?”

“男的。”

“穿什麽衣服?”

“黑長衫挽着白袖口,黑鞋白襪子。”

坐地虎愣了一會,嘆了口氣說:“你姥爺入斂的時候穿的就是這身衣服,那個人是你姥爺。他這是怪我這些年沒給他燒紙送錢。”

聽母親這樣說,金寶更害怕了,他死死地摟着母親不撒手。

坐地虎說:“別怕,娘陽氣盛,陰魂近不到娘跟前。”

外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金寶吓得叫了一聲,坐地虎一把捂住他的嘴,她直起身子豎起耳朵仔細聽着。碗櫥裏碗筷被挪動的聲音,鍋蓋被掀開的聲音。

坐地虎叫了聲:“爹!”

她的聲音很高,聽上去讓人頭皮發奓,外屋靜了下來。

坐地虎說:“爹,你走吧,明天我就給你送香燭燒紙錢。”

外屋的紡車響起來,坐地虎身上的汗毛立起來,她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你走不走?不走我拿桃木棍子打你出去。”

外屋的動靜越來越響,坐地虎不信邪,她跳到地上,拎着根棍子沖了出去。外間屋空無一人,兩扇門大開着,紡車輪在“轟隆隆”地快速旋轉着。坐地虎看到一個黑影朝院門跑去。

她叫了一聲:“你給我站住!”

黑影拔門栓,因為緊張怎麽也拔不開。坐地虎朝他跑過去,斜刺裏一團鬥大的黑影突然蹦着朝她沖過來,黑影的頭上長着兩只火紅的眼睛。坐地虎猝不及防“嗷”地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黑影拔開門栓,奪門而出。坐地虎摔得眼前金星亂飛,她定神看,一大一小兩個黑影都沒有了。

院子裏扔着一個秫結編的大簸箕,簸箕上面有兩個洞,旁邊扔着還沒熄滅了的兩根火繩。坐地虎恍然大悟,那黑影是人,他把簸箕頂在頭上,兩手舉着火繩對着簸箕上的兩個眼,裝鬼吓唬自己。坐地虎一腳踩扁了簸箕,怒氣沖沖地關了院門往回走。走到院牆下面,覺得有什麽東西蹭在她的肩膀上,她側頭一看,是一只穿着繡花鞋的腳蕩在她的臉旁。坐地虎兩眼緊閉一聲尖叫,她的叫聲悠長凄厲,引得前街後街一片狗吠。太白陰着一張小臉坐在牆頭上,他兩只手撐着一條褲子,兩個褲角各拴着一只母親的鞋。左右鄰居的燈紛紛亮了,太白收起來褲子塞在懷裏,他跳下牆頭悄無聲息地跑了。

太白回到家剛上炕躺下,孫元德就回來了,他一聲不響地上了炕,父子倆背靠背躺着,誰也不跟誰說話。

拾貳 陷害

清晨韓則林裝起四五只農船,載了一幹證人等,将朱永茂、劉岐等人鎖在首船的船艙裏,船行了十幾裏水路來到德慶縣城。韓則林擂鼓鳴冤,等候大尹早衙升了堂。地方保人等先将呈子遞上去。德慶縣大尹展開呈子,細細看了一遍,見牽扯到三條人命,忙令差人押着地方等人前去把屍身盛斂了,調來相驗。朱家人暫時押在牢裏羁候。

朱家自有佃戶報知,朱勉匆忙趕來,四下打聽,他花了銀子買通衙役,到監牢裏探望父親。朱永茂長籲短嘆,說一切發生得太快猝不及防,眼下只能硬撐着把這場官司打下去了。

朱勉問:“這官司該如何應承?”

朱永茂說:“天塌下來還有四個金剛扛着呢,閻王拿人,牛頭馬面也還容人燒紙錢潑漿水,趕緊出錢打理一下。韓家出了人命,咱們朱家也出了人命,他們兩命,我們一命。一命也是命。”

朱勉問:“咱們死了人?”

朱永茂說:“韓家人打翻了咱們的船,淹死了劉岐的老婆。”

朱勉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這劉岐光棍一條,從未娶過妻室。朱永茂伏在朱勉的耳邊嘀咕了一陣,朱勉眨巴着眼睛看着朱永茂問:“爹,這樣行嗎?”

朱永茂說:“死馬當活馬醫,眼下只有這一條路能走。”

朱勉明白這條人命在案子中的重要性,點頭應允了父親。按照父親的吩咐,找人寫了呈子狀告韓家,說韓家人為了搶糧,打翻船只,淹死了劉岐之妻王氏。

德慶縣大尹在堂上接了朱勉遞上來的呈子,這時候屍棺也運到了岸上,大尹出牌找地方備辦登場法物,并把韓則林、韓韬以及朱永茂等一行人通通押到驗屍場。大尹宣布開棺驗屍。仵作讓官差幫忙将棺材中的死人搭出來,放在蘆席上。

大尹說:“仔細驗,若有粗心驗不到的地方,小心本官打斷你的狗腿。”

仵作連聲答應,他掖衣襟挽袖子,貓腰從襪筒裏抽出來象牙筷子,扭頭對身邊的官差說:“勞駕幫個忙,幫我把他的衣服脫了。”

官差幫忙把死人的衣服全部脫去,仵作端着一碗涼水,含了一口水“噗”地噴在死人身上。他一口一口前後噴了十碗水,這才彎下腰,手裏拿着象牙筷子扒拉着屍體開始驗屍,從頭到尾,前身後身兩腿兩條胳膊全都仔細驗看到了。

仵作驗罷一處報一處:“鄧恩,男,六十五,太陽穴處有傷,連帶周圍二寸有餘,骨頭粉碎,系屬被鈍物打擊致死。田婆五十歲,頭骨崩裂,腦髓漏盡,系屬被鈍物打擊致死。其右肋骨骨折三根,實系暴力踢打所致。”

大尹緊鎖着眉頭仔細聽着。

仵作驗到了死者秦氏,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報告道:“劉岐之妻王氏,二十八歲,周身無傷,頸下有缢死的繩痕,此人是上吊致死的。”

大尹聽到這裏心中大驚,這事羅嗦了不成?他拿過來朱勉遞上來的呈子仔細看了一遍,擡起頭問:“這呈子上說劉岐之妻是翻船落水而死的,如何卻又是上吊死的?”

聽到大尹發問,朱永茂在下面連聲喊冤:“老爺,劉岐之妻确實是翻船淹死的,在場的人都看見了,怎麽會是缢死的?分明是這仵作人得了韓則林的銀子,妄報老爺。”

大尹聽此話,也惟恐韓則林暗中将屍體換了,急忙把劉岐傳喚到堂問:“下面跪着的可是劉岐?”

“是小人。”

“你過去看看,那屍首可是你的妻子?”

劉岐走到棺木前看了一眼,回到堂前跪下說:“回老爺,确實是小人的妻子。”

大尹問:“你老婆怎麽死的?”

“回老爺,是昨天落水淹死的。”

“怎麽落的水?”

“是韓家的人打上船來,船被踩翻了而落水而死。”

“你可有子女?”

“回老爺,小人福薄,沒有後人。”

大尹看看跪在下面的劉岐,起身走到棺木前,把三具屍首逐一仔細驗過。仵作所報的分毫不差。大尹暗自奇怪,他吩咐把棺木蓋上封好,帶回縣衙重審。

大尹坐在轎上,一路眉頭緊鎖,回到縣衙升了堂。命衆犯跪在儀門外,傳喚朱永茂上堂。

大尹說:“大膽朱永茂,你不但打死了鄧恩和田婆,連這婦人也是被你謀害致死的!還不快從實招來?”

朱永茂心裏着急,他叫了起來:“爺爺,這劉氏确實是被韓則林的家人打下水淹死的,地方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麽會是被小人謀害致死的?爺爺若不信,問問劉岐。”

大尹喝道:“胡說!本官再蠢,也明白他跟你是一丘之貉!朱永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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